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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府上,挂满了苍白色的装饰,里面哭声一片。灵堂前安放一张桌子,悬挂白桌衣,桌上摆着供品、香炉、蜡台和长明灯等。

在没有收殓之前,这盏长明灯不管白天晚上都要有人看守,不能让它熄灭。据说,这盏灯就是死者的灵魂。尸体和灵柩都忌讳停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怕受“日晶月华“,更怕冲犯上天过往的神灵。

“祁王爷前来吊唁,赠布一匹!”

“锦衣卫镇抚使吕朝阳吕大人前来吊唁,赠布一匹!”

灵堂上走来三人,居中的是身穿蟒纹的朱高燨,左侧是吕朝阳,右侧的人穿着丧服戴斗篷,不看到真容,只是步伐略微有些恍忽。

在灵堂前跪着一个着丧服的女人,年龄不大,方才二十出头的样子,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忽然传来噩耗,成了小寡妇。

这女人正是徐钦的发妻何妙莲,哭的梨花带雨,看到祁王后这才起身行礼:“嫠家何氏,见过王爷。”

朱高燨拱了拱手:“表嫂节哀,唉,可怜我这表兄徐钦,谁能想到好好的人,忽然就英年早逝了,本王听到这消息后几乎要晕了过去,内心深感悲伤,唉,今日过来,是想给表兄上柱香,以祭奠亡灵。”

何妙莲刚刚止住泪水,眼眶又红了:“王爷情深义重,嫠家替我那可怜的夫君,谢过王爷。”

听到这话,朱高燨旁边那位穿斗篷的人不由身体微颤。

“表兄忽然离世,本王心中感慨万千,有无数句话想对表兄说。不知表嫂可否移步,我有些话想单独与表兄说一说,虽然本王知道,这有些无力,但是……”

朱高燨道,“拜托了,表嫂。”

何妙莲犹豫了一下,但是一想到眼前人的身份,自己如何得罪的起,无奈只能答应:“那嫠家就不打扰王爷了。”

言罢,这小表嫂带着在灵堂里哭丧的人离开,灵前只剩朱高燨、吕朝阳,与那披头蓬的人。

在众人离开后,那人终于忍不住,一手扯下了头蓬,质问道:“这他妈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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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斗篷之后,才显露出能让众人惊骇的真容。

——魏国公徐钦。

徐钦给魏国公吊唁?

我给我自己哭丧?

这叫个什么事啊!

我怎么不知道我死了?

这合理吗!!

徐钦越想越气,上前去一脚踹在棺材上,棺材微微倾斜,将棺材板滑落了下来。

棺材里东西挺全乎的,有安神帛、几延、立铭旗等物,象征着国公薨后的规格,唯独有一样不太对。

——死者没在棺材里。

也是,徐钦本人还在这活蹦乱跳呢,怎么可能躺在棺材里!

“别急啊表兄,虽然你还活着,但是在众人的眼里,你已经死了。”朱高燨笑眯眯的指着棺墩说道,“就连我表嫂,都以为你在这棺材里躺着呢。”

徐钦皱眉道:“你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叫在众人的眼里我已经死了?那我现在是什么,是鬼吗?”

朱高燨笑道:“魏国公徐钦,出城后去京营的路上遭遇山匪,不幸遇难,被乱刀砍成了肉泥,死相凄惨。后锦衣卫追查魏国公踪迹,将山匪剿灭,夺回了你的残躯,收殓整理于棺木之中,由锦衣卫亲自送至魏国公府。”

徐钦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朱高燨所言背后的深意。

他跟着朱瞻基去造反,如何能善终?

真以为朱棣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吗?

“如此一来,算是将朱瞻基这小子兵变的事压了下来,皆大欢喜。”朱高燨道,“说起来,表兄你还应该感激我呢,给你这样体面的死法,也算是没辱没中山王的名声,洗清了你身上反贼的恶名,表兄不用感谢我,咱都一家人,应该的,要是真想谢我,你就帮个忙死一下,大家不都省事了吗。”

徐钦咬牙切齿:“我特么真谢谢你!”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徐钦,本王已经给够了你颜面,若非你爹徐辉祖是我母后的胞弟,本王杀你如杀狗,何须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你若是以反贼的身份被处死,就算陛下隆恩也很难让魏国公这个爵位能够继续世袭罔替。中山王一世英名,又是本王的外祖父,本王不想让他用一辈子战功换来的世袭罔替魏国公爵位,毁在你这么个反贼的手上,这才给了你一个体面的下台。”

说的这里,朱高燨顿了一下,“徐钦,若是你识趣,那就听话,死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死后,由你儿子来承袭魏国公的爵位,岂不美哉?”

这不只是朱高燨的想法,亦是朱棣的想法。

朱棣是将帅出身,对于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中山王徐达是由心的钦佩,况且早年的时候他燕王府能虎踞边疆,驾驭功勋旧部,也是有徐达这个老岳父在暗中相助。

如今中山王虽然没了,但魏国公的爵位还在,可徐钦却把这一切都毁了。

他跟着朱瞻基当了反贼,朱棣不想让太孙造反传播出去,到时候后世人说,有造反的爷爷就有造反的孙子,这家子都是反贼,还真是骨子里的德行。

所以,这件事得压下来。

压下来可以,得有人死一下,以此来维护皇权的威严。毕竟这事虽然没几个人知道,但也不是没人知道,推出来一个人宰了,杀鸡儆猴!

而这个名额的人选,徐钦有幸竞争到了。

他是最适合用来杀鸡儆猴的“鸡”。

只要徐钦一死,大家皆大欢喜,可能徐钦不太高兴,但是无所谓。

“说的真好,说的真好啊。”徐钦冷笑道,“我这条命,原来早就被你们朱家人算计的明明白白的了,你们是真会玩啊。”

朱高燨微微挑眉:“这么说,表兄你是不愿意自尽了?”

徐钦真想拉着祁王这个畜生一起死,可是他思来想去,自己只有自尽这么一条路了。

中山王留下来了的基业,不能毁在他的手上,要是魏国公这个爵位没了,他死了都见不了祖宗。

况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也打不过祁王啊!

祁王的勇武是出了名的,当初在忽兰忽失温八百骑追着瓦剌数万铁骑的事,至今能让漠北小儿止啼,足矣证明祁王在沙场上杀得有多么勐。

一时间,徐钦心中被悲伤充斥。

他的命运,已经被朱家人用无形的细线操纵,一举一动都要受人指使。

即使是死亡,也不例外。

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竟真如祁王所言,自尽才是他当下最好的选择。

徐钦闭上了双眼,用尽浑身力气,道:“魏国公一脉,不能断在我这里。”

“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