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崔琰在狱中大呼冤枉,王修再次提审,二人转到堂下密会,一个时辰后,竟将崔琰放走,属吏大感震惊。
王修正准备写信与张飞联络,却见一人闯进房中,大声道:“府君放走汉奸,莫非有意降贼,要与之同流合污?”
王修抬头看去,见来人三十上下,面容刚毅,正是都尉赵胜,笑道:“赵都尉何以轻吾?”
赵氏在清河也曾是望族,灵帝时赵忠任大长秋,为十常侍之一,赵家威势十足,但族弟赵苞却深以为耻辱,不与其往来。
即便如此,赵忠还是暗中策划,举为孝廉,升任辽西太守,到任后派人迎接家眷,途经柳城,为鲜卑所虏,作为人质,装在车上前来进攻辽西。
赵苞左右为难,其母大喝道:“人各有命,何得相顾?”
赵苞自知忠孝难两全,又有母亲之言,挥师进战,汉军无不奋力向前,大破鲜卑军,但母、妻皆遇害,只保住怀中胎儿。
鲜卑破后,赵苞葬母及妻,因悲伤过度,呕血数升,将亡之际,为婴孩取名为“胜”,意在战胜鲜卑,诛灭异族。
可惜赵胜长大后,因十常侍被诛,河北又遭黄巾之乱,贼军洗劫赵家,他逃亡在外,因宦官之事,无人举荐任用,直到王修到任,才辟为都尉。
曹丕放鲜卑入境,屠戮中原,赵胜早已不满,此时听说王修放走崔琰,以为他也要降鲜卑,愤怒来见。
赵胜冷声道:“崔琰徒有虚名,投贼背义,就该悬首以儆效尤,为何纵敌?”
王修叹道:“若杀崔琰,必激怒轲比能,援军迟迟不见踪影,鲜卑军即日便至城下,吾等大祸临头矣!”
赵胜喝道:“鲜卑何足为惧,属下自会对敌,何必讨好于他?”
王修顿了顿,叹道:“赵都尉家事,我也有所耳闻,令尊真英雄也!鲜卑之事,想必对魏王也心怀怨恨吧?”
赵胜冷哼:“某与鲜卑血海深仇,迟早必报。”
王修道:“鲜卑十万之众,以都尉一人,不过以卵击石而已!欲报大仇,还需借国家之力。”
“魏国自顾不暇,那鲜卑军又是……”赵胜冷笑连连,忽然盯着王修:“府君此言何意?”
王修言道:“曹魏大势已去,吾有意降汉,未知尊意若何?”
“属下早有此意,只因府君有提携之恩,不愿独自离去!”赵胜惊喜不已,上前两步言道:“此次来见明府,若果真有意降贼,某便要辞官去投汉军。”
王修问道:“此话当真?”
“吾心天地可鉴!”赵胜忽然拔剑跪地,割发作誓道:“家父以身殉国,某从小便立志杀贼报国,奈何图报无门。今仇敌就在眼前,若不讨之,愧对先祖。”
王修这才放心,赶忙扶起赵胜:“吾正有机密之事,需谨慎之人方可胜任,还请都尉代劳。”
……
东武城,轲比能整日翘首以盼,闻守军禀报崔琰转回,亲自迎出府衙,设宴接风。
崔琰禀报王修虽无降意,却急盼援军,因曹丕迟迟不肯发兵,对曹魏极为不满,若轲比能肯亲自带兵驰援,必会打动于他。
“王先生正苟且偷生,本王就该黄鼠狼给鸡拜年,以诚相待。”轲比能大喜,就要传令亲自出兵。
崔琰却道:“此去甘陵非同小可,前方将与汉军决战!大王当选定良辰吉日,以助大军旗开得胜。”
“此言极是!”轲比能点头道:“都传言那刘琦有光武帝暗助,本王也需要鲜卑山神灵的帮忙。”
遂命姬博卜卦,却算出吉日在半月之后,轲比能急道:“半月时间,还来得及吗?”
姬博瞟了一眼崔琰,淡淡道:“卦象如此,是否按时出兵,还请大王定夺。”
崔琰却道:“军师向来算无遗策,天意不可违!汉军渡河未久,急需安抚境内人心,不会贸然出兵。半月时间也正好容王修与部署商议,准备迎接大军。”
轲比能忧心道:“就怕王修他们朝三暮四,投降汉军了。”
崔琰抱拳道:“在下不才,愿再去甘陵稳定人心,劝说众人归顺大王。”
轲比能大笑道:“天赐先生于本王,当真天降奇货。河北之行,必将是本王此生最睿智的选择。”
“今日方知大王乃明主!”崔琰叹道:“恨不能早识大王。”
轲比能如沐春风,愈发得意:“本王有一女儿,她母亲也是中原人氏,与先生大公子年纪相当。事成之后,本王将公主赐予令郎,我们结为姻亲,就是一家人了。”
崔琰忙躬身谢恩,却引来周边一片羡慕和嫉妒之色,公主聪明美貌,族中多少人垂涎而不得,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许配给了崔琰之子。
宴罢之后,崔琰告辞回府,姬博谏道:“方才卜卦,多次都是凶兆,那吉日也是勉强选出,足见南方不利大王,不如另派其他人前去。”
轲比能却摆手道:“古之成大事者,无不逆天而行,才能显出王者姿态。本王已有崔琰辅佐,若再得到王修和甘陵官员,将在河北扎根,成为中原的主人后,必定吉日多多。”
姬博还待再劝,轲比能却醉意上涌,被人扶着走入后堂去了,只好无奈退出,心中危机感愈深:“一个崔琰就如此厉害,再来个同门王修,那还了得?”
刚走出府门,却见一人上前来请:“姬军师,家主请你过府一叙。”
姬博疑惑道:“你家主是何人?”
那人答道:“家主崔琰。”
“是他?”姬博脸色一沉,本要拒绝,却又好奇崔琰请他的原因,想今日在府中请自己卜卦,这是有意谦让功劳,遂点头道:“请带路。”
来到崔府,虽然院门被破坏过,墙壁也有损毁,但踏入大门,姬博却莫名的自卑起来,这可是河北士林之首的府院,平常往来都是达官贵人,名士豪族,自己哪有资格进来?
转过廊台,却见崔琰早已等候,抱拳道:“久闻军师精通八卦,习晓阴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那诸葛孔明在此,定要将‘卧龙’之名拱手承让。”
“哪里哪里!”姬博正满腹幽怨,听了这一番话,顿时眉开眼笑,反倒有些羞赧起来,忙摆手笑道:“在下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