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惟眼看着再次她走向庄呈昀住的那座四合院。
她知道她应该立马站起来离开的,但就是莫名的,她想留下来。
没过一会儿,李秋雨就回来了,手上多了双簇新的白网鞋。
“本来是打算买来跳舞的时候穿的,最近有点忙一直也没顾得上,你先将就一下吧,我看你的脚挺小,可能得踩着当拖鞋才行,不然怕是容易摔。”
季惟没说啥,只低头穿鞋。
脚上开的口子并不大,这是血流得有些凶猛,白网鞋一套上就染了小片红。
“不行不行,我看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地上本来就不干净,万一感染了细菌会很麻烦的。”李秋雨不放心的蹲下来,亲自替她检查伤口。
那么精致的一双手,就这么毫不嫌弃的摆弄起她那双被尘土和血迹糊得有些磕碜的脚上。
季惟有些看不懂了。
李秋雨跟庄呈昀很像,但是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她很少见到这种善良得一点余地都不留的人,一时间竟还有些不太习惯。
“不用这么麻烦了。”她指指那处四合院,“那是你家吗,我刚才看到你进去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点吃的,我有点饿。”
连鞋子都放在里面,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很亲密吧,就算还没有结婚,说不定也已经半个家。
李秋雨略微有些迟疑,“那儿是我一个朋友家,其实并不是太方便,不过我想应该问题也不大。”
温柔的细眉几不可查的轻拧了一下,很快就重新舒展开来,她重新朝她伸出手,“来,我先扶你起来。”
“好。”这回季惟没再反对。
李秋雨依旧没去管她的自行车,搀着季惟的胳膊,一步步把她往四合院送。
她的个子在女性中算是拔尖,身量纤细又匀称,因为长期练舞的原因,修长白净的颈项总能保持最完美的姿势,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不是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季惟觉得,如果她是男人的话,可能也会选李秋雨这样的,真的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这样一个美好的女性,就算只是娶回家每天看着,都足够赏心悦目的了。
季惟有意无意的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宽大的解放帽几乎快把她小半个脑袋都藏在了里面。
小常很快又来开门,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秋雨姐你这又是从哪儿捡回来的,我觉得咱街道应该给你颁一个好人好事奖了!”
只有跟李秋雨说话时,小常的声音里才会有人的情绪。
仗着有解放帽遮挡,季惟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舔狗!
在县城那会儿,每天对着刘群英冷声冷气的,把人一颗红心冻得哇凉,倒是上这儿当舔狗来了!
回去她就跟刘群英说,这种男人,不要也罢,省得她一天巴巴的在那等!
“小常你又打趣我了,什么好人好事奖,这姑娘脚受伤了走不了路,我想不管任何人看到都会去帮她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做。”李秋雨并没有因为小常的夸赞就故作姿态,她的语气和神态都平和得仿佛本来就是个理所当然的事。
她扶着季惟往里走,“我的自行车还停在路边,得麻烦你去帮我推一下,不然明早环卫工大姐该来说我乱扔东西了。”
“秋雨姐你可太天真了,哪能等到明早的环卫工,我估计等夜再深点,这辆自行车就能等到它新的主人了。”小常边说边往外走,很快季惟就听到外面路上传来的轻微的链条声。
“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先去给你打盆水处理下脚上的伤口,等会儿再给你做吃的。”李秋雨把她安顿到客厅的沙发上。
这个四合院外墙看着不咋起眼,里面起码有他们在县城住的三四个那么宽敞。
院子很大,布置得也相当别致,刚才一进来季惟就闻见阵阵花草的清香,似乎还有流水的声音,角落里应该还有池塘。
她现在所在的客厅,就是主屋最靠左那屋,里面的摆设皆是中规中矩的老中式风格,当中是一个小小的茶室,两屋仅用一挂质朴的草编帘子做了隔断,另一侧隔断墙和门,全是木雕加玻璃的结构,此时正牢牢的紧闭着,连上面悬的同款的草编帘子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透出些许灯光。
她估计那应该是庄呈昀住的地方,似乎他是习惯了这样的布局,又或者习惯的布置会让他产生安全感,除此之外就是外面的两排厢房,不论房间的数量还是面积,都要比小院大上一倍不止。
草编帘子微微撩着。
季惟出神的看着对面,仅仅只是一门之隔,煎熬了这么些天,所有的答案就摆在眼前,只要她能鼓起勇气去敲响那道门。
可是一想到庄呈昀最初就是这么一声不吭的丢下自己离开的,她又觉得有些憋闷。
明明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凭啥还得她大老远跑来讨说法,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李秋雨连鞋子都搁他家,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啥
正犹豫着,李秋雨已经抱了只小巧的木盆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只画着红十字的医疗箱,“我刚也没问你,就图方便擅自给你煮了碗饺子,你如果吃不惯的话我等会儿再重新去给你做点别的。”
在她们大队,还有好些人家吃顿饺子就跟过年似的,哪有人会吃不惯这玩意儿,她这已经算是高规格的待客之道了。
季惟主动伸手接过盆,“不会,谢谢你。”
李秋雨却并不打算给她,她半蹲在地上动作轻柔的帮她把脚上的伤口做了仔细清洗,只有半截火柴梗那么长的细细一道,说实在再晚点它自己都能愈合了,可是李秋雨却十分谨慎的对待,先拿酒精给消了毒,又给倒了点可能是消炎的药粉,然后拿白绷带薄薄的裹了两层,期间怕弄疼她,还一直小心翼翼的往她伤口上吹气,全然露出半点嫌弃。
“秋雨姐,其实这种事直接交给医院的护士做就行了,你又何必亲力亲为呢,本来这会儿你都能回家睡觉了。”小常端着饺子从外面进来,依旧是那张冷冰冰的脸。
“我做跟护士做,又有什么差别呢,常新华同志呀,你这么想可不对哟。”李秋雨歉意的看向季惟,“你别介意,小常只是说话耿直了一点,他没有恶意的。”
才怪!
季惟默默在心里吐槽。
就小常这样的还叫没有恶意,他对她简直抱着全世界所有的恶意好吗!
“嗯。”刚才在院子里光线弱,季惟才能蒙混过关,这会儿顶着屋里那么亮堂的灯光,她是不太敢正面去挑战小常的目光的,毕竟那家伙可是侦察兵出身,她只能端起碗,假装狼吞虎咽的吃饺子,几乎都快把脸给埋进去了。
“你慢点,吃完了锅里还有。”李秋雨贴心的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季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些可笑。
人活得挺敞亮的,也没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反倒是她,做贼似的潜入他们的生活圈,像个啥样子!
“我吃饱了,我要回家了。”她胡乱把最后俩饺子塞进嘴里,然后粗犷的拿袖子一抹!
“我说她”小常总觉得眼前这个丑得让人没眼看的姑娘像一个人,但是像谁吧,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他冲李秋雨指指脑袋,突然福至心灵!
郭大米,这不是就是妥妥的郭大米吗!
那说话的调调和缺心眼的模样,简直一样一样的。
就这么个憨货,能找回自己的家那就怪了,怪不得大半夜的还在路上游魂。
“秋雨姐,要不咱还是把她送联防队吧,这大晚上的,万一她出点啥事咱们反倒好心办坏事,不如交给联防队的同志去解决。”
开啥玩笑!
把她送去联防队,这不是坑她吗!
咋地,报复她送他送进去过?
季惟委屈巴巴的瘪着嘴,“我不去联防队,我自己走!”
不就是说她傻吗,那就傻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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