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辞别王越,离开万年公主正要回营,可在大臣们营帐边一个人引起他注意。那是个相貌清奇的中年文士,他半蹲地上,用一根树枝在薄沙中缓缓地习书。
袁熙让众人守在一旁,他走上前去待那个中年文士停下后叹息道:“元常先生习得一手好字,可惜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在薄沙中习字地正是钟繇,他站起身来问道:“临淄侯且说说何为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两人在朝会上见过,虽然没有说上话却也认得对方。要是旁人说这话钟繇可能不屑一顾,但对方是蔡邕的徒弟,还有大汉才子之称地袁熙,如此他倒想听听袁熙有什么说辞。
袁熙笑了笑,说道,“虽然是在沙土中书写,但还是可以看出先生,过于模仿碑刻的刀斧痕迹,岂不知书之一道最重自然,天人合一,万物和谐才能创出佳作。”
钟繇皱眉苦想一阵,突然大笑道:“好一句天人合一,万物和谐,不愧是蔡先生的高徒。你且跟我去瞧瞧墨迹本,看能找出什么弊病来,我说怎么老不满意,原来是走错了路子。”
“实在抱歉,在下营中还有军务要处理,先生要是有空,晚间可来我营中一叙,咱俩可以交流交流习书的心得。”袁熙推辞道。他成功吊起钟繇的书瘾,索xing让钟繇自己送上门来。
钟繇嗜书成瘾实在忍不住,但对方虽然年轻可身份显贵,他只能答应晚间去拜访请教。
同时,在城南的曹cāo军营地中,也举行着一场宴会,主角便是曹操和张扬同志。
张扬被曹cāo请到营地里,作陪的还有曹cāo随军带来的荀攸、程昱两个谋士。而跟随张扬前来的还有彪悍yin沉的吕布。
曹cāo对张扬、吕布两人十分亲热,不住招呼着他们宴饮。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吗,张扬跟曹cāo是旧识,他曹cāo、袁绍两人交情都不错。等吃喝得差不多了,曹cāo问道:“稚叔,你看陛下移驾邺城一事怎么样?”
张扬直摇头,说道,“虽然咱们三人都是旧识好友,但不是我说,本初这人好大喜功且容易得意忘形,要是将陛下交给他,保不定会出现独断朝政那样地事情,所以我是反对的。”
“那稚叔是不同意,陛下移驾邺城了?”曹cāo亲自给张扬添上酒问道。
“那是肯定地,许县不失为一个好地方,孟德你也一向尽心为朝廷,有你拱卫着陛下那是最好不过。等司隶恢复元气后,再让陛下回归洛阳,如此你就是社稷的大功臣啊!”张扬不虞有他,实诚回答道。
“我也正有此意,但还要稚叔你的帮忙,不然恐遭小人干涉。”曹cāo亲切说道。
洛阳城北,袁熙军大营。
天sè一昏黄,钟繇就急不可耐地来此拜访袁熙,袁熙、郭嘉两人也热情地招待他。
“其实在下所学不过蔡老师的万一,蔡小姐现在青州,她那有老师的典籍手迹。她才是完整地继承了老师的衣钵。元常先生若是有机会不妨去求教她。”袁熙谦逊道。
“谁不知道临淄侯乃大汉才子,诗文书法自成一家且造诣极高。”钟繇不依不饶道。
袁熙笑了笑,先说了所知的一些理论,比如后世习注重的什么“一波三折”,“一笔三过之”。这其中有蔡邕的独门绝技,也有后世的书法理论,在钟繇听来却是受用无穷。
随后袁熙取过纸笔亲自示范了一遍,还将一些后世的行书、楷书技法加以演示,看得钟繇是如痴如醉。同时袁熙又故意保留了一些技法,也使得钟繇心中急痒难耐。
钟繇跟袁熙相谈甚欢,浑然不觉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当人对于一件事过于专注时,那么时间也就飞快,同时也就是自己的弱点。
“元常先生,我家公子可负了,这大汉才子之称号?”郭嘉看着痴迷的钟繇笑问道。
“哈哈,不负不负。”钟繇高兴道,“多谢公子传授我,如此宝贵的技艺,在下这就回去记录下来,明天再来请教了。”
“元常先生莫急,这私事是完了,可在下还有公事请教。”袁熙出言留住了他,说道,“不知先生对陛下,移驾许县一事有何看法?”
钟繇犹豫一阵,说道:“许县地处颍川,照理说是个钱粮充裕的富庶之地。征上来的粮食税赋够朝廷地开销。但要一位重臣留守洛阳以作拱卫。而颍川百战之地,需要有一支强兵护卫朝廷才是,不然再来一个董卓、郭汜那样的逆贼,陛下就身陷危难矣。”
如今就是这个状况,袁熙夺不去刘协,但也不能让曹cāo轻易地挟持去了。最好的结果是有几个将领,互相牵制和拱卫着刘协。如此曹cāo想要控制皇帝,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
上午的会谈中,袁熙就建议刘协和杨彪,收编了白波军和徐荣这两股较小的势力,再拉拢张济拱卫南阳。如此加上杨奉、樊稠等人互相牵制。起码能确保一段时间的平衡。
“不知元常先生,可愿到州郡担任官职,以拱卫朝廷?”袁熙半试探问道。
钟繇收起笑容。严肃道:“在下乃朝廷任命地官吏,去留和任职都由不得自个,要是朝廷和陛下需要,在下定义不容辞。”
“元常先生这样,不贪恋朝堂的荣耀,才是社稷的栋梁之臣。”袁熙赞道,他心想只要钟繇不死黏在皇帝身边。他就会设法跟刘协将人要过来,毕竟钟繇可是理政大才。
袁熙刚送走钟繇,许褚就禀报说王越地弟子在外头等待了好一阵。袁熙过不得其他。带着郭嘉去接见他们。
这次王越派来投奔袁熙的弟子共十五人,其中又以大弟子史阿为首。五年前在洛阳时袁熙就认得史阿,这时史阿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但比起五年前那个懵懂少年,他整个人地气质浑然一变,从争强好胜、锋芒毕露,变得宽和而内敛。
“二公子,在下史阿有礼了。”史阿带着师弟们上前行礼说道。
袁熙笑着让他们分两旁坐下,说道,“抱歉,方才有位大人来访。让你们久等了。”
“公子乃朝廷重臣。公务自然繁忙,我等候着一会实在不打紧。”史阿说道。
“你们今后就是我的近卫了。史阿兄你不必如此拘谨。”袁熙语重心长地说道:“王师父将你们托付给我,是想给你们谋一个好出身。但我时常出入沙场,待在我身边可是随时都有xing命之忧,你们可愿担当这个风险?要是不愿意现在要投奔他处还可以。”
“大好男儿正该像公子这般,杀敌立功!”底下一个弟子说道。
“对,咱们要是怕死,也不会到公子这来了。”其他人也都附和道。
“好!不愧是王师父的弟子。”袁熙让亲兵端上酒水分给众人,说道,“只是不知你们除了剑技还会不会别的什么?”
“公子,我的这些师弟都是市井出身,除了一手好剑技外,诸如飞墙走壁、化形探查之类地旁门左道之术也是擅长。”史阿帮他们说道。本来王越让这些市井出身的弟子投奔袁熙,就是做他门客地意思。
袁熙不听还罢,一听之下内心高兴非常,这样的奇人异士正是他所缺少的。像袁绍也养了不少门客,其中不乏奇人异士,他们帮袁绍做了不少不能上台面的事,但那些都是袁绍的资源。比如司马家的死士,再比如明朝的锦衣卫就是这样的人。
现在冀州的华胥,在兖州的祝奥是负责帮袁熙打探情报的人,他们都归老师张纮暗卫系统管辖,他们也收买了些市井之徒作为耳目,但一来耗资不菲,二来效率不高。
如果能将史阿这些师兄弟,建成一支负责暗杀、谍报之类的隐秘力量那再好不过了。
“公子,是不是我们这些人,所学都上不了台面?”看袁熙沉思许久,史阿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毕竟他们从前跟着王越,做的都是地位低下地护卫。
“不是,你们所学都是经世致用地东西,现今天下战乱四起,正是你们施展才干的机会!”袁熙肯定道。接着他将组建一支比暗卫那样更加jing锐地部队,但平时潜伏暗中的想法跟众人说了,还许诺丰厚的奖赏。
“先前只是想做公子近卫,然后积攒些军功再领兵作战。但公子将如此重任托付我等,在下愿意接受这个任命。”史阿心中有些激动,毕竟袁熙这是将他们当成了心腹。
“我等愿意追随公子!”其他人见史阿带头,也跟着附和道。
“好,史阿你就领骑督的职衔。其他人都领牙门将职衔,待回青州后我会给你们,挑选一批jing锐的下属,将来立了功再行封赏。你们就叫做影卫好了,就像秦朝谍报机构黑冰台一样时隐时现却锋利无匹。”
“谢公子!”众人齐声谢道。
郭嘉一直在一旁观望着,他也能想到有了这么支武装地好处。待史阿等人都退下去后他才道:“恭喜主公又收得一支jing锐!”
“只是初具雏形而已,捶打成一支致命的暗箭还需时ri。”袁熙同样开怀说道。
在他心中。目前有几只核心力量,规模保持在六百的虎卫虽然人数不多,却是他最贴心的近卫宿卫,关键时候也是一柄,克敌制胜的尖刀。另外同是许褚统辖的两千多宿卫步骑。还是关键时候能用得上的利刃。
再加上老师的暗卫谍报系统,史阿的影卫刺探暗杀系统。袁熙用来拱卫自己权力的嫡系,队伍越来越完善开来。只是有些队伍需要调整和改进。
还没有等袁熙高兴多久,斥候就传来郭汜李联军逼近洛阳地消息。刘协紧急传召一众大臣和将领商议灭敌之策。
其中以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为首的朝臣一致要求出兵迎敌,然后将郭汜李榷彻底剿灭。而樊稠、杨奉却主张垒砌起栅栏和土墙固守洛阳,等待郭汜李粮尽后再行追击,如此比起决战来可避免重大的伤亡。
剩下几家小势力没有太大发言权。只好来个不置可否。曹cāo、张扬两人也冷眼旁观着他们在争执。而袁熙则在想着全盘的布局,还有怎么招揽来那些人才。和怎么给曹cāo使绊子。
“临淄侯,你说说看该战还是该守?”看着下边的袁熙,刘协突然问道。
“啊?”袁熙回过神来,说道,“我等联军加起来跟郭汜、李榷等逆军相当,要是齐心作战胜算不小。杨将军说的固守之策固然是好,但是咱们粮秣不多了,谁能保证不在叛军之前断粮?所以臣以为还是该全力作战。”
刘协满意地点点头,再问道:“曹将军,你说该战还是该守?”
这就是刘协的高明之处,当手下两方处于僵局博弈时,就要引入第三方势力,来打破平衡,从而一槌定音决策,这便是帝王权术。
“臣也认为该战!”曹cāo朗声说道,“郭汜、李榷不过逆贼叛军,其军心士气必然不高。而我军是天子之王师。为了拱卫陛下将士们也会奋力作战,所以我军必能克敌取胜。”
“好!既然诸位将军都主战。那么朕就准奏了!”刘协高兴道。要是这一战能取胜,他地威望无疑能涨高。
杨奉、樊稠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得不默认了这个事实。接下来众人就商议起,主帅的人选来,毕竟龙无头可不行。
结果是西凉军旧部那边,推举出杨奉、樊稠,张扬、去卑则推举曹cāo。双方被推举地人都互相推辞,而底下的人更加卖力地力推,一个时辰后大帐里乱成一团,但硬是没有讨论出个结果,这便是朝堂党争,历史上汉唐都是亡于无休止的党派之争中。
“陛下,诸位大人,在下也推举一人。”袁熙终于出声道。他既想剿灭了郭汜李榷,又不愿让曹cāo立威。再说现在几方人马各不服气,要是不能协调在一起怎么能打胜仗。
在场的大臣和将领们瞬间安静下来,他们也好奇袁熙能推举出什么人来,何况袁熙代表着袁家,所以这个面子得给。
“皇甫嵩老将军德高望重,又是我大汉名将,请其出山统辖各军实乃不二人选!”袁熙说道。自己这样即可以还了,皇甫郦洛阳救助自己的恩情,还能交好皇甫家,而且有皇甫郦这层关系,将来关西安定地区,皇甫郦必将是自己的西道主人,自己的窦荣也不说准不是。
“啊!皇甫嵩。”众人纷纷议论道。汉末那几个当真有本事的老将,现在只剩下皇甫嵩、朱俊两人。两人也随着大臣们逃出长安,但两人年事已高都辞去官职。其中朱久病在身,唯有皇甫嵩身体还算硬朗。
“这个恐怕不行啊,皇甫将军年事已高,万一在战场上出现个什么状况,那可不得了啊!”立即有人反对道。
“陛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昔ri赵王听信谗言,不启用老将廉颇而使国亡。皇甫将军能否再战,传他上来亲自问一问便知。何况还可以任命一名副帅,要是出现意外副帅接替指挥便是。”袁熙大声说道。
“陛下,臣也附议,跟临淄侯一同推举皇甫老将军!”曹cāo适时附和道。他也想剪除掉郭汜、李,而皇甫嵩不论是声望还是将才,都足以胜任主帅一职,而且也压得住场子。
有了曹cāo附议,张扬也跟着附议,底下一下跟皇甫嵩有交情的大臣自然也是赞同。两刻钟后,皇甫嵩被传来议事。
此时的皇甫嵩虽然须发皆白,却身体硬朗,不知是否得到消息,他的jing神也显得健硕,还真有老将廉颇的风范。
刘协将袁熙推举的事情,跟皇甫嵩说了一遍,然后询问他的意见。
皇甫嵩爽朗地大笑:“陛下算是找对人了,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中用,却还能为陛下上阵杀敌。老臣我弓马不懈,就等待这一天了!”
杨彪、赵温对视一眼,也觉得皇甫嵩值得托付。接下来曹cāo被推举为了副帅。杨奉、樊稠两人因为先时力主防守,所以众人商议后,让两人率部,留在洛阳城护卫刘协和大臣。
河南尹,谷城。
郭汜李地西凉联军就屯驻于此,这里向东二十多里就是洛阳城郊。而西凉联军就在这里,做最后地休整和准备。
李榷、郭汜两人带队来到营地外巡视。他们身后跟着的两个中年,分别是贾诩和李儒。
“老李,你瞧咱们这次拿了皇帝,该如何处置呢?要不也学董太师那样,试试皇妃贵人地滋味?”郭汜放肆地笑道。
后面的贾诩直皱眉,他先前是为了谋个活路不得不跟李榷,现在为了暗中帮刘协逃脱还得跟在榷李身旁。他本想趁机离去,但形势所迫,要是李榷真的夺回刘协,他说什么也要帮衬一番,不让李榷过分肆意妄为。
“哼,收起那些心思先专注战事吧,否则一切皆是空想。”李榷冷冷道。上次偷袭不成他吃了亏,折损一些兵马后,郭汜变得跟他平起平坐,这让他很恼火。
“有了贾先生和李先生的计策,还愁皇帝小儿那几万兵马吗?怕是到时候轮不到咱们动手,他们就溃逃得了无踪迹!”郭汜笑道。
“没有哪个计策是万全的,皇帝那里不乏能人,诸如曹cāo、袁熙之流都乃百战之将。我们的计谋被识破也不一定,所以将军还需做苦战的准备。”李儒出声劝道。
“识破又如何,咱们这十天里可是抢得了先机,现在他们就是识破还能咋的?即便他们能侥幸逃过第一计,可还有这第二计等着呢!只要咱们一声令下,那几万人还不都得去喂鱼!”郭汜笑着笑着突然脸sè大变,说道,“唉,不好!要是皇帝和那些妃子也一起被淹死,那咱们岂不白忙活一场?”
“那倒不会!皇帝嘛,真命天子怎么会轻易死掉。”李儒yin沉道,“这洛水囤积了一天,咱们该出发去抢占高地列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