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库夫拉的勒克莱尔草拟发往伦敦的电报时,巴黎玛格丽特饭店的宴会还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用餐已经结束,现在是交际、跳舞的时候了。
乐队演奏着某首巴赫谱写的G大调小步舞曲,一群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小步舞曲”是路易十四最钟爱的舞步,巴赫又是德国最卓越的音乐家(德意志第三帝国和昔日奥匈帝国的国歌都采用了他的曲调),于是西班牙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便选择了一大堆巴赫以及贝多芬创作的这种舞曲,既照顾了巴黎被占领者的情感,又满足了趾高气昂的占领军的骄傲。
不愧是八面玲珑的外交工作者,总是在细节中体现出十二万分的用心。
薇尔莉特紧跟着科尔布的脚步,如果有人对科尔布说法语,她就充当翻译,若是听不懂的语言就不管,直到两人走累了找地方坐下。从两人的位置来看,这次宴会似乎并不正式,不过薇尔莉特也懒得问宴会的目的。只要没人对科尔布说法语,她就一言不发盯着桌布看。
但即使她对宴会的内容毫无兴趣,科尔布也很“贴心”地向她解释:“日本代表结束了对柏林的访问,打算到马德里去见弗朗哥,西班牙方面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于是就由西班牙驻巴黎领事出面,先把他们截下探探口风。(德语)”
“嗯。”薇尔莉特礼貌地点头回应,“那么宴会的由头是什么呢?(德语)”
“庆祝满洲国建立九周年。(德语)”
真够牵强的,恐怕西班牙外交官挖空心思才想出来这么个借口的吧?
“某种程度上说,是的。毕竟西班牙跟日本关系并不密切,说实话,我也想不到日本人为什么要去访问马德里。”说到这里,科尔布嗤笑一声,“管他的,今天我们单纯就是来捧场的,该吃吃,该喝喝,该跳舞跳舞。(德语)”
听了科尔布的话,薇尔莉特开始留意宴会厅中的日本人,她最终在舞池西侧回廊上找到了几个身材矮小的亚洲人的身影。薇尔莉特本就娇小玲珑,那些个日本外交官居然大多和她的身高相差无几,甚至有些人还略比她矮,看上去就像一群滑稽的侏儒伶人。
“日本人按捺不住性子了,想在亚洲搞个大动作。(德语)”
据说维希政府也正在就法属印度支那问题与贪得无厌的日本人谈判呢,也不清楚那群家伙究竟在谋划什么。
不过正如科尔布所说,这些都跟他们两人没有关系。整场晚宴科尔布唯一的外交任务,就是例行催促西班牙尽快加入轴心国对英国开战。然而他的催促同往常一样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答复。
“难道西班牙不想取回直布罗陀吗?(西班牙语)”
“当然想,直布罗陀关系着新西班牙的主权尊严和领土完整,从英国人手中取回这块领土,始终是弗朗哥元帅的外交目标。”阿方索上尉和科尔布谈笑道,“但是西班牙更清楚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弱小,我国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平叛战争,国内到处都是布尔什维克匪徒破坏的痕迹,我们的军队也很疲惫,海军相对于英国来说更是卑若蝼蚁……(西班牙语)”
“难道陆军还不如意大利人?(西班牙语)”
科尔布的吐槽逗笑了阿方索,不过他接着严肃地说道:“可能真的不如意大利人,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术水平都远不如意大利人。毕竟意大利和德国一样。曾在内战时期给予过我国巨大的援助,意大利志愿军的战斗力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西班牙语)”
科尔布对阿方索的尬吹颇不以为然,意大利在西班牙内战期间派出的部队被该国国内布尔什维克组建的“红旗旅”暴打过不止一次,这在轴心国内部又不是什么秘密。论装备,西班牙军队肯定比不上意大利,但考虑到士气的因素,两军孰优孰劣还很难说。
毕竟意大利人已经被希腊人反推回阿尔巴尼亚,都快被赶下海了,这样的“辉煌战绩”实在超出了正常人能理解的范畴。
“恕我直言,西班牙士兵欠缺的只是良好的装备和训练,如果西班牙加入轴心国,我想这些都不是问题,元首会给予贵国充分的援助。(西班牙语)”
阿方索脸上仍然挂着礼貌的微笑:“我会将这些情况如实反映给领事先生。(西班牙语)”
西班牙人的拒绝并没有影响科尔布的心情,毕竟他也没有指望这次游说能成功。在告别阿方索之后,他便回到宴会厅中,找到了老老实实坐在窗边发呆的薇尔莉特。
看到走神的薇尔莉特,科尔布笑了:“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的,和我共事就这么让你不爽吗?(德语)”
薇尔莉特则耿直地回答道:“我害怕我将来会由于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触怒你,然后牵连我的朋友进监狱。(德语)”
“……”
讨了个没趣的科尔布少校连邀请她去跳舞的心情都没有了,等宴会结束,两人便一同返回车上。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科尔布僵硬的表情,自然猜到他的心情不爽,于是也不和他聊天,直接开车去了科尔布的住处。
薇尔莉特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却见环境越来越熟悉,当看到罗贝尔和泰勒成婚的教堂时,她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这预感很快应验了,因为司机最终将汽车停在了德内尔那栋被收走的别墅前。
“你们就住在这里?!(德语)”薇尔莉特惊怒交加。
“我知道这是戴泽南上校的宅邸,他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敌人,如果可能我并不想打扰,但我住在哪里并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德语)”
“那就祝你晚安了。(德语)”
薇尔莉特说完,便带着愠怒推开车门下车,提着晚礼服的裙摆向邮局方向快步进发。走了没几步,就被不爽的司机叫住了:“薇尔莉特夫人,你还要去哪里?(德语)”
“当然是回家!(德语)”
“我们在别墅里给你留了房间,你作为少校的秘书,应该和他住在一处!(德语)”
“算了,汉斯,算了。”科尔布低声说道,“她愿意回邮局就随她的便吧,她自己回去太危险,你去送送。(德语)”
“我还担心被她拧断脖子呢……(德语)”司机嘀咕了一句,最后还是启动汽车,将薇尔莉特载回邮局。等薇尔莉特咬牙上了车,科尔布便取出薇尔莉特上交给占领军当局、占领军当局又下发给他的钥匙,开门进入别墅,回到了“他的房间”。
他将军服外套挂在衣架上,接着拧开收音机“收听敌台”。本来就有些不爽的他,再次从收音机中听到了那个令他嫉妒的名字。
“在戴泽南上校的率领下,自由法国军队已经全取费赞地区,并准备继续向北进攻,吹响意属利比亚的丧钟……通过盟军的英勇战斗,意大利在北非和东非的全面失败已经指日可待。(英语)”
干爆意大利人的可不只是德内尔和勒克莱尔,几乎是两个人进攻库夫拉的同时,戴高乐便授意在埃及的贾德鲁将军抽调部队,援助宣布加入自由法国的法属吉布提军队。
那里的补给可比撒哈拉沙漠要强得多,于是自由法国一口气增派了三个营和一个独立炮兵中队,总共一千八百多人,而且还准备抽调新征募的外籍军团和塞内加尔、乍得军队参战。
仗打了还没多久,意大利人便颓势尽显,先前贾德鲁中将还担心守不住吉布提,但东非的法军却轻轻松松就打进了埃塞俄比亚境内。
“他妈的,德国怎么老是摊上这种队友……(德语)”
科尔布骂骂咧咧地换上睡衣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