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甜后背升起一丝寒意,不远处那个人,虽然有着和巫隐一样的脸,却给她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砸了下来:
“离他远点!”
虞甜下意识抬眼看去,一抹身影极速掠来,待看清他的脸时,她瞳孔猛地一缩:“巫隐?!”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有两个巫隐!
巫隐在她面前落下,警惕地看向对面的人,眯了眯眸:“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
对面的人眨了眨眼:“冒充?分明我才是真正的巫隐。”他眸光看向虞甜,若有若无笑了下,“不如你来说说,谁才是真的?”
虞甜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穿梭,翻了翻白眼,掏出匕首指着对面的人,面无表情道:“我看上去很像傻子吗?”
巫隐眸光微动,神色有些动容:“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一眼就认出了我。”
她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谁让你的眼神看上去有种清澈的愚蠢呢,特别好认。”
巫隐:“……”
行吧,他不生气。
假巫隐抬起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虞甜瞪大了眼,眼底难掩惊讶之色:“江漓?怎么是你?”
江漓露出一抹笑:“很意外吗?又见面了。”
虞甜眼微眯,眸光带着审视:“你扮成巫隐的模样骗我,有什么目的?”
江漓余光瞥了眼巫隐,眼眸微暗,她重新看向虞甜,唇角弯起笑意:“不过是觉得与虞姑娘分外投缘,不舍得就此别过罢了,虞姑娘如此防备,倒是叫我有些伤心了。”
虞甜扯了扯唇,眼里却没什么笑意:“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就不用跟我装了。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能感觉到,你不喜欢我,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江漓眼眸微闪,有些意外的模样,随即大大方方笑了:“你确实很聪明,也很敏锐,我倒真有一点喜欢你了。”
“可别,这话听起来像鬼故事。”虞甜神情淡淡的,“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江漓也不藏着掖着:“跟我走。”
“跟你走?”虞甜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她惊讶好一会儿才开口,“凭什么?”
巫隐温和的面容微冷,徐徐开口:“这位姑娘,你似乎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江漓笑吟吟道:“你也可以跟着一起,我不介意。”
她瞧了眼虞甜,突然问道:“虞姑娘有一段时间没服用解药了,想必已经毒发过了吧?”
虞甜眼神一冷:“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江漓掩唇轻笑,打量着虞甜,“如今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想问虞姑娘已经服用了赤莲草。”
虞甜神色更冷,脑海里闪过什么,语气笃定:“你是圣焰教的人。”
江漓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眼神意味深长道:“经过我手的赤莲草,虞姑娘倒也真敢放心的用。”
虞甜眼神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江漓的意思是说,那株赤莲草有问题?
江漓眉梢轻挑:“别担心,赤莲草是真的赤莲草,不过嘛……我在里面加了点其他东西,估计会有些副作用。”
虞甜脸色难看,有些怀疑江漓这话的真实性,赤莲草有问题?
可是连老头都没看出任何不妥。
但江漓总不会无的放矢,故意骗她,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不敢赌。
“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漓神色无辜:“还是那句话,只是想虞姑娘跟我去个地方。”
“不行!”虞甜还没开口,巫隐立即出声打断,神色很是难看,“你别信她,这女人明显不怀好意!”
他扭头看向虞甜,语气有些急。
虞甜觉得有些古怪。
巫隐……是不是知道什么?
巫隐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抿了抿唇:“反正不能跟她走,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江漓轻笑一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我不急,虞姑娘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你改变主意。”
她说完,深深看了眼虞甜,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里。
虞甜回过神来下意识要追,哪还有江漓的影子?
她盯着江漓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皱,对方扑朔迷离的态度让她很是不安。
她如此笃定自己会改变主意,难道赤莲草真被她动过手脚?
仔细一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赤莲草本来就是江漓带回来的,她为什么那么好心把他们引到秦家,特意送他们一株赤莲草?
虞甜越想心沉的越厉害。
“喂,你不会真在考虑要跟那个女人一起走吧?”巫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虞甜回神,就见他眉头微皱一脸担忧。
她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约我出来,我会碰上她吗?说,到底什么事!”
巫隐神色无奈:“你先把手放开!”
虞甜没好气撒手。
巫隐理了理衣襟,神色迟疑:“这件事说来话长。”
她眉头一皱,脸上写满不耐烦:“那就长话短说!”
巫隐紧抿着唇,突然出声:“你不能去岭南。”
虞甜蓦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岭南?”
巫隐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和傅凛知的毒,只有赤莲草能解,而赤莲草只长在岭南,为了解毒,你肯定会去。”
她神色狐疑,心里古怪更盛:“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拦着我?”
她面无表情:“之前你就拦着我不让我去,理由呢?”
“不能去!”巫隐语气重了些,眼里藏着虞甜看不懂的情绪,“会有危险,很危险的事情发生!”
他的语气严肃,不似作伪。
虞甜皱了皱眉:“你究竟知道什么?”
巫隐眸光几经挣扎,艰难吐字:“我不会害你。”
她神色冷下来:“我现在这副模样,不正是拜你所赐吗?要不是那狗屁朝生暮死,我至于冒这个险?”
“不是我。”巫隐眉头紧皱,下意识道。
“你说什么?”虞甜骤然抬头。
他哑了哑声,最终还是道:“我说过不会伤害你,你的毒,不是我下的。”
虞甜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不是你,那是谁?”
说实话,她一开始知道巫隐就是444也很不敢置信,当年她和444虽然闹得很难看,可在她眼里,对方应该干不出来给她下毒这种缺德事。
是以巫隐说毒不是他下的,虞甜打心眼儿里是信的。
见巫隐迟迟不说话,虞甜突然道:“圣焰教教主另有其人,对吗?”
巫隐猝然看向她,眼神难掩惊愕:“你怎么知道?”
看见他的反应,虞甜心里的那些疑惑豁然开朗。
从一开始她就陷入了思维误区,以为巫隐就是圣焰教教主,那个神秘的主上。
可如果,圣焰教教主不是他呢?
她突然回忆起一些细节,有好几次见那个主上,他都戴着面具,而巫隐在她面前,从来不戴面具。
他们二人的气场也不大相同,那个人给她的感觉,明显要危险许多。
“又或者说,圣焰教教主,其实有两个人?”虞甜进一步提出自己的猜测。
一个是戴面具的主上,一个是在外行走的巫隐。
人口拐卖,炼造人形杀器那些事,都是那个主上做的,如果这样解释,就说的通了。
她就说444一个接受过正经教育的系统三观怎么突然歪成那样!
巫隐已经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了。
他知道虞甜聪明,却没想到她敏锐到如此地步。
他沉默良久,才缓慢开口:“你只猜对了一半。”
“嗯?”虞甜看向他。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让你相信我,又不要太相信我吗?”巫隐问。
虞甜点头:“我正想问你,你那话什么意思?”
他神色复杂:“因为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了自己。”
虞甜脸色有一瞬间的空白:“……哈?”
巫隐叹了口气:“你知道,系统是没有实体的。”
虞甜瞪大了眼,一个猜测涌上脑海:“所以……这具身体,不是你的?”
之前巫隐说为她量身打造了这具身体,虞甜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身体也是他自己打造的,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点点头:“当年你身死,我被强行剥离,受了很大的损伤,虚弱的我只能重新找到了一具身体绑定,那个人就是巫隐。”
虞甜深吸一口气,只觉有什么东西快要浮出水面。
“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出巫隐的野心,他那时候很虚弱,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他沉睡的时候就由我掌控身体,也是在那段时间,我用所剩不多的能量,为你重塑了这具身体。”
虞甜张了张嘴,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太过于惊讶乃至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继续道:“巫隐十分聪明,学东西很快,有时候我无意间透露了一些其他世界的知识,他也能很快掌握。但他表现的十分无害,也会主动把身体的使用权让给我,自己陷入沉睡,以至于,我对他完全没有提防。”
444怎么也想不到,从一开始他找上巫隐,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在窥探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明时,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就在巫隐心里深深埋下。
“他就是个疯子。”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记忆,脸色十分难看。
444以为是他掌控了巫隐,殊不知它才是被掌控的那一个。
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被巫隐控制了。
他窃取了自己的部分数据,学到了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并且用以邪门歪道。
圣焰教原本是444建立的,它本意是建立一个能与反派傅凛知抗衡的势力,这样以后等傅凛知要毁灭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抵抗力。
谁知后来却被巫隐用作满足一己私欲。
“炼制人形杀器的方法,其实是他从你这儿学到的。”444看向虞甜,毫不意外看到了她眼里的错愕。
“我?”虞甜神色惊愕,“你确定?”
这听起来比她毁灭世界还要离谱!
444勾了勾唇,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还记得以前我们经常会交流你看过的一些小说吗?”
虞甜是个忠实的小说爱好者,看过的小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看过一本关于科学怪物非法进行人体实验的小说,我们还讨论过?”
虞甜张了张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从我这里窃取了这份记忆,遇到了对实验有狂热兴趣的柳吟霜,二人不谋而合,竟然还真成功了。”444神色凝重。
虞甜哑然许久,喃喃出声:“难怪我第一次见那些怪物的时候总觉得十分熟悉,甚至还知道它们的弱点是在后脑。”
原来这怪物就是来源她的记忆!
虞甜突然想起什么,嘴角抽了抽:“圣焰教这个名字,也是你从我的记忆中提取的吧?”
看到对方沉默的表情,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
她从阿满嘴里得知圣焰教的教号十分奇怪。
当时阿满随口一说,她就随口一接,还真接上了。
“这破口号,反正我一直没弄懂什么意思。”
“什么……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
虞甜下意识一接:“喵喵喵喵?”
阿满瞪大了眼:“你也知道?”
虞甜的表情很不敢置信:“谁会起这么脑残的口号?”
她甚至还暗搓搓怀疑过那教主是不是也是穿越的,现在破案了。
444神色分外沉默:“……很脑残吗?”他觉得还挺霸气啊!
虞甜毫不犹豫点点头。
“……”
虞甜总结下来:“所以,这就是个你企图占据别人的身体,反被身体的主人控制了的故事?”
444不悦道:“我和他那是合作,谁知道这狗比这么不讲武德!”
虞甜一脸无语:“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栽跟头了吧?”
“你失败就在于,太相信人性,又太低估人心。”她眼神突然有些疲惫。
444陷入沉默。
他知道虞甜的意思。
当初他和她闹掰,就是因为意见不合。
444坚信傅凛知会走上书中的老路,成为灭世大反派,一心想杀了他。
而虞甜则相信自己能改变傅凛知,避免他走上那条路,不让他杀傅凛知。
一人一统互不相让,最终分道扬镳。
他控制虞甜的身体做了她不愿意做的事,却没想到她那么决绝,竟然不惜和自己同归于尽。
再次重来,他太过自负,压根儿不觉得巫隐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结果亲手养成了这么大的祸患。
444沉默了很久,最终低下头自嘲一笑:“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虞甜盯着他瞧了许久,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错误已经酿成,只能想办法补救。”
她眉尖紧蹙,眉眼萦绕着凝重之色:“所以巫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444盯着她:“他想要你。”
虞甜:?
这是什么绝世玛丽苏剧情?
444慢吞吞补充完:“也不准确,他想要通过你,找到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占领异世界。”
虞甜:……
这听起来比上一个还要恐怖。
这已经不仅仅是野心了,这是疯了好吗!
“通过我就能找到异世界的大门?”
444冷静道:“岭南某处秘境藏着一处时空隧道的入口,你是异世界的人,理论上来说,你是能打开的。”
虞甜:“……”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444额角青筋跳了跳:“谁知道那个疯子真能找到啊!我也是才知道的!”
虞甜果断道:“绝不能让他得逞!”
要真放巫隐这样的人去了异世界,那和放一个极端反社会分子有什么区别!
还有他的人形杀器……
那对异世界来说简直是一场浩大的灾难!
444点头:“我能控制这具身体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反正岭南你一定不能去!”
虞甜咬了咬牙:“不去我身体里的毒怎么办?去不去都是死!”
而且就算她不去,巫隐也有各种办法掳她去,由得了她吗?
只能争取不要落在他手里……
444也陷入了纠结。
正在这时,一道散漫的嗓音懒懒响起:“打扰一下,你们谈完了吗?”
两人震惊地望过去,一道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眉目深深,神色冷冽,不是傅凛知又是谁?
444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
这狗东西什么时候来的?他竟一点没察觉!
虞甜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傅凛知神情平静,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这会儿的心情究竟有多不平静:“就在你来后不久,我不放心你,所以跟了过来。”
傅凛知是什么人?
从在街上他就发现了虞甜的不对劲,只是一直没揭穿而已。
她心里一个咯噔,呐呐地道:“所以……你都听到了多少?”
凝视着她,他的眼眸深邃暗沉,所有情绪尽藏于其中:“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应该都听到了。”
虞甜的一颗心沉入谷底。
444的表情也十分复杂,非要形容的话,仿佛吃了屎一样。
虞甜僵在原地,突然不太敢看他的眼神,生平头一回,她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情绪,她躲避似的垂下眼睫:“所以,你都知道了?”
“你想做什么?”444一脸警惕地拦在虞甜面前,傅凛知本来还没有注意他,他这样一拦,他的目光顿时扫了过来。
虞甜生怕事情的发展变得更加糟糕,硬着头皮开口:“你先走。”
444一脸挑衅地看着傅凛知,皮笑肉不笑:“听见没有,让你走。”
傅凛知神情似笑非笑,眼神幽幽的瘆人。
虞甜扶着额:“我说的是你,赶紧的,消失!”
444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她,眼神很是受伤。
虞甜面无表情回望。
444败下阵来,不情不愿瞪了眼傅凛知:“先说好,我可不是怕了你啊!”
他看了眼虞甜,“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一步三回头地后退两步,纵身一跃到树上,没了身影。
风过无声,寂静的树林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气氛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两人齐齐开口。
傅凛知:“你”
虞甜:“我”
虞甜眉眼掠过沮丧:“算了你先说。”
傅凛知神色捉摸不透:“还是你先说。”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敢抬起头和他对视:“你不怕我?”
既然他听到了全部,那肯定也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轻抬眉骨,语气理所当然:“为何要怕?”
虞甜唇瓣翕动,嗓音很轻:“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你们不都讲究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傅凛知哼笑一声,眉眼含着不动声色的狂妄:“那是他们,我不在乎。”
他瞧着虞甜怔愣的模样,眸色深深:“所以你一直不愿意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虞甜抿了抿唇:“不是不愿意,是不能说。”
傅凛知理解地点头,自然而然提出疑惑:“你跟巫隐,或者说,他跟巫隐身体里的那个蠢东西,早就认识?”
虞甜被他的形容逗笑,暗自庆幸提前送走了444,不然他要是听到这话,又有一番热闹。
“他叫444,是系统,我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他。”
……
听完事情的经过,傅凛知沉默良久:“所以,我是话本子里的人物?听上去,似乎还是个十恶不赦的角色。”
活了这么多年,突然有人告诉他,他只是个话本子里的角色,傅凛知嘲讽地勾起嘴角。
那他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虞甜摇摇头:“那是书里的你,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
撞上她的目光,傅凛知心头软了一下,自嘲地勾了勾唇:“你说你来到这里是为了阻止我走上原书那条老路,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为我而来?”
虞甜一怔,唇角慢慢勾起:“我确实是为你而来。”
傅凛知脸上的神色怔住。
她上前两步,仰头看他,清澈的眸倒映着他的影子:“第一次是,第二次也是,阿凛,我是为你而来。”
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傅凛知眼底墨色翻涌,仿佛有一场山崩海啸正在酝酿。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不幸的,有着那样不堪的过去,所爱之人不爱他,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推动,让他此生注定求而不得,不能善终。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恍然大悟,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有这么一个人,翻山越岭,为他而来。
再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了。
为此,他甚至觉得那些晦暗过往,不值一提。
*
“你们发没发现,他们两个,好像有点奇怪?”阿满拉着几人暗搓搓八卦起来。
季明轩看了眼她指的方向,虞甜和傅凛知正携手逛街,面上有说有笑。
“哪里奇怪?我怎么没看出来?”
阿满戳了戳傅明礼:“阿昭,你发现没?”
傅明礼皱着眉,煞有介事点点头:“实在太奇怪了!”
惊蛰眨了眨眼睛:“确实奇怪。”
菩提老道也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脸色高深莫测:“简直白日里见鬼了!”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到底哪里奇怪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季明轩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恨不得将那两人盯出一朵花来,到底哪里奇怪了?
季明轩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哪里奇怪了!”
众人看过来,他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发现:“你们有没有发现,表哥他竟然在笑诶!他个死面瘫也会笑,还是不带嘲讽和阴阳怪气的笑!”
季明轩瞪大了眼,得出结论:“我的天,该不会是那赤莲草的后遗症吧?!这也太吓人了!”
“呿——”众人齐齐扭过了头。
他一脸茫然:“你们干嘛都这副表情?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性子都转了,这还不吓人?”
阿满斜了他一眼:“你还是闭嘴吧。”
“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不得不说,惊蛰真相了。
——
清晨,一行人离开小镇,前往下一站。
经过商量,虞甜和傅凛知还是觉得岭南之行十分有必要。
况且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巫隐的目的,也算化被动为主动。
至于江漓说的那个副作用,虞甜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让老头又检查了一遍,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放心吧,有老头子在,怕什么?”
虞甜一想也是,也就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件事,只是心里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马车来到一处山坳,骑在马上的季明轩突然眯了眯眼,和惊蛰交换了一个眼神。
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马车里,本来在闭眼休憩的傅凛知骤然睁开眼,虞甜抬眼看过去,唇角轻轻牵起:“你也觉得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傅凛知启唇正欲说什么,眼眸微凛,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哨声打破了竹林的宁静,下一秒,无数利箭从林中穿过,直奔马车所在的方向!
季明轩冷笑一声,拔出长剑:“小爷我倒是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惊蛰你呢?”
惊蛰一勒缰绳,纵身一跃,足尖轻点于马背:“巧了,我也是。”
虞甜被傅凛知按倒,一支箭紧跟着从窗户穿过,射在她刚刚坐的地方。
傅凛知直起身来,神色一冷:“你在这儿好好呆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小心!”虞甜只来得及匆匆扔下一句,眼前已经没了傅凛知的影子。
傅凛知跳下马车,看向其他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季明轩长剑挥舞的眼花缭乱,抵挡着飞来的箭雨,抽空回了句:“人很多,看着不像是人形杀器,倒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
傅凛知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微冷:“我倒是把宫里那位给忘了。”
太后不会希望他活着回去,之前在锦城处理了秦老爷,动作太大泄露了行踪,那边应该是得到了消息,这就派人来杀他了。
想通其中关窍,他眉间覆满凛冽寒意,也迅速加入了战场。
虞甜掀开帘子,谨慎观望着战况。
又一阵箭雨停下,四周无数黑衣人持剑冲了上来,与他们打斗在一起。
黑衣人约莫有三四十个,提前埋伏在这儿,手法也像专业的杀手,狠辣不留情,像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这样的阵仗,不像是巫隐的手笔。
虞甜稍作思索一番便得出了结论——
太后。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又这么不想他们活着。
她眉头紧皱,突然想起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傅明礼,终究还是不放心。
她钻出马车,迅速来到傅明礼所在的马车前,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马车里的阿满和傅明礼一脸警惕,手里的武器差点儿就刺了出去,见到是虞甜才急忙收住。
“你们没事吧?”虞甜上上下下将两人打量一圈。
阿满连忙摇头:“没事。”
傅明礼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眉头紧皱,眼神担忧:“娘亲,外面是什么情况?”
虞甜说出自己的猜测,傅明礼脸色一沉:“想不到那个老巫婆这么不想我们活着回去!”
虞甜倒是不意外:“反正早就撕破脸了,她当然巴不得我们能够悄无声息死在外面,到时候随便编一个理由堵住众口就行了。”
几人时不时关注着外面的情况,神色凝重。
“人太多了,我也去帮忙吧。”阿满坐不住了。
虞甜没反对,只交代了一句:“那你小心些。”
阿满点头,跳下马车加入战场。
他们此行低调,带的人也少,对面人多,又都是死士,一时间战况僵持不下。
虞甜的目光紧紧盯着傅凛知,见他穿梭在好几个黑衣人之中,手起刀落,面不改色结束了一条性命,看上去游刃有余,这才松了口气。
傅明礼抿了抿唇:“我以后也会像父皇那样厉害!”
虞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头:“当然。”
就在这时,两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马车,有人掀开车帘钻了进来,虞甜眉眼一冷,抬脚便是狠狠一踹。
她将其中一个黑衣人扑倒在地,正愁找不到趁手的武器,身后传来傅明礼急急的声音:“娘亲,接着!”
虞甜想也没想抬手,一把匕首落在手里,她勾起唇角,拔出匕首迅速割断黑衣人的喉咙。
另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对,眸光闪过狠色,竟然朝着马狠狠刺了一刀。
马儿受惊,顿时痛苦地嘶鸣一声,扬起前蹄,虞甜被这力道冲击的身形不稳,身子重重撞在车壁上。
“娘亲!”傅明礼惊呼一声。
虞甜还来不及出声,下一秒,那马跟疯了一样载着两人疯狂往林子里冲去。
其他人也终于发现这边的状况,阿满瞪大了眼:“姐姐!阿昭!”
他们想追上去,然而黑衣人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只见一道黑影迅速掠过,人群里,傅凛知迅速解决了身边的黑衣人,朝失控的马车追去。
马车里,因为马儿横冲直撞带来剧烈的颠簸,虞甜几次想爬起来都失败,傅明礼跌跌撞撞扑过来扶起她:“娘亲你没事吧?”
“没事。”后腰处隐隐作痛,虞甜摇摇头,眉头紧拧,“得想个办法让马车停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马儿受惊发了狂,这会儿肯定不受控制,得把缰绳给割断,她握紧手中的匕首,忍痛咬牙站起身掀开帘子。
马车外的黑衣人竟然还在,见状持剑刺过来,虞甜险险侧身躲避开,颠簸的马车让这场打斗变得极为艰难。
她不仅要躲避黑衣人的杀招,还要艰难稳住身形。
虞甜一个不防被黑衣人扑倒在地,锋利的刀尖看着就要刺下,黑衣人突然瞪大了眼。
她抬眼望去,原来是傅明礼用缰绳勒住了黑衣人的脖子,小孩儿因为用力脸都涨红了,虞甜没有犹豫,匕首捅进了黑衣人的身体,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费力地将黑衣人的尸体踹下马车,突然听到傅明礼惊慌的声音:“娘亲!”
虞甜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马儿狂奔,竟载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悬崖!
再有几步的距离,这辆马车就会掉下悬崖粉身碎骨!
这会儿割断缰绳已然来不及,仓促之下,虞甜眼里闪过破釜沉舟的决心,她扑过去抱住傅明礼,从窗户将他推出去。
她不敢保证这样傅明礼不会受伤,可受伤总比摔下悬崖要好!
傅明礼看出了她的打算,瞳孔猛缩,目眦欲裂:“娘亲,不要!”
虞甜深深看了眼傅明礼,眼神似乎有千言万语,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马车坠下悬崖的前一刻,她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傅凛知阴沉的脸。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傅明礼被一个冰冷怀抱接住。
他呆呆地仰头,脸上挂着泪痕:“父皇,娘亲她……”
傅明礼话还没说完,只听头顶落下一句沉沉的“好好待着”,下一秒,他人被放在地上,视野里,傅凛知以毫不犹豫的姿态跳下了悬崖。
短短的时间内,傅明礼迎来二次重创,眼尾发红趴在悬崖边:“父皇!”
匆匆赶来的季明轩等人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
失重的感觉让虞甜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她闭上眼,像是认命了。
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还好,还好在最后一刻她把阿昭推了出去。
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了傅凛知。
可是,怎么可能呢?
*
“阿昭,你……多少吃点东西吧,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找人呢?”众人你挤我我挤你,最终阿满硬着头皮被推了出来当说客。
傅明礼一动不动坐在窗边,眼眸涣散,神色呆滞,他们在悬崖下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找到虞甜和傅凛知,他从一回来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不吃不喝,话也不说,让人看了担心。
季明轩沉默也跟着劝:“你说父皇那个人本事如何你还不知道啊,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会儿他们指不定在哪一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救呢!”
菩提老道紧跟着附和:“是啊,我们在悬崖下找到了破烂的马车,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这不就是他们还活着最好的证据吗?”
傅明礼眸光微动,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真的么?”
小孩儿巴掌大的脸上露出这样小心翼翼的表情,实在是惹人怜惜,众人心下不忍,语气越发笃定:“当然是真的!你父皇娘亲还等着我们去找,你可别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
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其实谁心里也没底他们俩还活着,可必须稳住阿昭,那么小的年纪,不吃不喝身体怎么受得了?
万一他们二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阿昭又出了事,他们怎么好交代?
傅明礼沉默片刻,微一抿唇:“我有些饿了。”
阿满连忙把吃食端到他面前:“快吃吧,还热着。”
他端起饭碗,默默用了起来,乖巧又沉默。
肯吃东西就好。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还没找到的二人,眼里不免添了几分沉重。
好好的两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
虞甜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睁开眼睛。
浑身的疼痛提醒着她,她确实还活着。
“果然,主角掉下悬崖不死定律是真的。”
虞甜挣扎着坐起身,突然愣住,她打量着陌生的环境,眼底添了几分茫然:“这是哪儿啊?”
泥土做的土胚墙,漏光的瓦片,充满农村乡土气息的陈设让她本来就疼的脑袋更疼了。
她不会……又穿了吧?
“哟,姑娘,你醒了?”陌生的女声拉回了虞甜的思绪。
她抬头望去,面容纯朴的妇人端着木盆,一脸惊喜地望着她。
她穿着荆钗布裙,是最普通不过的乡下妇人装扮,因为常年劳作肤色有点黑,眼神倒是赤诚。
不像是坏人。
虞甜默默在心里道。
“你好,请问你是?”
“我姓刘,你可以叫我刘婶。”妇人将木盆放好,笑望着她,“我夫君打猎的时候捡到了你们,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竟还留着一口气,要我说,姑娘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虞甜敏锐地抓住重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