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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府戏苑

月上柳梢,华灯初上,戏苑门前的花牌顺着红毯,由着前门摞到了街边。戏苑门口的街道,也由白日里的清疏变得拥挤不堪。小贩叫卖声,夜市摊子连城一线的喧闹,市井气息浓郁且嘈杂。门客张罗着吆喝熟客临门,小厮穿梭在大厅飞扬手巾,提壶加水。台前纷纷扰扰,台后紧锣密鼓,掌事的吆喝弟子们快着手脚,梨园后衙无闲人,个顶个的忙活着自己的准备。文班改武戏,这是绝对不能大意的,虽说功底都是足的,可这满长沙的花车过巡,堂前水牌,高挑着二月红大字,这就是长沙城雷打不动的金字招牌。多少人为了这一票,挥洒重金,乱世当前,还能看得起戏的,也算是非富即贵。然二爷确是广开门路,改戏为劳军,自然不会择人而待。没钱的一楼大厅,大碗茶配着青瓜子,也是瞧完整了一出戏,有钱的各位爷,楼上雅间,一客一居,正宗安溪铁观音伴着金丝八件,绝对不会落了一丝一毫的尊贵。甭管楼上楼下,都是翘首以盼着红二爷的穆桂英来一番轰轰烈烈,振奋人心的剧目。

“马前点儿!马前点儿!小五子利索点说你呢,今晚首戏,都绷紧了皮,文戏走气腔,武戏见真章,二爷的水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挂的。今儿算是你们几个小伢子有福气,瞧上一场,够你们学几年。”掌事祥叔打了帘子看了眼外场,赶紧回后台督促。虽年过五旬,可气韵沉稳,亮了嗓子说话,洪亮浑厚,眼观四路检视着每一个扮上的伢子。随手路过衣箱,再次翻看排衣,眼神扫过一排花枪架,眉头一紧,赶紧转身厉声“霖戌!霖戌!二爷的花枪呢!!!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入架!”

“祥爷祥爷,您不是说,二爷不临场,花枪不见光嘛。我这不是还没来及。”二十出头的霖戌还是上着妆,被这么一吆喝,手差点抖了眉线,赶紧放下画笔快步跑过来回话,眼瞅着掌事脸色不好,办差不利要挨竹板子的。赶紧儿陪着笑脸,不等掌事开口,立马就了话茬。“阿宝在后巷看着,那小子刚来,干活勤快又不说话,绝对不偷懒。二爷的银枪金贵,您就是给我几条命,我也不敢大意这事儿,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一溜烟的便往后台小门跑去,器械用具,大箱大帐都是放在后巷,开场入架,这是规矩。平日里都是封箱存放,二爷精细,平日里没有班主掌事交代,谁也不能沾了二爷的用具。

“阿宝!阿宝!快把二爷的银枪拿过来!”霖戌推开侧门刚伸出头吆喝,便瞧见黑暗里闪过一个黑影,戏班小工阿宝,听着声赶紧抱着一个修长的木盒诺诺的跑到他身边来。“刚那黑影是谁?黑灯瞎火的,在后巷干嘛?”

“没……没谁,有……有只猫,我抱着玩,你喊我,它跑了。”阿宝不过十来岁的年级,低头回答,说话小声谨慎又胆怯。手里抱着偌大的木盒,比自己高出许多,没看清前步台阶差点不稳,踉跄几步,霖戌眼见如此,赶紧先抓住木盒,反手就在他脑袋上一个爆栗。“不要命了,摔着银枪,扒你层皮!去去去,看好戏箱,再玩猫,回头不给你宵夜吃!”

“嗯……”捂着脑袋,自己揉揉,也不敢多有言语,轻轻点点头,耷拉着脑袋,便走回箱堆那里。转身的那一瞬,眼睛里的仿佛空洞的毫无生气一般。霖戌懒得再搭理,听着里面催鼓已起,再不放好这对银枪,自己的后背该要开花了。三两步跑回去,也来不及在多做查看,打开木盒,解开绒布便把银枪放置在了出场位置。前后不过一分钟,汗还没擦,便见二爷已然大步临场,连忙躬身让出步道,花翎撩过。二爷已手持银枪,对戏的詹爷随后,手持二爷的对枪,祥爷打帘,顺着锣鼓点奏,在台前满堂喝彩的叫好声中,威风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