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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沉默了很久后,开口道:“在处理日本分部的问题上,您必须以政治家的立场思考,而不是以教育家的角度。”

“是啊,就当作是我一意孤行吧,源稚生临行前我告诉他,只要保证那个混血种不再造成威胁就可以,别的事情他可以自行决定,学院不会过问。”昂热把即将熄灭的雪茄一脚踩灭:“我知道日本分部应该给他下达了什么秘密任务,被夹在分部和本部之间,他也很难做。”

“您的原则还真是低的可怕。”曼斯也踩灭了自己雪茄。

“你是了解我的曼斯,我其实很讨厌跟那些混血种家族搞什么交涉,我的目的只有消灭龙族而已,我已经很老了,但在死于全身的零件老得不能动之前,我复仇的野心都不会停止。”昂热淡淡地说:“所以我必须拉拢所有可以成为武器的东西,不管是优秀的混血种还是混血种家族,在日本分部的问题上,我认为适当的让步是有益的。”

“为了回应您的信任,我们的好学生、校长奖学金的获得者源稚生,最终提交了一篇富有想象力的任务报告。”曼斯揶揄道。

“感谢你的赞美。”昂热冲曼斯挑挑眉毛。

曼斯教授一愣,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昂热。

“没错,那篇报告是我写的。”昂热哈哈大笑。

“这违反了学院的规定,校长。”曼斯叹气道。

“对,但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曼斯。”昂热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任务结束后,我收到了源稚生的电话,他详细汇报了任务的所有细节,并且确认给出了目标死亡的结果,从结论上来说,他完成的很不错,不是吗?”

“校长,我可以理解为,您早就知道埋在九龙寨城公园里的,是一具疑似四代种甚至三代种的骸骨?”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把那具尸体挖出来?”昂热摇摇头:“我很明确纯血龙类遗体的价值,但唯独这一点,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源稚生还告诉了我一件事,他自称在任务中,诺玛通过短信为他分配了两位组员,他们分别是来自2008年的路明非和楚子航。”

“你说什么?!”曼斯教授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昂热。

“我当时的眼睛瞪得不比你小,曼斯。”昂热笑了笑:“虽然那时我还不知道楚子航是谁,但路明非作为混血种后代,很早就出现在我们的监控名单里,他原定的入学时间是2009年,在源稚生说出路明非的名字之后,我就相信了他的话。”

“最终我决定顺其自然,或者说是尊重命运,我没有特意去寻找一个名叫楚子航的男孩,也没有特地通知观察路明非的专员多加注意,但结果你也看到了,楚子航自己找到了卡塞尔学院,路明非的血统则提前觉醒。”

“而且尸骨上反曲的膝关节、龙尾和蜷缩的龙翼,这些在稚生的报告中都有提到,那是山口次郎在梦中死去时保有的龙类特征。”

“您的意思是,他死后的进化,是在和梦中死去的自己同步?”曼斯惊讶道。

“我知道这一切难以置信,很多事情现在似乎也无法很快给出一个结论,但我还是对那三位无辜死去的市民感到抱歉,曼斯。”昂热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们提前挖掘那具骸骨,也许死的就是别人,您不必自责。”曼斯看着昂热,在他的印象中的校长可是从不会叹气的男人:“不过您不是那种会尊重命运的人,如果上帝相威胁您,那么您会用折刀顶住他的脖子高呼哈利路亚,逼他改写命运,不是吗?”

“嗯。”昂热点点头:“但是稚生拜托我不要插手这件事,他说这是男人的请求,所以我答应了,就是这么简单。”

“我认为日本分部很可能知道内情,甚至他们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山口次郎可能是纯血龙族。”曼斯说。

“是,我准备过段时间去一趟日本,听说蛇岐八家前些年换了新的大家长,也是时候拜会一下了,顺便再去看看稚生跟阿贺混的怎么样。”虽然自己的那几个日本学生都不算老实,不过昂热还是很享受这种桃李满天下的感觉。

“好了,曼斯。”昂热站了起来:“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些事。”

“好的,校长。”

昂热从后门离开了九龙寨城公园,月光洒在他银白色的头发上,他走的很慢,像是一位环游世界外国老人的一次饭后散步。

其实昂热很不喜欢独自走在这种僻静的小路上,如果身边有个拉丁裔的美女相伴还凑合,但一个人走,委实有些像一位沧桑的失独老人,他最抵触这类容易意识到自己年龄的行为。

终于,在跨过了一条斑马线后,昂热微笑着站在一对年轻男女的面前,穿着套裙戴着眼镜秘书打扮的女孩默默退后了一步,恭立在年轻男人身后。

“稚生,你找了个好看的女朋友啊。”昂热把手搭在了男人的双肩,笑道。

“哪里,这位是我的秘书,矢吹樱。”源稚生也退后半步,向昂热鞠了一躬:“好久不见,校长。”

“是啊,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昂热问。

“是的,三年。”源稚生接过樱递来的礼盒,双手递给昂热:“算是庆祝和校长的重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昂热接过长方形的礼盒,用手掂量了一下:“稚生如今当了执行局长,怎么只送我一瓶清酒?”

“实在抱歉,这次行程匆忙只带了这一瓶清酒,还请校长不要见怪。”源稚生又鞠了一躬,后面的樱也跟着赔礼。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送的礼物我怎么会不喜欢。”昂热笑了起来,随后说道:“你猜到我会来?”

“没猜到,不然不会只带一瓶清酒。”源稚生摇头。

“你还是不会说谎,稚生。”昂热说:“执行局局长的工作可不见得比我清闲多少,何况,我们都不会放弃见证这一天的,对么?”

源稚生闻言一愣,但他还是下意识避开了昂热的眼神,低声说:“校长,这次的事件是我的责任,如果当年我的处理方式更成熟一些,也许就不会发生三位无辜市民遇难的惨剧了,恳请您告知我受害者的家庭信息,我希望能尽己所能提供一些赔偿。”

“把头抬起来,稚生。”他银灰色的眼睛直视源稚生,等到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昂热说道:“没有必要为过去的事情懊悔,那是我们共同铸成的错误,何况……”

“你其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么在意对吗?”昂热沉声道:“你变了很多,从眼神里我就能看出来,执行局的工作很辛苦吧?”

面对昂热的质问源稚生没有再说什么,这一次他主动迎上了校长的眼神,黑色的眼眸中只有平静。

“很好,希望我下次去日本的时候,你能好好接待我,以执行局局长的身份或是毕业生的身份,你自己选。”昂热从西装上衣的兜中拿出了一张半岛酒店的房卡,递给源稚生:“我知道你车子的后备箱里还有一瓶清酒,这次你来香港也不是为了见我,去吧。”

昂热朝两人挥挥手,转身离开。

源稚生和樱一起,向昂热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