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清晨。微冷,无风。
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几日还是烈阳高照,炎热难忍。今日凉意,透过轻纱,钻入肌肤,身子微寒。
树叶间,明暗交替,片片亮斑从中洒落,锦缎般的叶子纹路分明,像是被水洗过一般。
路边荒草,清露凝结,透明光华,日晕淡淡。像是镶嵌在宝剑上的琉璃,珍贵非凡。
唰!
一阵清风吹过,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百宝楼内。
此时两位老者待在凉亭内,闭目打坐。白雾升腾,茶香四溢。不过二老并未动容,也未睁开双目。
好像再等人,一个不知何时而来的人。
庭院深深,陡然一静。方圆数里,再无杂音。
空气好似凝固,好像被人关进无声又死寂的棺材里。一片随风而起枯黄的落叶,竟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二老缓缓睁开双目,齐声道:“你来了!”
来人正是王铁。
他并未回答,而是慢慢悠悠移步到凉亭。这片落叶正好挡在他的眼前,便伸手往旁边拨了拨。
落叶依旧停留在空中,无法归根。
到了凉亭内,他依旧没有开口。伸手拿起,矮小木桌上已经煮好的茶,便往嘴里灌。
当他伸手之时,二老对视一眼,一丝喜色流出。
直到将茶喝完,他幽幽道:“下不为例,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唰!
身形竟凭空消失,落叶也跟着缓缓飘下。四周杂声顿起,有风吹打树叶的声音,有飞鸟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股令人窒息的天地大势,顿时消散。二老身形也微微一动,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
良久之后,叶落风平。
齐老惊叹道:“好一个王铁,好一个五行大势。镇压一方,莫敢不从。就连我等好似深陷泥潭,不可动弹!”
“好个屁,好大的下马威才是!”田老冷哼道。
然后顺手往桌上一摸,准备喝口茶压压惊。没想到,摸了个空气。
面色一僵,顿时语塞。
片刻之间,他苦笑道:“这小子连我紫砂壶都顺走了,到了他手上的东西,八成要不回来了咯!”
“一个茶壶而已!不打紧的!”齐老笑道。
哼!
田老冷哼道:“师兄你说的轻巧,这次我可是拿了最好的茶壶。真是心疼死我了!”
说罢,此人捂着胸口,好似真的在滴血了一般。
“呵呵!”齐老笑道,“他有这般实力,我等斩杀金臂猿王,把握又大了几分。”
这倒也是!
若是一个紫砂壶,能换一个大妖的老命。想必田老有多少,送多少,把命贴上都行。
长街。
风吹过长街,苏家酒楼的旗帜在随风漫卷。不知不觉中,王铁竟走到此处。
正欲走进去之时,想起苏明心不在此处。还在城外抵御妖兽,守护耕田。
既然他不在了,那去苏家酒楼还有什么意思呢。秋露白虽好,没有故事下酒,少了几分乐趣。
于是王铁离开了。
他慢慢悠悠走进长街,好像一个年迈的老头,一步步,一寸寸。
周边小贩的吆喝声,总角小孩的嬉闹声,大人的打骂声……
王铁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原先觉得异常吵闹的声音,此时他觉得,这才是世间最好听的乐章。
世上最好听的乐器,也敲不出这么美妙的声音。
半晌之后,那个小孩被打得屁滚尿流。
哇!
小孩大哭,泪水立即从眼角流出。两个鼻子里,一条白面条,一条青面条。露出来,又吸回去。
端是滑稽!
看到小孩还在大哭,他的父母走过来。单手提起,对着他的屁股又是一顿拍打。
直到小孩连哭都不敢哭,然后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刚出炉的馒头。此时他还真不哭了,好似忘记刚才被打的事了。
他脸上洋溢着喜色,幸福的喜色。慢慢地啃着他手上的馒头,可能这就是他的幸福。
一个热乎乎的馒头。
王铁也是遇到鬼了,将这么无聊的事从头看到尾,眼睛都不眨一下。
忽然小孩望了过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然后将手中的馒头慢慢地一口口吃掉。
那样子好像在说,我有馒头,而你没有。
王铁摸了摸下颌,轻笑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就在旁边买了一只烧鸡。
然后他拿着香喷喷的烧鸡闻了闻,表情甚是夸张。小孩目瞪口呆,嘴里口水直流,手中的馒头顿时不香了。
王铁甚至拔了条鸡腿,放在嘴中。轻轻地咀嚼,表情仍是浮夸至极。然后提着烧鸡走了!
独留小孩目瞪口呆,口水直流。走远之后,又听到小孩的大哭声。然后又是大人的打骂声。
声声入耳,王铁面带喜色,心满意足。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像只得胜的公鸡。
“王公子!”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英俊男子。
剑眉星目,容貌俊美。双眼若开若合,好似璀璨的星辰。身量修长,猿臂蜂腰。
不由令人惊呼,好一个美男子!
此时街道还有不少女子低声私语,双目含春。
不过这位美男子好似习以为常,并不在意,依旧面带微笑,如沐春风。拱手道:
“在下吴勇,字陵山。见过王公子!”
语气平淡,却是抑扬顿挫。态度谦和,言行有礼。无一不展现其良好的修养。
王铁有样学样,同样拱手道:“在下王铁,字思聪。见过吴公子!”
话音刚落,这位好像在哪里听过,然后他默念几遍,还有没有什么头绪。
然后他仔细打量此人,眼中光芒闪过,突然蹙着眉头,不再言语。
轻笑了一声,吴勇依旧拱手道:“在下的师门,名为落花城。不知王公子可否听闻?”
当真破了案了,那首淫诗艳词就是出自此人之手。当时倒霉蛋大师兄还一直说吴公子,不过被王铁选择性忘记。
刘少武大部分都是废话,基本上都是听不得的,留在脑子里,浪费容量。
王铁笑道:“吴公子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不知多少春闺少女,闻名落泪,彻夜难眠,相思到天明。”
此话一出,就连吴公子都面露尴尬之色。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只能干笑两声,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