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军已经进入了进攻库夫拉的最后的倒计时。
即使德内尔和勒克莱尔在预定的进军路线上建立了一些补给站,甚至派遣侦察兵偷偷潜入利比亚境内藏匿了少量物资,但后勤补给仍然是困扰他们的大问题。第一摩步团在前些日子的战斗中扩大了一些,但这次出击又要将扩编的2营和支援连留在营地中。
“只有老兵去战斗。”
这就是德内尔和勒克莱尔选拔参战人员的标准。
除了缩编人员之外,两人还努力将装备也轻量化。像施耐德产的75mm步兵炮,他们就一门也不打算带了。毕竟一门步兵炮的重量都超过几十门迫击炮,而且他们预计也不会遇上必须要用野战炮才能对付的目标。
“万一遇上意大利人的坦克怎么办?”迪奥上尉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勒克莱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意大利人应该不太可能往库夫拉部署装甲部队,不过万一要是遇上了,我们就打烟雾弹靠近,然后用反坦克枪榴弹和手榴弹解决它。”
现在法军装备的枪榴弹可不是先前在国内用的Vb榴弹发射器了,而是英国人配发的英制杯装榴弹发射器,可以套在英国的恩菲尔德步枪枪口上,既能将英制米尔斯手雷打出去,也能发射特制的反坦克榴弹,只是穿深还不到30mm,射程也就几十米的样子。
对付意大利人的脆皮坦克,倒也能凑合着用。
这种被英国人成为1号mK.I型榴弹发射器的东西在刚列装自由法国部队的时候,还曾经酿成过惨烈的事故。因为法国自己的Vb榴弹是中空的,击发并不需要把枪膛里的子弹换成空包弹,直接击发实弹,弹头自然能够从榴弹中心穿出,再由子弹出膛的气浪将榴弹吹飞,从而免除了换子弹的麻烦。
但英国人的榴弹发射器必须用空包弹击发,尽管德内尔千叮咛万嘱咐那些榴弹射手,千万千万记得换空包弹,但打起仗来还是有人忘了。忘了的结果,就是当事人用实弹射爆了自己枪口上的榴弹。
得亏当时他是把枪管伸出掩体才开的火,才只炸瞎了自己的眼睛,否则他那个班八个人全都得完蛋。
有了这个憨憨做反面教材,法军的榴弹射手们终于把换空包弹击发榴弹这件事刻进了脑子。
“三个连374人坐40辆车,侦查排24人坐4辆车,再加4辆团部车,2辆通讯兵调度车,8辆弹药车,6辆物资车,以及12辆备用车,总共76辆车。”勒克莱尔算了算兵力和运力,接着对德内尔说,“比你当初的报告少了一半不止。”
“当时没想到会这么急,我原计划在今年2月底到3月出击。”
确实,如果按照德内尔原来的规划,第一摩步团到3月底的确能凑出150辆卡车,运载两个营参战。
不过德内尔的规划也不是没有问题的,那就是他先前过高地估计了意大利人的战斗力,打算以两个营攻击一个营。而就前些日子的情况来看,如果能保证袭击的突然性,解决掉意大利人一个营通常只需要两个连。
所以这次进攻库夫拉,以一个轻装营攻击意大利一个轻装营,胜算还是很大的。不仅勒克莱尔这么想,德内尔这么想,所有的士兵也都这么想——这些日子的战斗的的确确把官兵的自信打出来了。
于是在1941年1月17日凌晨,“库夫拉远征军”在德内尔和勒克莱尔的率领下,踏上了进军利比亚东南的征途。
太阳升起还没有1个小时,沙漠的气温便上升到了37摄氏度,周遭的环境明显变热,军队就像被丢进锅里翻炒一般。德内尔坐在自己的汽车中放声咳嗽,然后用力向窗外吐出一口血痰,再也不做丝毫的掩饰。
反正大军开动之后,已经没法回头了,吐出血痰还能让他舒服一些,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嘿,你个没素质的!”
勒克莱尔的车就在他身后,当德内尔如行云流水一般熟练地吐出血痰之后,他立刻探头出车窗,大声地向他开玩笑,也不怕灌一嘴沙子!
于是德内尔也从车窗伸出头,向勒克莱尔大喊道:“这已经是利比亚了,在敌国不讲素质!”
勒克莱尔闻言哈哈大笑,熟料就在这时,天空中却隐约传来飞机的引擎声。两人脸色大变——自由法国的这次行动可没有任何空军支援!
“下车!隐蔽!”
侦察排的吉普车从前头飞驰向后,副排长本人像杂技演员一般从晃晃荡荡的座位上站起,向沿途所有车辆发出警告:“敌空军!”
一架意大利侦察机很快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第一摩步团并没有装备任何防空武器,倒是有机枪手下车后用机枪向飞机开火,不过飞机高度太高,他们连根毛都没打着,那架侦察机甚至连躲都不带躲的。
意大利侦察机并不打算对德内尔他们发动空袭,只是转了一圈就走了,但是这也足够让德内尔和勒克莱尔感到头大。
才第一天,摩步团的行踪就完全暴露了。
勒克莱尔有些不满地抱怨道:“这群狗娘养的意大利人怎么突然开始搞空中侦查了?”
“或许是新飞机到了吧?”
既然行踪已经暴露,那么还要不要继续前进?两位指挥官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接着北上。
根据前些日子扮成乍得游商的当地士兵取得的情报,结合对意大利补给能力的推断,意大利人在库夫拉及以北的塔泽堡最多只能部署5个连,而且还不是摩托化部队。
而摩步团最迟明天中午就能抵达库夫拉,即使意大利人侦查到了他们的行踪,然后马不停蹄地派兵增援库夫拉,最多也就能再往那里部署一个连了。
三个精锐的法国连打四个意大利地方卫戍连,还是有胜算!
只是当晚他们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收到了英国人的电报,发电报的正是前些日子和他们协同作战过的沙漠长程部队。
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到了这个时候,气温已经跌到了不到十度,德内尔、勒克莱尔和迪奥三人都穿上了大衣,围拢在篝火旁阅读电报。
电报的内容大致是,袭击布扎麦盐湖的行动失败了,他们被一伙突然出现的意大利精锐伞兵连暴揍一通,损失不小,现在已经撤回了埃及,希望法国盟友加倍小心。
“意大利精锐伞兵连在布扎麦盐湖?”
勒克莱尔从巴布鲁手中拿过地图,一下子就找到了这个位于库夫拉绿洲和塔泽堡绿洲的盐湖:“上次侦察兵去,那里还只有一个排,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伞兵连?”
“看来这个连是刚到,不管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反正这个连肯定能在战斗爆发两个小时之内支援到库夫拉守军。”迪奥上尉测量了一下距离,给出了一个令德内尔和勒克莱尔相当头疼的答复。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勒克莱尔忍不住问道:“还打不打?”
“我想打。”德内尔啐了口痰,坚决地回答道,“你呢?”
“我也想打!”
迪奥上尉也与两位上校态度一致,他也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返回乍得。既然决心要打,那就必须想出个策略。几人商讨了一番,最后决定分出一小支部队骚扰、拖延敌人,而德内尔则率领主力部队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库夫拉。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以及为德内尔的进攻争取更多的时间,摩步团取消了晚上扎营休息的安排,而是直接上车向库夫拉绿洲前进。如此,他们明天早上就能与库夫拉的意大利守军交上火。
在士兵们收齐睡袋和帐篷,抄起武器准备上车再打盹的时候,德内尔和勒克莱尔召集了所有的军官,将当前的情况和两人的安排告诉了他们,并对他们做了一个简短的动员。
“虽然比喻不太恰当,但明天的形势确实有点像滑铁卢。”勒克莱尔在临行前对所有的军官说,“我们明天,就是要在盐湖的‘普鲁士军队’来到之前,先吃掉防守库夫拉的‘英联军’。否则我们就要大败亏输,甚至全军覆没!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我们的战斗力更强,所以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法军可不像英军装备那么好,没有什么装甲车能断后,一旦进攻不利被意大利军队黏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明天带队进攻库夫拉的是我。”德内尔接着勉励军官们道,“我会与诸君共同奋战,大家放心,我不是拿破仑,更不是内伊!”
说罢,瘦削的“拉纳”便解散了军官们,自己也回到了车上。他前面的卡车已经启动起来,他自己的车也开始加速,勒克莱尔的吉普也跟上了——整个车队就像长蛇一样开始沿着一个个沙丘的边缘向目的地蜿蜒前行。
撒哈拉的天空中几乎没有云彩,所以在星光的照耀下,车队的夜间行军非常顺利。
只是明天的战斗是否也能如此呢?还是库夫拉将成为自由法国的滑铁卢?
“如果我是罗马人,我会向战神祈祷,献上我的生命以祈求这次伟大远征的胜利。”德内尔心想,“但我不是,而且我连上帝的力量都不相信,又怎么会信仰更加虚无缥缈的所谓‘战神’?”
无论如何,英勇的法兰西战士必能碾碎祖国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