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清晰地记得自己对梅塔梅尔恐惧开始的那一刻。
那是自己刚到阿尔贝托不久后的事。
作为常见的火系神眷者,卢卡当时只是不受重视的普通一员而已。甚至因为他是普通的能力却备受雪曼看好这点,引起过其他神眷者的不满。
在一次训练后,卢卡坐在训练场门前。
雪曼大人正带着人进行例行巡逻。在贝篱大人安心疗伤后,雪曼大人的巡逻就成了例行公事。那段时期阿尔贝托的人员波动很大,大家都很暴躁。
令卢卡震惊的是,这次雪曼大人旁边的人过于美丽了。
不过卢卡很快低下头,“雪曼大人。”
“啊,卢卡。正好,我来介绍。”雪曼一敲手杖。
“他是梅塔梅尔。梅塔梅尔·阿芙罗狄。是今后将与你共事的同僚。”
“是……梅塔梅尔大人。”
虽然雪曼说梅塔梅尔是自己的同僚,但卢卡可不会天真认为他真的是自己同僚。要知道,能和雪曼并排走的人并不多。所以卢卡选择对梅塔梅尔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那位美丽的大人笑容无可挑剔,他主动朝卢卡伸出手。
“初次见面。卢卡。愿我们都能让这个家更为繁荣。”
这本该是一句普通的问候语。
但卢卡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然抬头,刚好和那惑人的眼神对上。
他从那双眼里看到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
是巧合吗?
看着含笑的梅塔梅尔,卢卡很难认为说服自己是巧合。他的身体比他的精神更快承认了——那个男人拥有一眼看穿自己的能力。
没有错。那就是他对梅塔梅尔恐惧的开始。
越与梅塔梅尔共事,那份恐惧就越来越向下扎根。
其他神眷者不知道,他们的首席执行官始终恐惧着一个男人。那恐惧远超他们对贝篱的恐惧。
对贝篱的恐惧,是在力量上的。是兔子对老虎的恐惧。
而对梅塔梅尔的恐惧,则是精神上的。
卢卡害怕着这个男人,害怕被他读出心事,更害怕有一天自己不再是自己。
但再恐惧也有不得不做的事。
卢卡脚边的火线骤然喷发。火线霎时长成火龙,将周围烧得通红。
梅塔梅尔扬起一个无奈的笑。他右手还搭在左臂上,没有任何动作。火龙穿过他的身躯,他身后的树顿时成为滋养火焰的肥料。炽热的高温将周围水汽全部蒸发。
而梅塔梅尔的身体却出现在另一棵大树下。
穿过虚影的火龙并未停止。它裹着树上的火,变得更为茁壮。梅塔梅尔的身体移动到哪里,火龙就攻击到哪里。
他们周围的土地已到处燃烧。
卢卡表情格外专注,他知道梅塔梅尔很难抓到。他甚至很难确认自己被梅塔梅尔影响了多少。
梅塔梅尔是个格外狡猾的男人,他几乎不会透露出自己能力的情报。卢卡对他的了解也就只有他能影响他人精神这点。
至于影响范围、怎么影响、如何摆脱,卢卡一概不清楚。
但是,以他对梅塔梅尔的了解来看,对方一定在附近。他是个说谎只说一半的人。既然说了要看最后的仪式,就一定会亲眼看。
那么不抱着将周围焚烧殆尽的念头是绝对赢不了的。
他直接启动了伪神器,就是能帮助他飞上天空的小器械。卢卡张开双臂,受他操控的火龙盘旋而起,地面的火焰全部被带上天空。飞上天空的火焰将星星、月光全部遮掩,再于一瞬间全部炸开。
啪——
那宛如数千个烟花齐齐炸开的场面是卢卡的最强杀招——烈燎原。
天空坠下的神火转瞬间烘烤着大地。地上所有的活物都将遭受高温灼烧。野兽们惧怕火焰,很久以前,人类的祖先也惧怕火焰。火焰是会令他们痛苦的危险之源。
后来,人们通过考验,成功获得使用火焰的资格。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渐渐失去了对火的敬畏之心。
噼里啪啦——
四处是被灼烧的声音。被火烤焦的气味充斥在周围。从上空看,他们所在的周边都已沦为焦土。离悬崖较远的凡赛尔市中心也有所波及。但是无所谓,凡赛尔已沦为战场。敢踏入就要做好必死的准备。
没等火焰散去,卢卡再次朝天空伸手。
他的指尖再次朝天空发射火苗。而地面的火焰尚未平息就被牵引至天空。它们向火苗汇聚,如果神明拥有与人类相似的躯体,此刻便是神明握紧拳头之时。
火焰汇聚到天空。然后啪——
再度炸开。
卢卡又一次发动了烈燎原!
燎原之势,不可阻挡!大地被赤焰征服,露出焦黑的腐肉。它被火焰来回烘烤,发出格外刺鼻的气味。
卢卡从天空缓缓降落。他喘着气,连续两次烈燎原的消耗并不少。可他认为这是值得的。
斩草就要除根。他不能等春风到来之前,地面重新长出新的枝叶。
他的耳边尽是火焰的噼里声。还有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可能是树,可能是金属,可能是山中的墓碑。
卢卡很难从中分辨出具体是什么声音。
属性系的神眷者弱点就在于此,除了自身的属性神力,他们对其他的环境变化并不敏感。
所以,当第一片嫩叶长出时,卢卡少有的露出惊愕之色。
不可能。
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应该被他烧光了才是。
不可能有普通的树木存活。
那么,它只可能是不寻常的枝叶。
卢卡下意识向嫩叶发出一个火球。
那小小的……一只手似乎都能掐断的嫩芽正面承受了火焰,卢卡能看到火焰将它的茎叶迅速烧成焦炭。嫩芽都没落地就被烧没了。可它的余烬落在土里,又长出了新的芽。
怎么回事?
梅塔梅尔没有木属性的神力。
那么是精神干扰吗?
是对方为了消耗自己的神力所布下的迷阵吗?
仅仅是一棵嫩芽……
不知为何,卢卡觉得不能放任它生长下去。
自开战以来心中涌现出的不详之感越发强烈。
果然,那棵新生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
身后传来破土的声音。一根根枝条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臂,树枝特有的粗糙将他衣服划破,又让他流下滚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