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陛下只是各取所需。”梅塔梅尔说道。
弗兰西丝不予置否,“随你怎么说。贝篱阁下,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贝篱则说道,“哦?不与梅塔梅尔多聊几句么?我想你们应该有许多共同语言。”
“我可不敢高攀他。而且……多提供信息于我没有好处。我只想保证菲利西亚诺的平安。仅此而已。难道,您会欺负我们这等弱小之辈吗?”
愉快的下午茶氛围随着弗兰西丝尖锐之言烟消云散。凯因斯仍是面无表情,他似乎没有参与此次讨论的意思。
“您理解我的意思,还是说阿尔贝托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吗?”
贝篱轻声叹息,“如果他是与神力相契合的孩子的话。别说十年,就是百年,大家都会把他当做家人。可若他只是个普通人,让他生活在阿尔贝托,你猜会如何?”
弗兰西丝一时沉默。
贝篱用手推开红茶,站起身,笑着说道,“果然,我并不适合贵族的红茶。偏见无论何时都会存在,尤其是对非同类的生物而言。正如贫民无法理解红茶的香气,贵族无法理解贫民的劳作。我没有同意将马格罗带回便是因为如此。你也不想他在饱受偏见的世界里长大吧?那将是比王宫、比此刻更可怕的世界。”
梅塔梅尔悠闲地喝着红茶。以他的标准,弗兰西丝王妃泡茶的水准并不好,煮的时间太急,香味全部被热气所掩盖。而且,用来泡茶的茶叶也只是30金磅就能买到的秋夜伯爵。是商人常用来代替安都伯爵的次品。
作为斯特利尔的王妃,用次品待客已是丢尽脸面。
梅塔梅尔大概了解了这位王妃的处境。她大概率是位能力特殊的神眷者,不然贝篱不可能与她心平气和。而这位王妃担心自己孩子菲利西亚诺·马格罗的生死。
近年来,王室冲突不断。没有人庇护的皇子十有八九会成为王位的祭品。更何况,身为神眷者的她应该能察觉到国王与众不同的神力。
血缘之间的联系是难以切断的,弗兰西丝没有办法切断菲利西亚诺与他父亲之间的联系。于是她只能寻求阿尔贝托的帮助。
“哪怕苟且偷生,也比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更好。”
“你真的这么想吗?”贝篱反问。
作为一名母亲,会愿意孩子生活在被排斥的世界里?
“实际上,如果他是一名神眷者,这个问题就不复存在。父母都是神眷者,他自己与神水的适配度应该也不会差。只要……”
“不要把他带到那个世界!”弗兰西丝大力地喊出声。她的举止已完全不符合一名高贵的贵族。那双眼里带着控诉紧盯着贝篱。
“我能感觉到,所谓神明的恩赐究竟是怎么回事。它只不过是恶魔抛来的诱饵!是引诱我们走向疯狂的地狱之门!不要把菲利西亚诺牵扯进来!就让他当一个普通人,安心地、幸福地过完一生!”
“那么……只剩下一个两全之计。”贝篱似乎听取了弗兰西丝的建议,退而求次。
“什么?”
“由梅塔梅尔抚养菲利西亚诺。他能享受尊贵的、不用操心的一生。以梅塔梅尔的能力,扶持菲利西亚诺成为新的国王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吧,梅塔梅尔?”
被点到名的梅塔梅尔无法再看戏,“我会尽我所能。”
弗兰西丝目光在贝篱和梅塔梅尔间游荡,冷笑着说,“恐怕,这才是你们的目的。把我的儿子作为人质,将我永远困在鸟笼里。”
若是真情实意,只需将菲利西亚诺交给某位医生、某位小贵族抚养就行了。然而贝篱却选择了梅塔梅尔,并且希望将菲利西亚诺扶持上位。
这是解放?不,此乃永恒的牢笼。
只要菲利西亚诺还在梅塔梅尔的掌控下,弗兰西丝就不能逃。而只要弗兰西丝不逃,菲利西亚诺就会被继续操控下去。
与他们交易当真正确吗?
可弗兰西丝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活着总会有希望。
总会有一天能逃出去!
“也好。就这么办。”弗兰西丝说道。
“我会帮你们杀死国王陛下。同时,我也会开辟一个空间,作为阿尔贝托新的城堡。但与此同时,你们要替我尽心尽力地照顾菲利西亚诺。一旦菲利西亚诺出事,我会毫不犹豫离开。”
贝篱伸出手,“合作愉快。”
弗兰西丝没有握上。她呼喊着菲利西亚诺的名字。
幼小的皇子很快哒哒哒跑来。他的手被母亲牵起,放在梅塔梅尔的手上。
菲利西亚诺察觉到某种征兆,另一只手狠狠攥紧了母亲的裙摆。但他弱小的抗议被母亲拒绝了。那只抗议的手也被用同样的方式交出。
“他是梅塔梅尔·阿芙罗狄。也是之后会一直照顾你的人。你要信赖他,跟随他学习,成长为了不起的大人。”
菲利西亚诺抬头看向梅塔梅尔,那双美丽的眼里映射出自己惨不忍睹的模样。
“母亲……我……”
“听话。”
梅塔梅尔认为是他表态的时机。他半蹲下身,对菲利西亚诺说道,“陛下。请放心。这并非您与弗兰西丝王妃的永别。今后你们仍有许多机会相见。”
“真的?”菲利西亚诺转头询问母亲。
弗兰西丝点点头,“没错。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们只是去往不同的地方工作。工作总会有休假的时候,那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吃甜点。”
菲利西亚诺相信了母亲的话。此时他不想在梅塔梅尔面前落下面子。他轻咳一声,“那……阿芙罗狄阁下……”
“称我梅塔梅尔就好。”
“嗯……梅塔梅尔。我们走吧。”
梅塔梅尔行了一礼,“遵命。”
弗兰西丝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
他们都活着,在各自的牢笼里苟且偷生。
弗兰西丝不知道自己选择的对或不对,也不知这条路会通往何方。
也许命运从未允许她做出别的选择。
母与子,从那之后,再未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