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尽头,是一个穿着睡袍的贵气十足的妇人,她看到大厅里的一幕,略微愣怔,虽然正好有处楼梯的拐角和帘幔挡住视线,只露出一处白色的裙角,但是她却像是没看到什么一样,掠过虚空的大厅上空,视线投到韩安瑞的脸上定住了。
她嘴角边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却并没有侧过身来窥视挡住的视线的内容,还是直直地盯住这个男孩子,满眼问询。
“额,”韩安瑞突然发现自己一刹那间有些发声有些艰难,他张了张嘴,一时犹疑了,有那么一瞬他想要侧过身让对方发现大厅的风景,但是只一下又反悔了,竟然迎了上去,双手伸出把对方推向二楼的一个卧室,“没什么,我只是睡不着,想出来走走。”
白芷突然有些愣神,这是什么情况?刚才那位,想必是他母亲?或者是继母?Anyway,她突然发现对别人的家事八卦都没了兴致。于是不自觉地开始歪着头打量着四周,想搞清楚目前究竟是什么状况。
不一会儿,那个穿着黑色绸衫的身影又汲着拖鞋几步跳下来了,这下白芷弄得非常的懵,突然不知道说点啥好,干脆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转了转眼珠,踱了几步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慌张。
“你不该来的。”他在三米开外站定,竟没有了开始的剑拔弩张。
“呵”,白芷泛起一抹笑,眼神漫不经心的转向别处另一个方向。
“认真的,你在看什么?”然后他竟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一处虚空。
白芷脑海里一万头羊驼奔过,她突然发现了一个怎么也不愿承认的事实,这家伙在人前,真的永远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形象的,她之前还一直以为是巧合呢?
对哦,他们见面的时候,似乎确实没有怎么剑拔弩张过,除了最后的那些时刻,他也都是尽量躲着她而却并没有流露过什么激烈的负面情绪的。
刚才说的那句“这里不欢迎你了”似乎时有印象以来他说过的最重的话了。
白芷突然想起来之前不知道是谁讲过的一个事儿:就是由于疫情的原因,很多人远程工作不见面,吵吵闹闹撕心裂肺的,后来因为什么原因需要见面交接一些东西,之前这吵闹的人都预测见面后估计得打起来,结果,见面之后居然和和气气安安静静啥事儿没有,不说旁观者,两当事人都纷纷称奇,但是结束后线上沟通得时候,又动不动就撕起来了。
难不成这韩安瑞也是包袱太重,所以只敢在线上“动手”?
想到这里,白芷干脆也装起来,嘴角一咧,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我走就是了。”
“等等,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韩安瑞侧了一步,伸手作势要拦。
已经转身朝着大门口的白芷干脆回转身来,紧跟着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里是我家欸。你——”韩安瑞艰难的扶住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干脆摆烂了,她继续转身往外走。
对方这时又往前跟了几步,“想进来很难,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你说清楚。”
白芷挺了挺腰,她扬起手抓了抓额前碎发,瞪了下脚,“现在是你不让走的啊。”说着,干脆转过身穿过大厅,朝着大厅另一侧的房间走过去。
“不是,这又是做什么?”韩安瑞有点傻了,只好跟上去,他本来下意识地想拽胳膊拉回来,结果被对方冷冰冰地一瞥,哆嗦着吓得缩回了手,然后只是跟着。
白芷倒也不客气,左看看右看看,径直穿过一处走廊外的草地,来到另一侧地长廊边,一个侧翻,轻轻松松地越过栏杆来到一处房间的门前。
这个门有些来历了,黄铜锁都有些泛黄,连韩安瑞自己有记忆以来似乎都没有打开过,白芷皱了皱眉,她敏锐地发现,这个许久没有动过地锁上,似乎有些新近出现地划痕,明明最近动过的。
但是转头看到他一脸惊慌的阻止的神情,她不禁内心泛起一丝轻蔑地笑意。
见白芷站在这扇门前定住了半天不说话,韩安瑞有些恼火了。这扇门从他小时候起就时禁区,从未产生过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这会儿这人突然长驱直入这里,不由分说站在这里,严肃的看着他,好像他天经地义就该此刻乖乖打开一样。
虽然他心里有些不爽,但是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对方的眼神里透露出来,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其短了几分,怂了。
对啊,他本来就只是线上的英雄。
现实生活中,就基本没有气势压过对方的时候。
不过,后来一想,他又感觉冤屈,“什么鬼,这可是在我自己家欸.”
这么想着,他眼神冷峻了几分,一股强烈的恨意油然而生从眼睛里迸射出来,正待开口,却发现对方转过身来,微微仰起头看着他,这时月光正好从夜空里洒下光来,映照在她脸上,一刹那间,竟然连睫毛都根根分明看得很清晰。
聚集起来的恨意,突然就有些滑稽的溃散了,他想这怎么行,得拿回主场的气势来,于是捏紧了拳头。
可就在这时,白芷竟然......
翘起一侧嘴角,做了一个wink,就像是他当年喜欢做的表情一样,她竟然有样学样的,让他骤然愣住不知怎么办才好。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女人了。
“那你要进去的话,也不是不——”
话音未落,只见不知道是她撞了一下门还是怎样,或者是脚轻轻蜷起勾了一下,这门,竟然就缓缓的应声而开。
白芷没有理会对方的惊愕的眼神,竟然转个身就猫进去了。
“喂——这里可是我家——”韩安瑞也腿脚不听使唤的跟进去,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四处照。
不过此刻他也收声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挺好奇这里面有什么。
不一会儿,答案就揭晓了。
屋子中央,有个玻璃保险柜,当中摆放着个类似夜明珠似的东西。
其实白芷在来之前,就做了很多的homework,她了解到这样的大家族里,各类利益斗争一样不少,关于继承大战,也是一处好戏,不过,可能没有能够狗血到能写成电视剧的程度,但是也必然自有精彩。
比如这个类似夜明珠一样的东西,其实是韩安瑞在这个家族里的获得重用和继承的关键物什,这决定了他将会成为掌舵者,还是一个被分点无关紧要的财物的贾宝玉一样的富贵闲人。
不过,可笑的是,这个家伙他自己都不怎么知道。
反而是常常造访的朱炻韵,都比他敏感的多,而为什么这个女人却并没有告知他详情,白芷冷笑叹气,看起来他们之前的塑料爱情,也并没有如外界传扬的那么坚实。
白芷搜集和读取这些信息,其实只花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多亏了洛兰,他每次出现,都会带来大量的信息和惊喜。
她甩甩头,径直来到这个玻璃保险柜前,上面还有很多各种颜色的射线,虽然不知道做什么用,但是她猜测,估计是什么报警设备之类的吧。
在底座上,上面有个看不太清晰的锁,似乎是密码锁,密码会是如何设置的呢?她皱了皱眉头,完全没有思路,不经意一扭头,发现这小子,居然也一脸惊奇的跟过来了,眼睛大大的,盯着这个东西,他也算是个见过不少市面的人,这种表情,就让她看了感觉挺好笑的。
“密码?”白芷一点下巴,开门见山,“你知道吗?”
韩安瑞惊讶地摇摇头,他顿了顿吐了口气,有点气愤,“就算我知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芷似乎对他地反应没有感到很惊讶,转了转眼珠,居然粲然一笑。
“是啊,”她语调柔和了许多,“只是...”她从衣兜里翻出一条丝绸材质的手帕,覆在保险柜上擦了几下。
韩安瑞搞不懂她要干嘛,不过见此情形也放下了戒心。
但是说时迟那时快,白芷突然把丝巾朝他脸上一抛,一股说不清的香气过后,他突然被弄得有点懵。
“你这是....咳咳”他猛地握住自己的喉咙,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了声了,无论怎么抠自己的喉结,发现也是有些徒劳。
更严峻的是,他发现自己四肢也开始没有力气了,浑身瘫软地靠在旁边地桌子上,只是用手臂支撑着桌沿。
他就这样看着不远处那个已经似乎不在认识的女人,顺手脱下自己的高跟鞋,把鞋掌握在手里,眼神冷硬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细细的鞋跟对着保险柜的锁眼研究了一会儿,然后找准角度,用力的敲了下去。
咔哒,不一会儿,保险柜的门竟然真被她给敲开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他发不出声音,但心里似乎有一万头羊驼经过。
“这个,应该是你最珍视的东西吧。”白芷眼神变得狷狂,那天熟悉的表情又出现了,就是跟目前的装束有些不太相称。
她嘴角翘起,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像是滴血的玫瑰,她就那么不经意的把那个夜明珠拿出来,随意的搁在保险箱的顶端,“你猜,如果我轻轻一推,它会怎样?”
“你?!”韩安瑞发出一些气声,他依然徒劳的抓着自己的喉咙,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他连忙往自己口袋里掏着。
只见白芷倒也不慌,她施施然走过来,伸出两根手指,顺利的从里面夹出一块手机。
“哦,对了,这也是你最重要的东西......毕竟韩大公子谈恋爱都是和手机谈的。”她挑衅一样的把手机举在他眼前晃了晃,歪着头似乎在欣赏他的表情。
“As I said,I want to show you the worst humanity has to offer .而且我不像你,只会怂到躲在屏幕后作恶多端,我会......当着你的面,亲手摧毁你最珍视的东西。”
白芷后退了几步,轻轻的靠在身后一处桌子上,她用手撑着桌沿,另一只手转着手机,突然来了兴致,想多说几句:“人们都说,悲伤的过程通常有五个阶段:否认和失落、愤怒ANGER、协商和迷茫、绝望和消极、接受AccEptANcE可是,我认为,应该还有一个,revenge!”
她叹了口气,觉得有点没意思,于是走到那个夜明珠前,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的碰了下,作势要推的样子,然后扭过头继续欣赏韩安瑞的表情。
此刻这个男人的五官扭在一起,好看还是好看的,原本是天菜的长相,但现在似乎让人觉得,这张脸上呈现出的痛苦的表情,似乎也挺动人的。
突然,一股强烈的力量拽住了她右手手腕,她转头一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像一条蛇一样牢牢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动弹不得。
“你不能这么做。你还相信光吗?”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响起。
“呵呵,光?光是什么东西?”白芷冷笑一声,她干脆睁大眼睛抬头大胆的看着对方,“哦,光啊?!光这个东西,就跟鬼一样,我倒是时常听说,却是不曾真见过呢。”
她猛地回过头,努力几次,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腕,眼神有些湿润,“一个从来只关心我对你有没有用的人,怎么,也会关心我是否相信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