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茶笑道,“不认识的,只是从模样气度推断出刘掌柜的身份。”
“哦?推断?”
刘执被他这话勾起了一丝兴趣,“若推断错了岂不尴尬?”
李花茶依旧笑眯眯的,“刘掌柜穿梭于贵客之中寒暄问候,就算不是掌柜,也起码是个大管家的身份,况且刘掌柜气度沉稳,面相福泽,我观大家有什么事又都去向您请示,由此得知,您就是茶楼当家人,断不会错了。”
刘执心道,这小子对于细节的观察能力还不错,说话也圆滑,确实是比他那两个草包哥哥强多了。
只不过他要是品性好还好,要是也看不上李三,刻意针对他的话,那还不如那两个草包好对付呢。
但,从方才他说的话中看出,他话里话外对李三都有些回护的意思,目前没看出针对,说不定和他那一家子人不同。
正寻思着,李三应付完那两个哥哥,笑呵呵地过来了,给李花茶递了一块糕点一杯茶,“小弟,你怎么也来了,今天你们茶铺不忙么?”
李花茶笑着接过,冲他眨眨眼,方才圆滑的老气横秋便不见了,恢复了少年之态,“三哥,再忙也得过来捧场不是,刘掌柜大卖,你也跟着大卖啊!你这不够了跟我那儿去拿补货,我不也沾光?”
李三笑着点头,一拍脑门儿,忙搂着李花茶的肩膀给刘执介绍,“这是我小弟李花茶,这小子可厉害了,别看才十六,自己那铺子干的风生水起不说,还会制茶,李家就数他最争气,传下了爹的一套手艺。”
刘执听他这么夸,也点点头,笑着赞道,“李四掌柜的确年少有为,我们方才已经说过几句话了。”
几人正寒暄着,突然有人插嘴道,“在聊什么这么热闹,加我一个。”
回头,只见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背手笑吟吟地看着几人,确切的说……是看着刘执。
李花茶目带探寻,李三看清此人,却是脑袋“嗡”的一下,说紧张吧,倒也不至于,说不紧张吧,还真就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刘奉根本不记得李绿茶这个人,也没把李花茶这个小孩儿当回事,只对自己妹子笑道,“一番折腾,茶楼可算开起来了,心愿了了?”
李花茶多机灵,一听刘奉说话这语气,便笑道,“这位就是传说中刘掌柜的相公,茶楼的老板吧?”
传说中?呵呵,外边不定怎么传的了,多半跟李三一开始的想法似的,认为自己嫁了个有钱的老男人。
刘执瞥他一眼,纠正:“老板、掌柜,都是我。”
“哦!”李花茶一脸佩服地抱拳,“原来如此,刘掌柜真乃女中强人。”
李三在一边干听着,没吭声,因为他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刘奉好。
城里大多数做买卖的都是男老板,内人称呼一声老板娘即可,这女老板,相公该怎么称呼却不知道了。
要是关系好的,女老板年纪大的,随着叫一声大姐、姐夫也就罢了,偏偏刘执年纪小,刘奉看起来比他都大很多,叫妹夫不合适吧?随着刘执叫声大哥倒是合情合理的,可那不就露馅儿了么!
是以李三挠头吭哧瘪肚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幸亏此时刘奉也注意到了他,主动开口道,“小伙子看着眼熟,是不是那个……那个……”
“对面茶铺的李三掌柜,你们见过的。”刘执好心提醒了一嘴,无奈。
她大哥这是啥记性啊?李三长得多有辨识度,她看一次就记住了。不过她大哥对于不上心的人确实多少有点儿脸盲,她也是不指望了,记得她刚认识路缘缘那会儿,这丫头天天去她家找她玩,有一天她大哥居然问她,“你怎么突然这么多朋友,天天都有不同的人找你。”
此时亦是场景重现,刘奉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李三掌柜,别来无恙?”
李三见他主动说话,忙跟他客套道,“托福、托福。”
刘奉又跟他们闲聊了几句,冲楼上使了个眼色,“听说大人们都来了?”
刘执点点头。
刘奉就一本正经地整了整衣裳,肃了肃面容,“我上去看看……你就在底下忙活吧!宁都!”
“主子。”他这一喊,宁都便跟鬼似的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板着一张脸。
刘执不禁纳闷儿,怎么宁都一跟着她大哥就一本正经的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一跟着她们说话就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晒脸呢?这可不是她带坏的!只不过是环境轻松,这小子释放了天性罢了。
刘执自我安慰这工夫,二人已经往楼上走去。不多时,楼上便传来阵阵欢笑声,隐约听到几句“幸会幸会”、“有为青年”、“不敢不敢”的客套话飘过来。
说起应酬么,她大哥倒是比她强多了,毕竟经验丰富。刘执其实也不是不会应酬,只是懒得应酬。
李花茶见刘执眼神有些飘忽,便知她心不在焉了,笑道,“刘掌柜好福气。”
“怎么说?”
“您二位有夫妻相,人常道,夫妻感情甚笃,方会在外貌上越来越像。刘掌柜不仅婚姻美满,还生意兴隆,不是福气是什么。”
吉利话谁都爱听,但说多了在她看来又是另一码事了。听起来就像她在京城和那些小姐之间参加宴会时无意义的吹捧——“哟,这裙子真漂亮,哪里来的珍稀料子?”、“你这翡翠耳坠才叫国色天香,定是皇后娘娘赏的吧?”
她和路缘缘怎么成为好友的?
人散了,路缘缘坐着看了她半晌,说,“我给你说句实话吧,你这翡翠耳坠真土,下回别戴了。”
刘执笑着提醒她道,“这可是皇后娘娘赏的。”
路缘缘皱眉嘟囔,“谁赏的跟丑有啥关系?那么老大一坨,耳朵都快坠掉了。再说,皇后娘娘赏你这么丑的耳坠,是不是故意给你难堪啊?我听说她家有个亲戚相中你了,你不干?”
刘执收起笑容,“大胆。”
路缘缘就翻了个白眼,“我是看你跟别人不一样,有些气节,才好心提醒你的,你信呢就小心点,你不信就拉倒,反正你要找皇后去告状,也没有证据,我就死不承认。”
说着提起裙子要走。
刘执笑道,“这话你亏得是跟我说的,那我也提醒你一句,你说话真口无遮拦,下回别说了。”
路缘缘瞪大眼睛回头看她,“蛮有趣。”
刘执道,“彼此彼此。”
聚会都散了,路缘缘总算露出个笑模样,“明儿去我家玩。”
恭维的话刘执听的多了,有的是有求于她,顺藤巴结,有的是别人指使,话里有话。真正关系要好的是不会不停地说这些的,虽说她和李花茶是第一次见面,生意人重结交,客套客套也属正常,可以理解,况且他长相清爽,说这些话也不会令人生厌。
但她从小见多了各色人,总有一种直觉——李花茶此番套近乎的作为,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李花茶见刘执只笑不说话,便也止住了话头,对她点点头。
又指着小桃他们在茶楼右边摆的糕点摊对李三道,“三哥,咱们去那边帮忙忙活,让刘掌柜回屋坐下歇口气儿吧。”
李三想着刘奉的事,脑子还有些乱,稀里糊涂地“哦”了一声,被李花茶推着走了。
刘执看着哥俩儿并肩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