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子
“想要进一步革命,只在长沙搞搞是不行的。”黑暗中一个青年负手而立,在他的面前是一张被悬挂起来的中国地图。
“是,长沙只是个小地方。”另一个青年坐在一边品茗,淡淡说一句,仿佛一切都跟他没有关联。然而,这场革命正是他着手推动的,没了这人,革命,闹不起来。
“若是北平……”
“北平那地方我也去过,在那里也设有盘口。可是,北平看上去太平,实际上风起云涌。”
“也不过是大权集中在一个人手里吗。”看地图的青年将那份少有的全国地图小心翼翼地收在木匣中,坐在另一个青年旁边,端起一杯茶。
“说的容易。那人有自己的野心,有怎么可能轻易站在我们这边。”
“如果你去做说客呢?”
“就算是我,也没把握。”
“原来这世上还有你张启山做不到的事。”青年轻笑。
“别用激将法。”张启山放下茶盅,也不看身边的青年,起身打开镂花木窗。阳光倾泻,原本阴凉的屋子融进了暖意。
“我说的没把握是没有十成的把握。这我次不想冒险。但如果别无出路,不妨试一试。”
张启山随手抓了把窗台上的谷子洒向窗外,引了一群燕雀争食。
“你很好奇,但又不问。”她转过头,嘴角轻翘,“还好是个有脑子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失礼的话,张启山一定会笑出声来。袁家小姐的眼里自是不错的,像是活了半辈子的人,科这张嘴,却是三岁孩子的。
一切似乎有趣起来了。
二.
张启山本想再看看还有什么能勾起他兴趣的事情发生,但路程就那么长。车停在了一座四合院前,门匾上写着“袁府”。
竟然到了。
有几个人已经候在大门前,看到福特车立刻迎了上来。
“清小姐。”开门的人将丫头请下车,一边立刻有人结果她手中的油酥。同时,那个开门人又招呼张启山,“张老爷请。”
张启山点点头,下车。那人又道:“我是这儿的管家,您叫我袁恒就成。”
“袁管家客气。”
“不敢。”袁恒立即弓腰,“今日老爷吩咐突然,误了您的时辰,还望您见谅。”
“袁恒,我们可以进去了吧。”丫头看了一眼袁管家,径直走向府内。
袁管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立即引张启山入府。
来到正厅,以为美妇人迎上,先一步到的丫头甜甜地唤了一声:“伯母。”
“哎,我们家小清越来越水灵了。”袁夫人牵过丫头,正巧袁大老爷也走了出来,“呦,清清来了。”
“大伯。”丫头恭敬地回礼。
袁大老爷微笑点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启山感到袁大老爷看丫头的眼神有些古怪。不过不等他细想,袁大老爷
就开始和他寒暄起来。顺理成章,张启山在袁家吃了晚宴,还遇到袁家其他三个兄弟,包括之前一直给他冷板凳的袁老三。
不仅是与袁家兄弟相知让张启山心情愉快,更重要的是,由于袁家家规定下女眷不上席的规定,张启山到离开时也没有再见到那个让他喜欢不起来的鬼丫头。
三.袁清
第二天,张启山再次来到袁家。这次不再是不请自来,而是袁家大哥让他来看风水。
袁家的院子有几个四合院那么大,看起来带点江南园林的味道,但总体还是北平的传统建筑。
入门向左是前厅,主家或客人寻人时暂时休息的地方。向左向右都有一条蜿蜒的回廊连接着下人居住的地方。地位高些的,能住在偏远的厢房,地位低的,就只有抱厦能住。抱厦虽然简陋,但在这乱世之中也算是个安身之所。比起那些流落街头的人,他们幸福太多。
由前厅再向里去,是一个由回廊围出的天井。天井的正东正西各有一个拱门,门后是另外的回廊。听管家说,西边的通向女眷的住所,张启山不好叨扰;东边的最深处是袁大老爷的住所,之前还有客房。
表面上看这个院子除了大些,没什么特别之处。但风水先生看到一定会感到震撼。院子的游廊是一条盘踞的龙,花草的形状走向是龙身上的鳞片。如何官家住在这样的院子里,一点会官运亨通。
只是,这条龙的相位并不好。风水中最忌讳的就是“困”,这和大禹治水是一个道理用强硬的手段来保持风水,注定会被反噬。而眼前的这个院落,明显是将龙困在这个相位。
若单是逆了风水的精髓也就罢了,在没有反噬前破掉就行。困风水也不是没有,毕竟并不是所有风水都是完美的,并且风水会轮换,许多帝王为保住自己的地位,采用活祭的方式来抵御反噬的力量。
自然,还有一些高明的风水先生为造福一方百姓,用圣物镇压邪气。比如说,张启山家的那尊金佛。不过,在他盗走金佛的时候,那里的风水已经变化,不需圣物镇压。
但北平就不一样了,紫微星还没有离开,这个院子的灵气也是源源不断,困龙是画蛇添足。
难道,另有玄机?
张启山皱眉,回到大堂,让管家那一份府邸的设计图。在看完设计图后,张启山的眉头锁得更紧。
太奇怪了,这不是困龙,而是育龙。这个院子的整体就像一枚不规则的龙蛋,龙已在蛋中成型。那整条龙在哪里呢?
张启山又让管家拿北平的地图。管家迟疑地看了眼最在一边品茗的老爷,待其点头后又愣了一下,才去取地图。
袁老爷看来是下血本了。按理说,家中的设计图是不允许给外人看的,那会成为主人家的安全隐患。现在,袁老爷连北平的地图都拿出来了。
张启山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不过,于他这是件好事。能了解北平的构造利于攻城。但如果能拉拢袁家人,也就不需要攻城了。
巨大的地图被缓缓展开。张启山端详了片刻,上前一步,只在公主坟的一个地方问:“这是哪里?”
“这是老三家。”
是了,就是这点。
依旧是看风水,只是这次在袁三爷家。若说北平有一条盘踞的龙,那么龙眼就在这里。
这条龙本应该是以紫禁城为龙首的,可惜风水轮换,偏了位置。而正巧袁家的院子压在了龙位上。
四.
张启山快速走着,寻找那个瞳孔。应该快了。
当张启山迈入所谓瞳孔部位的庭院时,映入眼帘的不是丛丛桃花,一方极为简单的木床,以及倚窗持卷的人。
那一刻所有景色都应该是灰色的。明媚春光,翩飞蛱蝶,满地落英和茵茵绿草都只能沦为衬景。只有那人才是中心,仿佛一切都只是她无意的念想造出的。而此时她是平静的,喧嚣远去,甚至时间都已驻步。
在很久之后张启山曾跟二月红提过这件事。二月红问他是不是就在这时爱上那位不招人喜欢的小丫头的。张启山摇头。他不是矫情的人,也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那一幕确实让他回忆了半生。
大概是被看得久了,袁清抬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张启山,以及他身后的袁家两位老爷。她放下手中书卷,走出闺房。
“爹爹,大爹。”袁清向袁家两个兄弟福了福身,有转向张启山,“张先生。”
“清清啊。”袁三爷跻身过去去牵袁清的手,“张先生看风水,走,到爹爹哪里去,别碍了张先生的事。”
袁清微笑着回身避开袁三爷的手:“女儿还有书未看完,现在去取。”
“不必了。”张启山开口,“我要找的,就是令爱。”
袁清将泡好的清茶端给张启山。张启山端起茶碗,仔细观察碗中的茶水。香气不重,色泽微
黄,看不出是什么茶。含一口茶水,张启山终于明白袁清用的什么。竟然,是烟叶。
用烟叶泡茶,那种苦涩的味道不亚于让人去嚼黄连。但张启山还是喝下了,对正在看好戏的
袁清说:“好茶。”
“别套近乎了,我的茶艺自个清楚。这家里除了门口的黄狗喝得下,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
”袁清泼了张启山的茶,“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张启山侧脸盯着地上的水痕,又将目光锁定在袁清脸上:“张某想看看小姐的生辰八字。”
“何必那么麻烦。”袁清再次拿起那卷她还没看完的书,淡然道,“张先生不是已经知道了?”
张启山不自觉地轻笑一声,一手低着下颌,后背微微放松后靠。刚刚那句话真像是半大的孩子在赌气。
袁清抬眼冷冷盯着张启山:“你笑什么?”
“笑你,像个孩子。”张启山扬眉。这个丫头,也不过是个丫头。对付孩子,还是用孩子的方式比较好。
“孩子?”对面的袁清皱了眉,“很久没人这么说我了。”
“怎讲?”
“你还是别知道的太多。”袁清不留余地地回绝。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寻求我的帮助。”
五.
袁清只是哂笑,继续看她的书。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气氛一直如此。张启山望向窗外那片开的正盛的桃花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红木桌子。
“先生来找我,是想除了这片桃林来改这里的风水吧。”最终还是袁清放下了书卷,也望向桃林。
现在已是仲春,花枝上的花苞争相舒展身姿,换片娇嫩花瓣簇拥着嫩黄色的花蕊,面向明媚春光。地面还有细碎的淡紫色花朵,丛生在桃花树底,引蛱蝶流连。
为换得这样的美景要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这方庭院本不能有生命出现。龙是死龙,或者说,曾有很短的一段时间是活龙。袁家可能就是在这时建的院子,同时,袁家在那时飞黄腾达。而之后活龙成了死龙,袁家所有的辉煌灰飞烟灭。
再之后,一定是有一个造诣极高的风水先生来点了睛,帮助袁家重获荣誉。只是过程一定不美好。会有一个人,为此承受天谴。那人的命格极阴,能吸收所有死气,这正因如此,此人已死,百里之内不会留下活口。
而这个人,就是袁清。
“你是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无法离开这里,你也无法伤到这里的一草一木。”
“未必。”张启山站了起来,“你可以来长沙,我这里。”
“不送。”
张启山整理了一下袖口,走出房门。在到回廊尽头时,下意识地回头,正巧对上袁清的双眸。
“疯子。”
张启山听到袁清细微的声音。
疯子。张启山摇头,走出袁清的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