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201)六月中旬。
孙策将寿春广陵两地交给曹仁驻守。
此时曹仁对于孙策的意义就如同,历史上张绣对于刘表的意义一样,那就是拱卫北方,用北方人驻守北方。给袁熙添堵。
孙曹两家的换防举动,消息传到洛阳,一时间帝都风气云涌,惶惶之气弥漫整个城间。
袁熙一开始时并不在意,因为据他所知,曹仁龟缩淮南而且论及能力,曹仁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但直到一次与郭嘉、贾诩、刘晔等人磋商之后,袁熙才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孙策的实力在经过郭嘉的一番透彻分析后,袁熙方才对其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
孙策的势力延伸与扬州,徐州,荆州与豫州。在南方诸侯中,就是刘表也及不上孙策,其中被孙策占领的寿春郡乃是江淮第一大郡。
民众五十万户,人口不下一百四十万,且江淮的农业,商业,和手工业都相当的发达,孙策实力的雄厚,甚至要在此时刘表之上。
议事厅内。
袁熙面色淡然的观望着下方的诸将,只见下首的文武分布于两侧,密密麻麻的不下十几号人物,皆是袁熙的心腹嫡系,其中许多人气质深沉高亢,一眼望去便知绝非泛泛之辈。
在静默良久之后,只见袁熙轻咳一声,淡然道:“诸位,今日府中庭议,皆乃为国为君,言者无罪,闻者足诫,诸公有话但讲无妨。”
“回主公。”说话之人,却是掷地有声。
乃是许攸。
“主公扶持汉帝,匡扶朝政,乃汉朝肱骨之臣。如今曹仁据守淮南,天下诸侯尽皆观望洛阳动态,若主公放纵逆贼,只怕数载之后,则效仿者多矣,属下以为当伐之。”
为什么许攸在袁绍和袁熙当政前后差别这么大呢,倒不是许攸多么善变。
而是主明则臣直,主昏则臣佞,正如太宗皇帝李世民之封德彝也是如此。
“效仿者。多矣...”
袁熙缓缓点头道:“子远之言甚善。只是曹仁非等闲可动,我原意本待中原大定之后,方才收复江淮。不想人算不如天算,曹仁已经和孙策勾结在一起。实非我料预料之内。”
众人闻言也是尽皆点头,但却缄口不言。
此番之事却属突然,洛阳四面受敌之处,军马一旦南调,若短期内不能破敌,后面之势便岌岌可危,毕竟现在京都初定。
且孙家实力极大,绝非一朝一夕可破。但若不伐,则如许攸所言,数载之后,四方诸侯尽皆效仿,汉家天子威望扫地,四方不尊,这对袁熙的政治战略极为不利。
但是怎么伐呢?得好好思量一番。
“主公,属下倒有一策。”
众人闻言不由望去,待看清说话之人时,不由微愣,原来竟是军师祭酒郭嘉。
袁熙闻郭嘉答话,随即转首笑道:“奉孝,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郭嘉随即轻言道:“如今以我军一己之力,若要正面硬撼曹仁,着实有些得不偿失,如今左将军刘备依附我军,可使其为先锋,一则可在对战曹仁时引为臂助,二则也可消耗刘备实力,以免其羽翼过于丰满。江南孙策虽然和曹仁联盟,但毕竟不是一家人,可以暂时安抚孙策拖延时间,待击破曹仁后再伐孙策不迟。”
袁熙和贾诩闻言,两人的眼神顿时皆是一亮。
而角落里的荀彧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抬头淡淡的看了许攸一眼,便又继续闭目低首。
荀彧迫于无奈新归袁熙,明哲保身,锋芒内敛,虽有妙法但不出来献策,倒也不稀奇怪,真是身在袁营心在曹啊。
郭图则是摸着下巴道:“刘备,孙策虽与曹仁有隙,但事关重大,恐怕二人未必会轻易答应我军的请求吧。”
袁熙正踌躇间,便见刘晔淡淡开口分析道,“这点公则先生大可放心,刘备孙策分别占据徐州,江东,却无有名份。如今只需应承二人,借讨逆之功,策封刘备为徐州牧,孙策为扬州牧。必可成功!至于孙策出不出兵无所谓,只要有所迟疑就可。”
历史上,东吴就是因为迟疑而丧失了救援淮南诸葛诞的最佳良机,导致被司马昭所破。
袁熙闻言心中不由大点其头,自己手下果然是王佐之才!深通治政与外交之道。
刘备和孙策统领一方,一日不得诏书以正名分,统领军马便掣肘一朝。
除非如历史上袁术一般自立为帝,否则没有名分和爵位,在这个时代终是难以御驾一方兵将。名不正则言不顺。
只见袁熙终于露出了笑容:“好!果然妙策,就依先生之言。”
袁熙接着对顾雍道:“元叹,你明日即刻请奏陛下,拟诏命议郎杨弘前往江东,任孙策为破虏将军,兼任扬州牧,袭替其父为乌程侯。”
“命其起兵讨伐曹仁,并授意孙策,就说此战他若能代汉立下大功,我这里还有讨逆将军之职,吴侯之爵未有人选。”
“至于刘备,先暂时许其徐州牧之职吧。”
众人称诺。计较之后,府议乃散。
建安六年,公元201年中。
袁熙起兵攻打淮南曹操残余势力曹仁,同时响应的还有徐州的陈登部,小沛的刘备。
豫州的沮授部的,以及沛国的张合部,大军声势浩大,五路齐出。一时间,中原大地风起云涌,大战一触即发。
袁军的行动速度极快,两日后便兵出兖州南部,直取江淮寿春而走。
而袁熙的弟弟袁买则以中军骑尉之职,统帅帐下七百精骑随张合军一同南征。
在即将进入江淮境内的时候,袁熙便下令暂且扎营,并在中军帐召开军事会议。
中军帐内,文臣武将们侍立与两旁,而祭酒郭嘉则是得命位于众谋士之首位。
袁熙在看得帐中人马齐全,随即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会议可以开始。
指着中军帐后的皮制地图,袁熙缓缓的站起了身,一本正经的扫视了诸人一眼。
然后沉声言道:“诸位,此次南征非同小可,事关大汉国体,更是关乎我军根基所在,诸位有何见解,但讲无妨。”
军师郭嘉轻轻的展颜一笑,起身言道:“主公,此次南征,虽有五路并至,但淮南户口不下百万有余。且江淮富庶,实力不可小视,以嘉度之,此次曹仁定会将主要防线收缩与寿春,寿春城高近十丈,城壕宽百步余,经营坚固,攻打绝非易事,实乃是一座坚城。我军粮草无多,若不速战速决,迁延日久,粮草不敷,则军心怯矣,天下诸侯则将闻风而动。”
诸人闻言,尽皆大点其头。
袁熙则是阴霾的沉色半晌,接着徐徐言道:“奉孝所言甚是,此次征战,我军粮草却是一大关键。曹仁一旦事有不济,则必是尽收粮草与寿春城,焚谷断种。以断我军给养。此事却是不可不防。”
郭嘉见袁熙说完,随即轻笑道:“有利必有弊,曹仁若是以一时私利焚烧稻谷,乖张行事。则其江淮民心必然尽失。倒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如今之计,只有加速行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攻淮南,方为上策。”
“郭奉孝所言甚是,至于粮草方面,可作速令人在江淮方面散播留言,只说曹仁欲焚谷烧粮,令百姓有所提放,这样则可保全一部分粮种,已备我军日后入淮调动。”说话者,面淡目威,正是袁熙的另外一位主谋贾诩。其人用计狠厉,时能一语切中要害,深得袁熙器重。
两大谋主数言之间,瞬时便令袁熙下定决心,于是沉声说道,“不错,用兵贵在速胜,若两方相持,则久战无功,且会助长敌人气势。听今日斥候回报,目前曹仁军力分散,夏侯尚一路挡陈登,曹洪一路抵挡沮授,至于寿春接口阻挡我军兵马的乃是逆贼麾下曹真,我当作速领军南下,速破曹真,再急袭寿春!”
“二哥,显雍有一想法,不知可行否。”
袁熙话音刚落,就见袁买急忙出班献策。
袁熙微一愣神,接着续道:“显雍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二哥,既是要速战,与其强行进军,不如对于曹真,使用佯攻策略吸引其注意力,另遣派一军从小道径直前进,绕过淮西、蓑水,强攻寿春,一战定胜负。如此,淮南五路派遣的军马未归,曹仁纵是龟缩寿春也没有办法久持。”
一时间,帐内静的惊人,诸人尽是低头沉思。
袁熙闭目细细的思略袁买所言。
少时,只听顾雍突然开口言道:“五路大军齐攻寿春,曹仁兵马外调,但不代表他没有留下后手,不知道五公子可曾想过,若是曹仁与境内伏留一支奇兵,居中救应五路,那这支深入的孤军又该如何?”
袁熙闻言亦是徐徐张开双目,转头看向袁买。
袁买目视着袁熙和顾雍迫问的眼神,半晌方轻轻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袁熙不由一乐,这家伙,是袁家的种。
其他众人闻言也不由晒然,有些城府较浅的武将不由低笑出声来。
袁熙轻叹口气道:“显雍,兵家大事岂能儿戏,你的想法虽好,但是差在稳健。”
对于用奇也是袁熙的拿手好戏,为何现在不用,以前用那是自己弱时。
如今自己势大,不以势压人岂不可惜,再说万一不克岂不有损威名。
袁买闻言急道:“二哥,中原自经大决战,战乱后,虽经二哥屯田改制,但粮草一向难敷,淮南富庶,若得此地,则我军便有一块充足的垦田养粮之所了,日后对付孙策就靠这了。一旦等到曹仁焚谷烧粮,则我军纵是破曹,数年之内,淮南粮地也不能为我军所用,二哥!除了曹仁,我军日后面对的敌人还有很多啊!”
“主公,元叹以为不妥。”见袁熙意动,顾雍不由急忙出班反对,“此事关乎重大,我以为谈论这些远事尚还不到时机。”
“二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二哥三思!”袁买也急了。
“奉孝之意若何?”
关键时刻,袁熙只是轻轻的转首,一脸淡然平静的看着那面亦是一脸沉思之色的郭嘉。
只见郭嘉轻轻的眯着眉头,睿智的双目飘忽不定,在微思半晌之后。
方听郭嘉轻轻的细细言道:“正如五公子所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袁熙在听闻郭嘉之言后,半晌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好,既如此,便依显雍所言。”
一个优秀的君主除了自己有才能外,还要充分发掘下属才能,不然纵使自己天纵奇才也会累死,比如诸葛亮,再比如杨广,觉得没有人比得上自己,所以乾刚独断。
袁熙也就懒得尽力了,掌握大纲即可,这一点太宗皇帝李世民做的比较好,深藏锋芒,发挥臣子才能,才有了后来的贞观之治。。
袁买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接着轻轻的舒缓了一口气。
此时,只听郭嘉继续言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这奇袭军的首领,需得派遣一位经验老道,能征善战的将军。此人须得不但深通兵法,还要善使奇袭之术。”
听闻郭嘉直言,便见帐中诸将一个个摩拳擦掌,似是都要争取此功。
袁熙闻言亦是道:“不错,分兵将领我必须好好斟酌,派谁去好呢?!。”
郭嘉笑道:“依嘉之见,此事非得张合将军不可,其次以五公子为副。”
张合除了统御才能强,其实善于奇袭,在袁军中以用兵沉稳,奇正得当出名。
而且以袁家五公子监军,倒也合适。
袁熙闻言后,不住点头道:“奉孝之言甚善!那便如此吧!”
万事既定,在又商讨了一些,关于奇袭的细节后,袁熙便宣布散帐,但却是独独留下了袁买。
看着一脸疑惑的袁买。
袁熙沉默半晌接着方道:“兵者凶器也,但用兵者岂无不冒险之理,既然显雍你心意已决,二哥便期待你的表现,万事须得小心而行,行军不懂的难事多向俊义将军询问。”
袁熙十分看重自己这个五弟袁买,其实袁熙这也是一种补偿心理,因为之前的袁家兄弟手足相残,差点被曹操端了,所以袁熙才如此爱护袁买,更深层次原因是,也许袁熙想和太宗皇帝李世民一样,用如此来洗漱自己的罪孽吧。
明成祖朱棣也是如此做的。
袁买轻轻的点了点,拱手说道:“二哥放心,显雍定然不辜负二哥厚望!”
袁熙欣然的额了额首道:“万事小心,切不可只顾冲锋,要多思良谋。”
袁买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半晌后,兄弟俩相视而笑。
后来的中山王大司马袁买,成了最忠诚的宗室王,也是袁熙用来制衡外戚势力和大臣势力的一把尖刀。就像唐朝江夏王李道宗一样。
淮南,寿春。
原先袁术唐璜富丽的新宫之内,只见曹仁静静的坐与高位,眼神中全是滔天愤怒。
少时,只见曹仁猛然一拍桌案,怒道:“袁熙竟然尽皆与我曹家作对!当真罪不可恕!孟德的仇就由我来报吧,更可恨的是就连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也敢来征讨我!他凭的是什么?”
半晌后,等曹仁静了,只见其手下的蒋济奏道:“将军纵是有冲天之怒,亦当谨慎从事。如今以曹真将军为首的三路征讨军已是尽皆出征,料不久之后必有佳音捷报。只是,以防万一,将军当下令,在淮南境内安插一军,以防袁熙,刘备等人称我等空虚,分兵突袭寿春。”
只见曹仁难得的自傲展眉一笑:“呵呵,我曹子孝用兵多年,难道尚还不及汝等?在曹真等人出征之前,我便在寿春前江口安排了一路奇兵,为救应使,并且以防贼子乘虚而入。岂是尔等所能料之?”
曹仁行军打仗确实有一套,不过此时的曹仁其实已经丧失理智了,不然也不会如此。
蒋济闻言不由诧异道:“将军用兵果然有先见之明,令人防范不及,子通深感佩服,只是不知道这路救应使是哪位将军?我等为何从无所知?”
曹仁哈哈笑道:“用兵贵在令人难防,况且此次调动非经尔等之手,乃是本将军亲自安排,故汝等不知。至于这路救应使吗...”
曹仁打了顿,在环首看着众人眼中尽是询问之色后,方才一字一顿道:“便是以前兄长的爱将,乐进,乐文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