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王攸已被天子削职罢官,是没有资格入朝随班的,所以只能留守在宫门外等候母亲石夫人。
“好歹我们老爷也是当朝的大都督,虽说目下不在都中,可也是为国镇边的功臣,是朝廷一品大员,怎地这份例的膳食还不如那些人!”车厢外,一名青衣小厮不满的瞅着对面一位隶属于三品官员的扈从,发起了牢骚。
“好了,别抱怨了!有干的就不错了,你再看看南边的那些人,只得一个馒头,一碗稀粥。那粥乌漆嘛黑的,还不知参了什么东西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心被大爷听见了,回头用鞭子抽你!”
“要是咱们大爷没被削职罢官......”
“废什么话!昨儿个太太下的命令忘了不成,我看你的皮就是痒了!”
......
这日深夜,王攸噩梦连连。
他一时梦见老师林如海拖着瘦骨嶙峋的身子坐在轮车上,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怒瞪着他,声色俱厉的大骂他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遇事只会逃避。无论王攸向他哭诉解释,老师都是置若罔闻;一时又梦见父亲王子腾须发之上满是泥垢,身上的铠甲多处受损,手中捧着一个头盔骑在马上,时不时的剧烈咳嗽着,身形摇摇晃晃忽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口吐黑血,嘴里大声喊道‘攸儿,快逃!’
直到眼前忽然一亮,有人在耳边轻声呼唤,才把他从噩梦中拯救出来。
猛地睁开眼睛,便瞧见妻子黛玉正满脸关切的望着自己。
一看到这张娇美的面庞以及四周熟悉的一切,王攸才得以长舒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黛玉瞧他满头冷汗,眸子中惊惧神色未退,赶紧用自己手中的帕子替他轻轻擦拭。在妻子温柔的安抚动作下,王攸怦怦的心跳得以缓缓稳定下来。
“奶奶,茶来了!”帐外还有两道身影,分别是被惊动的清影和紫鹃。
只见清影适机的倒来一杯茶,经帘子的缝隙递了进去。
“你们都先去睡吧!”在给王攸喂了水后,黛玉将茶杯还了回去,由紫鹃接过并吩咐道。
紫鹃有些迟疑,但一侧的清影还是在应声称是后硬拉着她一并离开了。
一盏水入腹,令王攸心神皆清明了不少。他握住妻子继续擦拭的葇荑,果真冰凉一片,想要继续向上,却被黛玉的另一只手止住了,只听黛玉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你的妻子,妻子照顾丈夫,理所应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王攸深情的望着黛玉,许是受不住他这火热的目光,黛玉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发烫起来,“你能不能别拿这种目光看着我,我...”
“我们是夫妻,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要坦诚相待的吗?”王攸知道因昨夜的事,黛玉有了心结,亦或者说是阴影,他必须尽早的帮她解开,以免郁结。
黛玉知他指的是昨夜一乱,嘤咛着嗯了一声,然后便躺了下来,顺便将自个儿身上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蒙住脸细声说道:“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更不知从何说起?或许是我变得太贪心了,怕到时会使你厌烦。还有白日里我出二门的时候,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前呼后拥,就好似在荣国府时见到凤姐姐时那般风光。大伙儿常说凤姐姐是英雄,我是打心底里佩服她的,也曾幻想过自己和她一样有一天相夫教子,持家有道。可现如今梦成了真,却发现以往想的多是纸上谈兵,纵有好的,也因顾忌而不得用。”
王攸听了,莞尔一笑,探出手将蒙在妻子脸上的被子扯开一角,凑上去说道:“相夫教子,持家有道。夫在此处,不知这子又在何方?”
林黛玉听他这话又是玩笑戏弄之言,待要恼怒,忽的脸色一变,原来不知何时王攸的手好似一只作怪的游鱼跑了进来,还恰好游入了衣襟之中。
“啊!”黛玉忙用自己的双手去抓,可是架不住王攸一用力将她一把揽入怀里,好在前者的手不再动了,饶是如此,也还是令她羞愤难当。
“别乱动!”王攸极力的克制道,一来是因夫妻二人肌肤之间少了纱衣的隔阂,二来也是因为两人当下里是面对面,难免身体其它部位会有摩擦。
林黛玉听着他语气中的异样,当即意识到了什么,慌得不敢再动。
夫妻二人就这么相拥了好一阵子,待黛玉的身子从一开始僵硬变得柔软后,王攸适机说道:“你看,只消片刻就好了。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越是顾虑重重反而会办不好,不妨先将事情做了,再想办法补救当中有可能会出现的错误。面对第一次,会害怕恐慌那是人的本能,但是不能因为怕失败或者其它的不利因素而选择逃避或者放弃。我虽然猜不透你的想法,但是我还是能理解你的。我知道你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犯难,怕我会怪罪你,所以你才今日这般体贴的照顾我,以求一个心安。你太善良了,从对徐婆子的处置就能看出,不过当时我并未反对,只因你的那句选择让我意识到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林妹妹了,而是我王文泱的妻子,是要站在我身边的人,所以我不能走的太快,好让你追上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因为你是在寻找属于你自己的路啊。”
黛玉垂下眼睛,细密的睫毛在昏黄的烛光下掩出一片暗影,其下满是泪光,悠悠打转。
“我梦见老师了,他在梦里怪我没照顾好你,说我胆小懦弱,无进取之心,令你也跟着一并受苦受累。他气急了,拿着竹篾在后面赶我......”王攸半真半假的说道。
林黛玉被他这么一说,反被逗笑了,原来王攸方才做梦时嘴里不断喊着“救命”二字。
“就该好好打你一顿,让你总是捉弄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