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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变得越来越暖和,尽管拔营是件极其麻烦的事,但大家还是不辞辛劳,向东北进发,搬到了宁陵城附近驻扎。

乌泱泱几万俘虏也跟着一起搬,搬了足足将近百里,两天才算走完这段路,非常痛苦,有些生病的,受伤的,能跟着走就尽力跟着走,走不动的就只能留在袁绍原本的大营里。

俘虏他们的人走了,他们自由了,但这种自由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每个人也只分到了几块饼子,而后想要喝一口清洁的水都需要费力地拎着木桶出去打水。

更可怕的是刘备军离开柘城的缘由——避开时疫。

春风送暖,战场开始逐渐腐烂,有蚊蝇在血肉发酵时所散发出的热度里被提前孵化出来,并且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始大快朵颐,这片深红色的土地散发起诡异的甜腻,吸引着所有从冬夜里走出的动物,它们也许感到惊骇,但很快欣然加入了这场盛宴中。

所有这些食腐动物也都在无声无息地传播疫病,因此在大军开拔后,有许多百姓,尤其是有钱人,也跟着离开了柘城,将这里交给时间去清理。

转过一年,再过一年,血肉化尽,白骨累累,这样肥沃的土地,清理清理就很适合重新开垦了。

就在大军开拔时,有人帮陆悬鱼找到了一个解决俘虏的好办法。

……其实并不好,但凑合够用了。

那天她在巡营,非常严肃地巡营,随机抽查士兵们的卫生情况,查完之后还要查民夫的,查俘虏的,查营外那些流民和商贾的。

这其实有点苛刻,但没什么办法,古代无论东西方都有一个很奇葩的现象,就是只要在打仗,不管军队走到哪,就会把瘟疫带到哪。

这不仅是因为士兵本身带了瘟疫,军队后面还会带上一大群依附生活的人,这些人不仅会带瘟疫,而且行动比士兵更自由,也更不讲卫生,可以将病菌带到四面八方去。

所以她必须将所有人都管理起来,像那种八点档里的恶婆婆一样指手画脚,管天管地,苛刻地对待军营内和军营外的每一个人。

然后当她从外面回来时,正好看到营门前不远处有车夫脱了裤子,蹲在树下,面红耳赤地正在用力。

大将军脸色一瞬间就黑了。

车夫的主人是个操着荆州口音的士人,四十余岁,生得很气派,听到仆役大声疾呼就跑出来了,见她的亲兵正拖着他准备拉去给军法官敲几棍子,就很尴尬。

“未知贱仆如何冒犯了大将军?”

她骑在马上,指指不远处的树下,“他随地便溺。”

这位士人脸色很不好看,“营外荒地,大将军也——”

“也要管。”她还是没下马,居高临下地说。

大概是没见过她这种骄横跋扈的,士人的脸就绿了,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指着空气画圈。

她看懂了。

“对,”她很诚恳地说道,“离大营五里范围内,都不许随地便溺、随地丢弃废物、尤其不许在河流与水井附近做这些事,犯法若是被我的游骑见到了,也要军法处置。”

……其实她很讲道理,因为那些跟着军队混饭吃的百姓就在这个范围内,她必须也要管起来。

但是这个天就聊死了。

她也不在乎天被聊死,夹了一下马腹,刚准备进营时,诸葛亮忽然跑出来了。

“大将军!”小先生脸上带着一种很不寻常,极其热情的笑容一把攥住缰绳,“这位是沔南名士黄承彦先生,极受刘景升器重,特为主公与大将军而来!”

她看看小先生,再看看黄承彦。

……这人有什么本事,让诸葛亮另眼相待吗?

她有点狐疑,但还是很给小

先生面子,下了马,马马虎虎地行了一礼。

黄承彦也马马虎虎地还了一礼。

她看看两只大眼睛闪啊闪的诸葛亮,想想有点犹豫:

“一般来说,初犯者认错的敲三棍子,其实本来也是吓唬吓唬,要不……”

小先生转头向黄承彦笑眯眯道,“大将军法度严而不酷,既只是威吓一番,先生当可放心了?”

接了台阶的黄先生脸色还是有点僵,但已经好了许多。

待他们一行人进营时,正见到车夫垂头丧气地摸着屁股出来,可能虽然屁股受的伤不重,但心灵还是很受了点惊吓。

柘城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到四面八方,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那些临阵脱逃的家伙。

比如说刘表听了这个消息就很生气,摔了一个杯子,责骂了几个劝他听从袁绍劝告撤兵的谋士。

明明他和刘备兄弟相称,上次襄城一别,还情真意切地要刘备多多看顾提携他儿子。

现在好了,人家大决战他撤兵,这怎么相处?

所以黄承彦会来,主要是因为蔡瑁去而复返太不礼貌,但刘表还一定得派人过来刷刘备好感度,看看怎么把这个降到冰点的关系修复一下啊!

那他挑挑拣拣,最后就选中自己的连襟派过来了。

刘备这里刚接待了天使杨修,顺便也把他带上,大家一起在大帐里坐下聊聊天。

杨修带来了诏书和印绶和礼物,并且表示给袁绍的诏书已经发出去了——当然刘备这边的文臣武将还不能加封!袁谭还在城下呢!仗还没打完!先嘴上夸夸!等真退敌了,朝廷无忧了再给封官加爵!

诏书印绶礼物都是给匈奴的。

天子下诏,待南匈奴单于栾提呼厨泉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除印绶外,另有冠带衣裳、刀剑弓矢。

匈奴少年作为使者,代单于受了这些赏赐,他很谦卑地跪在地上,将额头紧紧贴着地,伸展开已经残疾的臂膀,行了一个最郑重的礼节。

“大将军不曾负匈奴人,”热泪从他的眼睛里滚落下来,“蒙汉天子如此恩荣,我们感激不尽。”

她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又闭上了。

她蔑视那些沉重而冰冷的玩意儿,蔑视它们所意味的等级和权威,她包里至今还有那么一个绿油油金灿灿的东西,她知道有无数人愿意为它付出生命。

但此刻她不能蔑视它。

也不能蔑视为它而死的人。

主公望着那个少年,温和地开口了:

“你愿意受汉家赐姓么?”

立刻有人将不寻常的目光投了过来。

这个少年身份并不高,据说只是一个小部族头人的幼子,族中很贫寒,即使头人的儿子也不能时时吃饱穿暖,但他很伶俐,又很勇猛,因此被当做扈从送来跟着狐鹿姑,留在刘备身边,想要谋一个前程。

现在这个与奴隶无异的卑贱少年能得刘备这样问一句,在帐中某些人看来,简直是令人感到嫉妒的好运——这意味着待他回到匈奴时,他就再也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扈从,而将成为汉朝在南匈奴的代言人之一。

他甚至有可能留在中原!留在刘备身边!那是什么样的前程!

他们因此忽略掉这个少年脸上的伤疤,被白布裹着的眼睛,以及残疾的臂膀,用刻薄的眼神上下挑剔起来。

少年没有感受到那些目光。

他认真地想了片刻,又磕了个头,“小人愿受赐姓。”

“既如此,”刘备沉吟了一下,“你也要改一个汉家的名,起一个汉家的字。”

“小人跟随狐鹿姑大人来此,小人愿领狐鹿姑大人的汉名,”少年恳求地抬头,“请贵人同意小人的请求

。”

那些目光忽然停滞,又移开片刻,像是终于想起这份殊荣意味着什么。

那的确也是个很机灵,很讨喜的人,他虽然不懂中原的规矩,却待这些来依附刘备的士族很是热情客气,真真切切想要融入进来。

……他死了多久?

好像已经很久,久到他们听到这个名字时一愣后,才将他想起来。

的确不是一场容易的战争啊,那些人心头终于浮上一丝惋惜与感慨。

——有抱负的人,机灵有趣的人,忠勇坚贞的人,通通投进这座熔炉中,出来的却只是史书的寥寥数笔罢了。

南匈奴的诏书与印绶问题解决了,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但且不忙,大家可以惬意地聊聊天。

先是杨修跟大家讲讲战事,讲讲三将军如何,温侯如何,张公如何,臧宣高如何,还有那位陆校尉又如何如何。

然后刘备表态,一定要尽快退敌,保证天子安宁。

再然后是士族们也跟着表态,矜持点的痛心疾首,夸张点的就开始抹眼泪,一提到朝廷被围困数月,那真是心痛得无法言喻,日日夜夜吃不下睡不着啊。

虽然失眠了几个月,但也没说去援助下邳,都在柘城这里往返跑。

趁着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刘备和杨修下座挨个劝说这群表演艺术家,诸葛亮凑过来,悄悄地咬耳朵:

“大将军,一会儿寻了机会,且与承彦先生说说话。”

她转头,皱眉,上下打量小先生。

“干哈?”她很是不解,“你们俩一见如故,情同手足,结拜了兄弟不成?”

诸葛亮的脸色有点发青,不知道是被她噎的,还是突然觉得自己给她安排的这个任务难度系数有点高。

但他还是非常诚恳地继续跟她交流了一下。

“承彦先生从何而来?”

“荆州。”

“来此为何?”

“来修复友情。”

“荆州有粮否?”

“有粮。”

“军中有粮否?”

……她恍然大悟!

可算有办法解决俘虏的吃饭问题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张口就来,“先生你这浓眉大眼的,竟然也……”

诸葛亮睁大了浓眉大眼,“大将军此语,出何典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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