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壁联防队熬了几天,陈梅兰到底还是熬不住了。
有意思的是她不但老老实实交代问题,承认亲手掐自己的大孙子是为了去讹郭家,还主动提出要给郭满仓赔礼道歉,可是把刘队长给稀罕坏了!
说真的,泼皮无赖他见过不少,撒泼后还能有这种思想觉悟的,真没有。
就算是有,也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她没安好心!
季惟也想把这对一肚子坏水的娘儿俩关个一年半载的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免得出来再没事找事,奈何人大儿媳早早的领着一家老小抱着娃去找陈翠莲和郭满仓求了情。
季惟这才知道陈梅兰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家里除了老大一家三口,还有老二老三这对兄妹,不过眼下都还没说亲。
当然了,并不是说她是因为成了寡妇才变成现在这副损人利己的嘴脸,她这完全就是本性丑陋,只是她这眼泪一流吧,陈翠莲这亲大姐难免会觉得她不容易,再加上认错态度良好,为免被人扣为富不仁的帽子,再不想放人,也只能放人。
对这种人,季惟是半点好感都生不起起来,更不打算原谅她,上联防队签过字后,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顾自回了医院。
谁知她这儿前脚进病房,陈梅兰那横得跟螃蟹似的大儿子牛跃进领着媳妇娃跪倒在郭满仓病床前!
“大姨夫,是我猪油蒙了心,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吧,只要能让你出气咋都行!”这牛跃进也是个狠人,郭满仓不动手,他竟自己狠狠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两大嘴巴子,一点都不带含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吓得郭满仓差点没从病床上爬起来就跑!
好不容易才证明了清白,万一又讹上他可咋整,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那啥,都过去了过去了,我现在挺好,你也回吧,以后没事别上我们家来就成。”经过一段时间的细心照料,郭满仓头上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面色红润比住院前状态还好,甚至还养出些许富态的肥肉,整个人看着更显精神!
他不答应,牛跃进就跪那儿不起来,脑袋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我就知道你还在怪我!这样要不你给我脑袋上也开个瓢儿,咱俩一比一扯平!
再直起腰,额头上已经渗了血。
在郭满仓眼里这就是个小辈,也不好闹得太难看,只能道:“原谅你了我真原谅你了,赶紧走吧。”
“那可不行!”牛跃进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端过床头柜上的搪瓷茶缸殷勤往郭满仓手里塞,“是我害的大姨父你躺这儿,我娘说我要是不好好孝顺你,她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那啥孩子他娘,快去打盆水给这屋里收拾收拾,也让我大姨夫住的舒坦点!”
赵美云立马拿上面盆,背着娃就出去了!
开玩笑不是,这好好的干部病房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每天都有护士专门打扫,用得着你们在这儿装模作样!
陈翠莲生怕她把她那好好的搪瓷面盆给霍霍了,赶紧跟上!
不让收拾屋子没关系,牛跃进又盯上了条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饭盒,一股脑抱出去在外面的公共水池旁两口子噼里啪啦那是一通造,隔老远都能听见那大动静!
“这可咋办啊!这不是被蚂蝗盯上了吗!”陈翠莲急得不行。
“要不那就出院回家吧。”郭满仓话刚出口,被她直接反对,“回去了又能咋的,那么近的地方你寻思他会迷路还是咋地,万一再把人招家里去,这跟招了帮土匪进门有啥分别!”
家里那么些个东西,藏都没地儿藏!
季惟也赞同,“娘说得对,爹你还是安安心心在医院里多躺几天吧,脑袋上的伤可大可小,医生一天没让出院,你就一天不能走。”
脑震荡这玩意儿,她可治不了。
郭满仓垂头丧气,“我倒是也想躺,你瞅瞅那俩,我还能躺得安心吗,说是赔礼道歉,我光看他磕头了,礼在哪儿!瞧他那意思,怕是还得留下来叫咱们管饭呢!”
“放心吧爹,这事交给我。”季惟想了想,下楼找护士弄了一份医院的缴费通知单。
“表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陈梅兰虽然比陈翠莲小,结婚却比陈翠莲早,陈翠莲是陈家最大的闺女,当年在娘家洗衣裳做饭干农活还得帮着照看弟妹是一样不落,陈老太为了能多剥削她几年,愣是给她拖成了个老姑娘,家里兄弟姐妹全结了婚才把胡乱把她给嫁出去,所以牛跃进的年纪比郭大米还长两岁。
那天见着季惟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牛跃进是真心不待见她,一个小娘们儿跟大老爷们耍横,不大嘴巴子抽她才怪!
这会儿见她笑嘻嘻的,长得也俊俏,也不由得笑得殷切,“哎,有啥事儿妹子你说,只要表哥能给你办到的表哥绝对二话不说!”
“是这样的。”季惟巴结的把缴费通知单递到他跟前,“你看我爹住院都这么些天了,医药费可一直还欠着呢,人医生说了要是再不缴清就不能再继续治下去了,联防队那边说你们主动提出要出这个钱,不如现在就去缴了吧,也免得耽误事。”
郭满仓脑袋上这伤看着骇人,其实真没多严重,缝针换药加上住院费全加起来也就十块钱的事,季惟手上这张可不同,她把护士站那能搜罗到的家庭条件困难,但是品性比较端正的病人欠费单全拿来了,里外加起来得有个小一百,打算好好教教牛家人学雷锋。
牛跃进不识字,单子上鬼画符啥的他也不认识,但是他识数,每年上生产队结算钱粮可都是他去的。
一看到最上面的合计,他傻眼了!
“这么多!我说大表妹啊,你该不是让医院给坑了吧,治啥它也治不了这么些啊!这搁卫生所里不就是上点红药水的事吗!”他娘可是说了,至多一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你看你这话说的,你拿锄头跟给我爹脑袋咋成了那样,淌了那么多血,误工不说,连营养费我都还没跟你算呢,难不成你不想出这个钱,还想回联防队?”
“你看你这话说的。”见季惟瞪眼睛,这回轮到牛跃进赔笑脸了,“大表妹啊,表哥我不是不想出钱,可我们家那条件你是知道的,要不你看这样成不,反正你们家也不缺这几个钱,你就先把钱垫上,你不是还有个啥厂子吗,我也不去啥钢铁厂了,就去你那上班,随便整个啥主任干部的都行,到时候拿我工资给你抵上,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得,弯弯道道整这么一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就是想让你望而却步,还让你去厂里上班,想得倒挺美!
不过这钱无论如何是不能让牛家出了,万一他们迎难而上,到时候可就真甩不掉了,便宜爹娘只是上他们家打听借钱的事都能让陈梅兰说成多大的恩惠,这要是真让他们出了钱,那不得涌泉相报!
季惟一把攥回缴费通知单,“表哥你可真逗,我们家要是有钱我爹娘还能跟地里刨食?谁不知道过好日子!再说那厂子早让我拿来抵债了,它现在可不归我管,你就是想去里面上班我说了也不算。”
就知道她还得找借口搪塞,来医院之前他娘早就把套路跟他说清楚了,牛跃进这会儿是一点没当真,“大表妹你这可就没意思了,你们公社人人都喊你老板,厂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咱是一家人,你咋能拿表哥当贼防,我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我骗你干啥,你要是不信回头我领你上工商所你自己去看,上头登记的可是我们社长儿子的名字,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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