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毓贞和有德吓得“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叩头不迭,“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局里近来太忙乱,定是把这事儿忘了,娘娘的话奴才一定带回去,叫赶紧绣了新的来。”
文贵妃冷哼一声,“忘了?本宫的话你们都敢忘,还有什么不敢忘?将来皇上太后的话你们也忘了?”她转身在圈椅里坐下,肩膀打开双手搭着扶手,“七日内本宫没见着新衣裳,你们的脑袋不必要了,健忘嘛,脑袋留着做什么?好看啊?”
赵毓贞和有德连声道是,胆战心惊地爬起来退了出去。
回针工局的路上,赵毓贞红了眼眶,她在家时是个千金小姐,便进了宫做了奴才也处处被人捧着,从没挨过这样的骂,有德见她哭了,不住安慰,赵毓贞却觉他和苏禾是一伙儿的,不搭理他。
回屋时她已擦干眼泪,见苏禾躺在床上午歇,想想自己受主子责骂时苏禾却睡得香甜,便气不打一出来,她走到四方小桌前倒茶喝,故意把茶吊子顿在桌上弄出很大动静,把苏禾吵醒了。
苏禾睁着迷蒙的眼坐起身,“什么响动,怎么了?”
“上回我便替贵妃娘娘传过话,往后她的衣裳往后都由你来绣,今儿送去的衣裳不是你绣的,娘娘生气了,命你七日内绣出一件新的来,不然便要你的脑袋,我劝你们别敷衍得太过,连贵妃也不放在眼里,”说罢在铜镜前坐下,心疼地轻抚自己磕红的额。
苏禾可不记得赵毓贞同她说过往后文贵妃的衣裳都要她绣,倒是林姑姑说过,但近日她忙着训导她,将这差事给了别人,大约觉着文贵妃看不出来,但谁想得到文贵妃眼睛这样毒,只见过一回她绣的吉服便能认出来。
苏禾无法,只得把手头的事先放下,白天黑夜连轴转,给文贵妃绣衣裳。
赵毓贞却愈想愈不得劲儿,觉着是自己替苏禾受的罚,又嫉妒苏禾,怎么她绣的衣裳就能得贵妃青眼?难道针工局的那些老道的绣娘还比不上她会绣么?
后头赵毓贞送新绣好的衣裳给文贵妃时,文贵妃终于满意了,她抚着领缘上精致的绣花道:“绣得不错,如此本宫也就不罚了,下不为例!”
赵毓贞道是,趁着有德在殿外,道:“多谢娘娘,其实那绣娘也不是故意,她这些日子忙着绣皇后娘娘的衣裳,才把您的衣裳往后稍了。”
红鸭嘴般的长指甲抚过领缘上的木兰花纹,文贵妃垂着眼眸,冷声道:“退下吧。”
赵毓贞立即却步退下了。
然而此事私下里在针工局传开了,负责原来那件衣裳的双喜被文绣等人调侃,说她六七年的老手了,绣得还不如苏禾一个小姑娘,双喜心里老大不自在,只不做在脸上,还嘻嘻哈哈自嘲说娘娘们也喜新厌旧了,后头连新来的小宫女都在说苏禾的绣技比双喜的强,文绣等人懂绣花,知道她绣技不错,反而那些不知轻重的小宫女把她贬到尘埃里,她便同其中两个私底下吵了一架,她们愈发背后议论,说她白在针工局几年。
双喜气不过,便去寻赵毓贞,问贵妃怎么说她绣的衣裳。
赵毓贞故作扭捏地告诉她:“说出来怕您生气,贵妃娘娘说原先那一件的刺绣远远不如后头那一件,还说针工局现在什么人都能上手绣花儿了。”
双喜怒极,转头便去几个不服苏禾的绣娘或姑姑那里,说苏禾的坏话,有的没有的,编得有鼻子有眼,后头如兰来送料子,她们故意问她:“如兰,你跟了林姑姑七八年了吧,平日姑姑待你也不错,怎么这回把个新来的抬上位了?”
如兰强颜欢笑,“大约姑姑觉着她比我好吧。”
“我们可没觉着她比你好,恐怕是你太实诚,不如人家会来事儿。”
如兰放下锦缎和绉纱便赶紧出了屋,路上见着苏禾,只作没看见,招呼也不打便过去了,苏禾做了一半的笑脸僵在脸上,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如兰怎么对她冷着张脸,平日不这样啊,自己也没得罪她。
苏禾发觉自从跟着林姑姑理事后,针工局里大多数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原先见了她连话的都不说的,现在都笑脸相迎,尤其与她同一拨进来的小宫女,针工局的老人们有大概一半是服她的,其余的都不待见她,有时挤在一桌吃饭她们都不理她,各自打起眉眼官司。
林姑姑近来又去见了一回太后,回来后更忧心忡忡,好像有什么事在背后赶着她,她对苏禾愈发严厉,甚至已经半松手,把事儿大多交给苏禾,苏禾只能硬着头皮上。
近来延福宫要个八扇的绣屏,针工局在赶制,苏禾按原先林姑姑的行事,下达了每日的任务,第一日差一点儿没完成,苏禾觉着不碍,明儿加紧些便能绣好,第二日也差了点儿,苏禾便想留那两个绣娘,晚些去吃饭,然而她们求情说饿得慌,今儿先用晚饭,明儿一定绣快些,苏禾答应了,毕竟都是她的长辈。
然次日从窗下路过时,却听她们笑嘻嘻地说着:“就是要让她着急,不然她还真以为自己能管得住人,能接林姑姑的班呢!”
“不过在皇后娘娘跟前出了个风头嘛,林姑姑为这个就选她,怕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
苏禾气极,帘子一摔大步进门,“两位姑姑不说我还不知道你们存着这些心思呢,我素日敬你们,可不是怕你们,今儿要不把前两日的补绣起来,便不必用饭了。”
一绣娘将绣花针往绷子上一刺,顶针取下来,直直盯着苏禾,“我们这就去用饭,今儿的已经绣完了。”.qqxsnew
“前两日的不补上,不许出门,”苏禾把着门口,斩钉截铁道。
“昨儿前儿我们问你,是你自个儿准我们下值的,可见前两日该绣的都绣完了,便有些零星的没绣完,我们过两日补上不就成了?又不耽搁,何必急在这一两日,”说罢便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