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高燨这番话,原本还想着劝谏他仁慈一些的英国公顿时便愣住了。
主要是这说法听起来一点毛病没有,朱高燨如今已然是大明皇帝,那么这些人便是大逆不道的反贼,是真正意义上的十恶不赦了。
这种情况之下,朱高燨没诛了他们这些人的九族,还真可以算作是相当克制与客气了。
见英国公哑然了,另外一旁的御史刘观,却又仿佛找到了机会,主动冒出头来:
“陛下,此前出来刺杀的,分明乃是胡鸣一人所为,为何还会牵扯到王大人他们身上去呢?须知朝堂重臣,皆乃大明栋梁,岂会如此不智?”
“臣以为,多半还是锦衣卫利用言行逼供,强迫威逼了王大人等。”
“正所谓莫须有也!”
此言一出,顿时场上几乎所有官员都将视线投向了此人,眼神中十分诧异。
英国公也惊诧的望着此人,一时间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好是坏……
“莫须有?”
在一片寂静之中,朱高燨却微微冷笑起来,这是将自己比作了大怂的完颜构,将王直视为了岳飞啊……
简直堪称是岳武穆历史地位最低的一次了!
杨荣勃然大怒,大步走到都察院众多官员面前,指着为首的左都御史陈珣的鼻子便骂:
“姓陈的,管好你手底下的人!”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他有什么资格说莫须有这句话!”
“他也想进诏狱走一遭吗?”
被内阁首辅这样指着鼻子骂了一通,陈珣这位都察院之首顿时很不高兴,无奈形势比人强,自己这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冒了一个愣头青出来,顿时一下子便让自己处于一个相当尴尬的地位。
莫须有这三个字,是你一个小御史能说的吗?
你不要命,我还想多当几年官呢!
陈珣立马死死的盯住了刘观此人,眼神冰冷的好像能够杀人一般,恶狠狠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退回去!”
作为都察院的上官,他对底下的御史有着极大的掌控权力,区区一名小御史,不管他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暗中拿了谁的好处,眼下也绝对不允许大放厥词!
否则,陈珣立刻就能让此人回乡下去种地!
而朱高燨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名突然冒出来的御史,未必就一定是什么愣头青,多半与王直这些人有着什么关系,又或者是收了谁家的好处,顺便想要凭借此事来打造他不畏强权的形象……
“既能收钱,又能立人设,这买卖实属不亏啊。”
朱高燨在内心暗自吐槽,但脸上神情却丝毫不变,看似一笑而过,实则早已对沈青玉使了个眼色。
等下朝会结束,自会有锦衣卫“请”这名御史回去调查清楚……
甭管你收没收好处,先查查你与那些谋逆反贼有什么关系再说!
而就在此时,却又有官员出列,手执玉牌,朗声询问:
“陛下,臣方才听闻沈指挥使所说之名单中,似乎有着衍圣公族内之人?”
衍圣公嘛,大名鼎鼎的曲阜孔家,天下文宗之首。
殿内的众多官员们,在听到这番话以后顿时惊诧莫名。
好端端的,怎么又和衍圣公家中扯上了关系?
有些东宫派系的官员们心中暗想,陛下这会不会有些牵连过广了?孔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更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地方大族啊。
历朝历代,无论是谁坐在那把龙椅上,都对孔家客客气气,敬为上座。
哪怕是蒙古人占据了中原,新建王朝,也同样如此。
陛下您可千万别被仇恨冲晕了头脑,开始犯浑呐……
朱高燨微微一怔,他倒是没想到,孔家的名声竟然如此犀利,随便底下几个小卒子,竟然都能让人给认了出来。
“不错,锦衣卫在追索过程中,确实抓到了几名反贼,打着孔家北宗的旗号。”
见朱高燨承认了此事,那名官员顿时心中暗喜,脸上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
“陛下,怎会如此?这其中定然有着冤屈与误会!”
“衍圣公一脉,岂会与谋逆之人一起?说不定便是锦衣卫胡乱抓人、胡作非为!”
“还请陛下务必明察秋毫,绝不可陷孔家于不仁不义啊!”
不得不说,此人一上来就抓住了道德高点,试图从根本上瓦解锦衣卫手中的证据。
衍圣公一脉何等尊贵,绝无可能会牵涉此事,那么问题就来了。
你锦衣卫凭什么抓捕孔家之人呢?
肯定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了!
既然如此,那王直等人的供述,是不是也存在疑点呢?
你锦衣卫都把衍圣公一脉的人给屈打成招了,其他人是不是也同样如此?
那你朱高燨还好意思一下子抓进去这么多官员吗?
这其中是不是有被刑讯逼供、污蔑之人?
只要抓住这个点继续纠缠下去,那接下来不就好办了么!
然而,朱高燨在听到此人开口以后,立马便察觉到了其中包藏着的险恶用心,心中再度冷笑。
孔家的人就不会犯法了?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见沈青玉似乎要出言争辩,朱高燨冲他一摆手,然后沉声说道:
“若是依你所言,这衍圣公一脉之人,便是从无违法犯罪之事了?”
这名官员傲立当场,十分自豪的说道:
“那是当然!”
“衍圣公的族人,岂会违反律条?”
此言一出,杨荣与夏原吉等人纷纷皱眉,但也有一些官员频频点头,显然是认可了此人观点。
毕竟,那可是衍圣公啊!
是连蒙元人都要尊重的圣人之后!
朱高燨却陡然笑出了声,他屈起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冷冷的注视着底下这名官员,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简直荒谬!可笑!”
“在朕看来,他孔家算什么东西?”
“什么圣人之后,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孔家仗着祖宗的牌位,吃得脑满肠肥,有什么破事干不出来?”
“朕不妨明确告诉你,孔家的名声,早就已经烂大街了!”
“在朕这里,他孔家的那块牌子,一点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