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十九缴获（下）
盛城国际滨水豪庭的车库入口歪倒了一根灯柱。
灯柱的“死状”略显惨烈，车前保险杠高度的位置几乎囫囵地被顶撞折断，豁口的断面剐蹭着颜色有点儿骚包的车漆，底盘和车灯的碎片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路沿石和减速带旁边，物业保安有点儿为难地守在这一地的凌乱跟前，端起胳膊瞧了瞧腕表再眺眼扫向路面，愁眉苦脸地忍着院内对讲机里领导对于他处理突发事件不够老练的劈头盖脸，锉着步子等待着姗姗来迟定损报价的保险。
罗恃在滨水豪庭算半个业主，他老爹在外头养的莺莺燕燕基本都圈在这么个体面的鸟笼子里面，老头儿虽说花里胡哨了点儿，心眼子倒是没缺没短，几套河景大平层的房本儿都落在罗恃的脑袋上面，兹要罗恃别把那不干净不老实的手伸到什么关乎伦理道德的位置上面，这点儿兜底的家产就够罗恃挥霍个十几二十年。
时隔一半个月把车开进停车场，罗恃了着那几个熟悉的车位上不怎么眼熟的车牌，转头又不意外地瞧见梁明那辆保险杠都耷掉一半的骚包跑车，缓慢地抹了一把方向盘，略微把眉毛挑高一抬。
他拎着一瓶麦卡伦把车歪停在电梯间的门前，扬手把车钥匙抛给守在地下停车场恭迎业主回家的小保安，晃晃悠悠地没等把指尖点在电梯按键，慌里慌张地捧住车钥匙的小保安就弓背哈腰地凑到罗恃身侧半米，鞠躬鞠得快把脑袋扎进罗恃怀里：“……先生，那个……我们最近为了提升园区环境，确保业主的财产安全，所以得辛苦您登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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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都懵了，什么时候也没被人在这园区里拦住登记过啊……扭头一看——小保安倒确实是个生面孔，不过物业这上岗培训可不到位啊，我得找你投诉投诉，好赖以前进进出出的也得叫我一句小罗总……”
罗恃轻车熟路地趿拉着拖鞋踱到梁明的酒柜前，抬脚拨开大理石地面上的空酒瓶，捞了两只酒杯递给正对着镜子检查额头上撞伤痕迹的梁明，“加关加卡加登记的，都是那帮警察搞的鬼吧？要么说还得是梁总呢，在小区里摆几个领导的‘亲戚’，这墙啊瓦啊的，就是个铜墙铁壁，闻风而动的苍蝇飞不进来，叽叽喳喳的麻雀也飞不出去，这帮警察也就能在外头干着急，想尽一切办法了解这院子里的消息……你这如今驾照、自由一个都没有，还敢开车往外头溜？”
罗恃倚在落地窗旁边，耷眼看向停在河畔的那几台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里略显寒酸的警用外勤车，“盯得这么紧，你开出去有二里地没有？我刚来的时候还看见物业那边等着处理事故……撞车库门口了？没真让交警盯上吧？”
“溜个屁，我现在跟取保候审一个待遇，前脚找个机场找个港口，后脚正儿八经的逮捕令就能按我脸上去。”
梁明冷声一哼，轻轻触碰着额头上的肿胀，嘶了口凉气，“交警盯上还能怎么着，大不了把我关几天，反正现在跟蹲局子也没差太多……那车摆在地库都快长毛了，本来还真就是单纯想开出去透口气，结果楼底下那几个警察怕我真惹事儿被交警扣下，兜着圈前后围堵地把我截回到车库门前……撞这一下——意外占了一半，剩下万里有一的事……希望能有用。”
梁明不耍酒疯的时候，偶尔那么几句心长语重罗恃听不大懂，摇晃着酒杯一口闷灌进去才后知后觉地撩起眼皮：“你是不是还惦记那个江警官呢？”
“不然惦记谁？惦记那个温晨？他到现在都以为张一白的死跟我有关系……还有谁？顾形？真跟那老油皮子较上劲，我可诈不过他。”
梁明撂下酒杯拎过酒瓶，先往罗恃的杯子里倒了八成，转身就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对着瓶口直接灌了一口：“盛城际速的事儿拖不了多久，只要线索能确凿地落在我头上，温晨巴不得第一个一枪崩了我，有张一白的事儿搪在前头，估计顾形也容不了我多久，倒不如寄希望于那个江警官，兴许关键时刻，她还能给我留个活口。”
罗恃云里雾里地皱起眉头：“先前你让我给你透底联系她的时候我就有点儿没琢磨懂，且不说你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那就一小破刑警，说破天连个拍板的能耐都没有，找她到底能有什么用？”
“她跟梁霁不对付。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她最好用。”
梁明呵声笑了笑，晃了晃酒瓶冲着罗恃遥遥一举，然后觑着他偏过脑袋蹙起的眉头，“……怎么着？你还舍不得？”
“……长得倒是挺漂亮，多少有点儿可惜啊。”罗恃僵硬地翘了下嘴角，迟钝了几秒才迎上梁明隔空碰杯的动作，“不过这个江陌，先前偷摸地给她递了那么多消息都打了水漂，没见她接招儿啊。现在缉毒这边的行动，跟她又八竿子打不着——”
“你这见天儿在外头晃悠，消息还没我这么个只能打卫星电话的人灵通。”
梁明翻身趴在沙发靠背，眉眼凌厉地嗤笑了一下：“那叛徒被抓了。洪信宇……沣西和坝庄彻查之后他就想尽办法地往后缩，还想闷声发大财……门儿都没有！”
“还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啊……”
罗恃嚼着后槽牙，缓慢地琢磨过味儿来，“那个总跑到他那儿卖身拿货那女的是失踪了还是死了？我记着听谁说来着，这案子刑侦接了手。这事儿跟梁霁有关系？”
“你猜呢？洪信宇谨慎得很，不沾片叶地坚持到这会儿才被警察按住，从他手里走出的货肯定没那么简单。山前酒吧他照去，但同样走货的量，间隔的时间却比之前拖长一倍有余，我估么着他八成是在倒腾什么两掺的东西。假模假式地保着我，还敢这么顶风行事，我可不信跟梁霁没半点关系。”
梁明轻哼了一声，猛灌了一口烈酒，转头扬手就把水晶酒瓶摔砸出去。
“想借着盛城际速把我掐死……也不看看他那破医院是什么干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