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特意来向我报告,也就是说.........”
原本在翻看着某份文件的男子抬起眼,将目光转向前方那道一脸郑重的身影,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转瞬却如青烟般散去。
“你感觉已经差不多了吗?”
“是的,我已经成功抵达师傅您所说的三阶,现在的我——”少女一握拳头,感受着那份真实可见的力量,眼底现出道道自信。
“有信心完成您所给予的一切挑战。”
“无论是什么任务都尽管交给我吧,我会把它们全部完成。”
名叫阿罗约的少女做出宣告,注视着对方的视线中带着丝丝热意。
男子瞥了眼在旁边默默站立着的身影,而后看向眼前的少女,神情变得平静。
“那么,作为你的结业任务,奖励之一便是这道我亲自铸就的银链锁痕匕首。”他手掌在空中一握,些许光芒爆开。
一道光芒内敛,刀柄为黑,刀身上有些如锁链般的纹路,只有手掌大小的银质匕首便出现在掌心之中。
“卡奔鎏锲之刃,避外因,驱恶果,直至断裂之前都可以作为你的外置‘生命’,与你自身的那份体质相结合的话甚至可以彻底切碎一段空间。”
“作为护身之器先行给予你,也算是还不错的东西了。”
齐休捏在手中掂了掂,而后,直接抛给了对方。
阿罗约下意识的接过握在手上,周身气势一震继而被敛去,此刻的她即便被直觉敏锐的家伙直视,都会被认作是一个普通人。
“这是............”
“作为附属的一些功效,我将原本给予你的那个指环上的功能完成了统合,在你敛迹术法大成之前可以庇护你的安全。”
齐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原本被他放在一边的某道黑色花式的东西。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份工具,可以让你混入那个场所。”
五堰上前几步,将其接过,然后递给了眼神还有些困惑的阿罗约。
“咦,不需要我自己去做吗?”
阿罗约心中疑惑,不是让自己向之前在那座城市一样自己去调查吗?
“我也说过了,之前只是对你的一种试炼,无论你完成的进度如何,我都不会太过在意。”齐休语气平淡的解释着。
“以你的手段即便能准备相关的东西,也要花去一些时间,我也不是什么不讲人情的家伙,会刻意的给你添堵,所以我会为你准备这些。”
阿罗约翻开手上的黑页,上面那一行行小字顿时映入眼中。
(“闻风之季,远流回岸,我将于府中等候诸位的到来,这份共餐之期当满杯而归——留名人,贝加。”)
“邀请人是海门一族如今的子嗣,就是那个罗拜克的长子,并且,在这场宴会中,其余的两个子嗣也会出面,而你的任务则只有一个。”
师傅那略有些冷淡的视线望来,阿罗约的心中蓦然一寒。
“杀死这三人,然后我会告知你后续的任务,当然,若是连这也无法完成.......”师傅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是结业任务呢?”阿罗约略微沉默,然后问起她更在意的这个问题。
杀人这种事固然让她有些为难,但如果是必要的话,那她也不会心怀仁慈,只是,为何要这么说,莫非要赶自己离开吗?
“在我的家乡,无论年岁与阅历如何,一般而言,只要抵达三阶,便可以算作成人,有了应该承受的义务。”
“那之后的路,我不会再那么细致的教导你,只会告知你大致的方向,但具体的过程却需要你自己去走。”
“作为引路者,而不是创造一个自己的模仿者,当然,若你还想跟着我,我也不会拒绝你,至少在结业任务结束前,我不会强行驱逐你。”
师傅那解释般的话语让阿罗约心中微安,只要不是当下就要赶自己离开就好。
至于其他的.......她其实也不是太在意。
“是,我定当完成任务!”
咔嚓。
眼前的画面瞬间出现无数黑色裂痕,一边的窗户,脚下的地板,墙壁上的挂画,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团团的黑线所笼罩。
就连眼前的这道身影,身上也出现了黑色的锁链,若隐若现的黑色影子伸出自身的臂膀,像是最亲密的伴侣般抱住了对方。
那漆黑的面孔依旧看着这边,嘴巴张开,内侧却现出出一道正在旋转中黑色漩涡。
“¥%A你*¥56#(#)把(#…………¥*(.........”
那是并不成音节的话语,她下意识的伸出手,靠在对方肩上的黑影露出嘲笑的表情,两者的身影在她的注视下逐渐化作了虚影。
想要嚎叫,却发不出声音。
想要诉说,却忘却了话语。
她张开眼,眼前的景象却逐渐变得朦胧。
金红和霜寒色的光芒短暂的爆发出光辉,却在前仆后继的赶来的暗影中陷入了沉寂,终于,她的眼皮逐渐合拢起来。
“就这样沉沦下去吧,门会接受你的一切,和我们一起抵达死亡的国度吧。”
耳边则响起了一道听起来有些遥远的声音。
“....................”
黑暗中一道眼睛缓缓睁开,它凝视着那道陷入沉睡的身影,黄叶般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微芒,而后,它合上了眼睛。
而在外界。
呼呼呼。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寒风吹动着驻守在原地的士兵们,那是仿佛要刺破皮肤般的阴寒气息,哪怕只是呼吸,都会感觉到丝丝刺痛。
“那里很安静啊。”有个士兵侧着耳朵听了听,脸上不由现出丝丝困惑,他指着远方的那个宅子,据说是正在开宴会的场所,有些狐疑的看向一旁的战友。
“就你废话多。”另一人斜瞥对方一眼,而后压低声音。
“行了,别多话了,之前有大人物发过话,要我们不要在意那边的动静,呵,也许是进入什么隐秘场所了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讽刺,继而化作了冷漠。
“可是........”这个士兵还有些不安。
“总之,别管,只要不在我们眼前发生什么就行。”言语中带着一丝焦躁的士兵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然后扭过了头。
“................好吧。”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他也只是撇撇嘴,继续漫无边际的想着自己下班后该去哪里享乐。
噔噔噔~~~
轻快而欢乐的敲击声从不远处传来。
负责守卫的士兵顿时看向那边,一个蓬头垢面,衣裳不整的男子从小巷子走出,腰间还挂着一个小鼓,他一边拍打着鼓面,口中还在念着什么。
“孩童走向明天,我们凝视着那些身影,泪在心中聚集,无力化的身躯却摆出祈祷的姿势,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脸。”
“啊啊,这是多么伟大的仁慈,神的名字在心灵中回响着,它们齐齐歌颂。”
男子走的摇摇晃晃的,声音却听起来极为欢快。
“美好的一天,幸福的人生,你我都会抵达的梦之乡。”
“有人会拒绝吗,不会,有人会反悔吗,不会。”
“因为我们是幸福而快乐的信徒。”
“不对劲,不要去听!”他猛地惊醒,异常尖锐的声音在这片已然死寂的街市上响起,他心中一个咯噔,不由看向一边的同伴。
对方此刻正一脸艳羡的看着那个危险的家伙,口中还在低语着美好的世界。
他心中惶恐,四处回望,却见原本和自己一样正在警惕对方的士兵脸上都带着快乐的表情。
噗通,噗通,噗通。
一道道的声音接连响起。
他的瞳孔不由一震,士兵们的脸上带着满足,却一个个的跪在地上,像是在歌颂什么一样对着同一个方向。
“哦呀,还有一个家伙。”悠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下意识的提起手中的兵器,猛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那个男人抬起脸,那半是痴狂,半是疯嚣的面孔看向这边。
“为何不放弃呢,因为你不虔诚啊,这样下去,你可是会死的哦。”
“你.......不对,你是那个家伙!”他看着那张脸,往日总显得有些迟钝的大脑却猛地忆起一份卷宗,那是某个已经死去的家伙。
“真是让人心情愉快,竟然还会有记得我曾用过的那个名字。”
男人满足的笑着,原本绿色的眼珠却逐渐被黑色的雾气所笼罩。
士兵心中一阵恐惧,莫非自己是看到什么幻觉了吗,为何明明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公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萨玛,曾经在海门市最受推崇的大画家,却在留下一些任谁也无法欣赏的画作后离开了人世,甚至至今都有人怀念着那份天资。
“可是呢,这样不好。”
前方的声音顿时变得冷漠。
“因为啊,假如你看到了我的样子,记起了我的身姿,那么,你就无法去到神的国度了,已经拥有这份‘知识’的你已经是兽了。”
画家嘴角咧开,看向眼前正冒着黑气,身躯出现异变的生灵。
那原本脆弱的人体化作凶恶的利器,针刺般的毛发瞬间长出,就连那原本人性化的恐惧双眼都逐渐沉入了暗处,黑宝石般的兽眸出现在那里。
“吓吓呷!!!!”
宛如一只黑色大猫般的兽出现在原地,然后,它无视了近在咫尺的画家,变得柔韧的身躯一转,带着利刃的爪子往旁边一划,纷飞的血肉顿时爆开。
画家则一脸欣喜的看着那一幕。
浑身是血的黑猫在匍匐在依旧是一脸满足的人类身上,咀嚼般的声音不断响起。
“大口吃,将食物吞下肚子,获得你独有的幸福吧。”
“人间的一切都将是你的食物。”
画家伸出双臂,宛如在拥抱什么一样,眼中闪着漆黑色的光芒。
“在这梦幻的国度中迎来永生吧,和我一样呢,兽。”
一旁跪着的人类依旧一脸幸福的望着远方,哪怕周边便是一副血腥的场景,它们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动容,就像是.....已经被固定了一样。
噔噔噔~~~
此刻,在海门市的各个角落,拍着鼓面的画家都出现在那里,在毫无抵抗的人类面前,一道全新的兽在人的眼中出现,并且反过来吞噬起其他的人类。
不可直视。
注视外面情况的男人木然的站起身,在一脸惊喜的画家面前跪下,任由从四周奔跑而来的兽们吞噬着自己的身躯。
不可思考。
抱着头,心中满是恐惧,只是瞥了一眼便急忙返回家中,并锁好门户的女人缩在墙角,口中反复念着祈祷的句子。
然而,在她那间或抬起的眼中,一抹黑色的兽影正在缓缓成型,透过那份恐惧之心,它补足着自己的身躯,然后,等待着啃噬食物的时机到来。
不可抵挡。
戴着特制的护眼罩,全身都被附加着排斥立场的能源晶所笼罩,在一道道颤抖的声音中,成批从工厂中出现的魔偶拿起武器,走上了街头,开始了清扫工作。
然而,站在那里的画家却嗤笑着看着这一幕。
任由那无数的光束在空中聚成一团,而后将它的身躯彻底湮灭。
在屋顶上,在阴影上,在武器上,在人们的身上,在眼中,在心里.........仿佛无穷无尽的兽从各地涌出,如同潮水般袭向那些试图抵抗的武装力量中。
然后,黑潮退去,原地只剩下一片死寂。
此刻,自海门市的天空向下望去能看到一幕仿佛被刻意显示出的画面。
无数的黑影小人跪在地上,如同在齐齐的祈祷着什么,而在他们的身上则缠着无数的黑色兽影。
渐渐的,在天空现出一道有着无数褶皱的黑色空洞,无序的波纹向四周荡开。
【■■■■■■■■■■■■】
在若无若无的声音,一道身影出现在人世之中。
拖着无数兽的尸体,以及无数已然关节扭曲,脸上还带着笑容的人类躯体,看上去还有些模糊的‘死神’出现在那里。
“这便是我所作出的预言诗其一,死神之影,如何,你喜欢吗?”
画家看着天空中的那一幕,然后笑着看向一旁原本还在浇花的男子。
罗拜克丢下手中的水壶,然后,神情平静的看向对方。
“我很满意,但是,这还不够。”
他抬起头,看着那一无所有的天空。
“直到那份连锁停下之前,我都不会满足,想要吞噬我的话,就实现我的这份愿望吧,那样一来,我便会将我的一切全部献给你。”
“以海门一族的名义起誓,这份誓言必将践行,不然,便让我沦为饵食,永无存世之基。”
“那么,我等就静候了,你们一族的血液又会是如何的鲜美呢?”
画家扬起笑容,身躯却逐渐化作了虚无。
罗拜克没有理会消失的对方,而后低下身子继续拿起那个水壶,继续自己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滋滋滋...........
清澈的水液流淌而下,打在那有些发黄的叶片上,泛着湿气的土壤中是一片片被裁剪而下的枯枝断叶。
如同一个辛勤的园丁一般,罗拜克专注于此,并且,至始至终都不曾理会此刻的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尽管............那曾是他的先祖付出了无比辛劳来建设起来的城市。
“我等躬行,足踏,日夜不停,而后,入死者之馆,是为灰烬,铺撒于泥石之间,不类人身,是以终结.........”
他低语着,如同正在祷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