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说,荧有些冒进了。
如果仅仅是察觉到了命运被人玩弄,其实并不值得过于愤怒。
在一场漫长的旅途之中,只要你想做一件事情,就难免陷入这样的窘境。
旅途本来就是,在和旁人争夺自己的控制权。
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超过了自由的束缚,是大多数人永远无法追求的东西。
一般人追求的,是能够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这就是自由了。
即使荧是能够在星海旅行的冒险家,她总不可能是出生就拥有了这份实力。
而只要没有这份实力,她就难免会被旁人操弄剧本和命运。
即使是现在,在她的旅行之中,温迪和钟离其实都干过相同的事情。
她们用相似的筹码委托荧去做一件事情,然而到了最后,她们给的筹码只是指明了下一个地方。
当然,理由其实是可以有多种多样的,最后荧也接受了她们的理由和筹码,作为完成委托的奖励。
既然接受了,也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必要。
但姜青不看原因,他这个人只在乎结果。
姜青知道荧的愤怒来的并不正常。
他大概的猜测是,也许就在那一个瞬间,她的怒火被人用某种手段撩拨起来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换句话说,不是她想生气,而是有个人希望她的愤怒盖过理智。
但姜青没有阻止。
不但没有阻止,他甚至还火上浇油,帮助荧挣脱了束缚。
因为他也有些慌张了
不客观地说,他对穿越这种事情怀疑过很多次。
压制住姜青无止境恐慌的,是他获得的超凡力量。
对于姜青而言,没有任何一种欲望,能够超过这种简单的变强感觉。
从一个被武士轻易俘虏的倒霉蛋,到现在,如果姜青愿意,在八重神子和雷电影不出手的情况下,他一个人花费点时间就能够把整座稻妻城变成死域。
不需要用太过浮夸的手段,扛着刀一个一个地斩过去就足够了。
变强的本意其实是掌握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可以拒绝,也知道自己可以让别人不能拒绝。
这些事情要比大多数的欲望都来的强烈。
而维系姜青平静的第二点,是来自宵宫的美色······没办法,他在稻妻的初期,能够见到的人也只有宵宫了。
这就是维系大多数人勇气的所有东西了。
你正在渐渐地掌握说不的能力。
你喜欢一样东西。
这就是勇气的内核,没有无端而来的勇气。
在不发病的前提下,如果一个人明知道无法反抗,却还是选择了拒绝,那么他一定是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不是为了保护任何东西,却同样选择拒绝,那是因为他有说不的能力和底气。
姜青的勇气,永远只来源于这两点。
他其实已经渐渐接受了金手指——话说你为什么不接受呢?
你自己菜的没边,没有神之眼的祝福,即使得到了神之眼,也亲自验证过了,你既没有元素力的天赋,也没有武艺的天赋。
维系你所有能力的核心,就是系统。
此外这个世界还有各种各样的美少女。
当然眼下你可能没办法说我全都要,但如果你继续变强,拥有了魔神阶位的实力,那么你当然可以对大部分的美少女说我全都要。
该有的,该追求的,都因为同一个东西来到了你的身边。
认真地说,姜青很清楚自己的计划这么顺遂,如果硬要把功劳扔给他的安排周全,姜青是不敢认同的。
他能从稻妻爬出去,还是依靠偶然——啧,他现在对偶然这种描述,已经有些心理阴影了——遇到了友善的宵宫。
而宵宫是北斗的朋友,当时的北斗在所过的稻妻倾斜货物。
这倒是合情合理,锁国了之后,一些本来就昂贵的东西,更是成了天价。
死兆星号能够穿越雷暴,这种钱你不去争,就算在其他风平浪静的地方巡游,也会被雷噼的吧。
初次的逃亡依托了一个人的友善,在蒙德就比较看操作了,还吃了一点点金手指给的帮助。
一个很简单的事情,【穿越】在提瓦特并不算是特别离谱的事情。
比如眼前的荧,比如可莉的妈妈,至今还是背景板的艾莉丝。
如果穿越并非难事,发生在姜青身上的事情,唯一还无法解释的就是加点变强了。
这点有待商榷。
如果姜青寻找到了相关的解释,那么有关系统的最后一点神秘面纱也就没了。
到了这种程度,基本上就能够证明,他的穿越并非偶然,而是一种必然的命运。
说服力的变强可以用【精神干涉】来形容,技巧的提升可以把虚空拿出来参考,元素力的拔升也有神明的恩赐作为前置技能来描述。
很多东西都可以用相关的经历去结束,但姜青唯独没有找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所以他暂时接受金手指是来自高维生物的馈赠。
之所以是馈赠,是因为就和穿越一样,当人被安排着迎接一种无法拒绝而且不能后退的命运时,所经历的一切都算是馈赠。
“行吧,既然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挑个篓子,那就干脆一点好了。”
姜青没什么想法。
这就和初期的情况相似,荧不是他的东西,他也无法控制荧的选择。
无法控制,但又需要,那就只能接受了。
“怎么了吗?你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
净善宫。
这里是大慈树王过去的冥想装置,在须弥的久远过去,这位树王陛下就在此处闭上眼睛,将自己和世界树连接。
而如今,这里只剩下了一只萝莉神明,而且完全无法和世界树连接。
“遇到了亿点点麻烦,”姜青倒是并不算多么紧张,“不过还好,就算未来很麻烦,但眼下的麻烦总要先度过才行。”
后天会死,但我得把今天的麻烦解决。
这样我起码还能在享受两天。
“是吗······”
纳西妲眨了眨眼睛。
“不必说我的问题了,智慧之神冕下。”姜青并不愿意多讲,他话语回到了正题上,“您已经知道了兰纳罗所面对的问题,并且把它和盘托出了吧?”
“是的,就像你所期望的那样,我告诉了阿扎尔他们。”
纳西妲的声音平静,“也如同你期待的那样,阿扎尔他们拒绝了。”
“这不是个难以得到的结论,兰纳罗面对的问题已经延续很久了,不在乎一朝一夕。”
姜青对这个答桉一点都不意外,“更何况,恐怕在他们看来,只要完成了造神工程,剩下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贤者们把握了这个世界的真理。
如果你能够掌控力量,麻烦自然都会解决。
如果你没有力量,即使你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它们也只会在你的脸上碾来碾去,而你却毫无办法。
但人们身处的立场不同,对于同一件事情的看法自然是不一样的。
“对于教令院而言,不管有多少的理由和变故,他们手中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制造神明,并且掌握神明。
“但您是怎么想的呢?”
教令院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并没有选择的权力和身份。
有什么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够让自己的想法通过并且推行。
而这需要价值和身份。
教令院没有。
作为和西风骑士团、七星、幕府等组织等同的,帮助神明处理政务的人类机构,他们的权力要在神明的许可下才能够得到使用。
即便如此,一旦遇到了大一些的麻烦,最后还是要神明来解决。
原神的世界观和崩三的世界观相似,属于相当纯粹的英雄史观。
拯救世界看似是所有人的努力,实际上最后完全属于两三个人之间的责任。
教令院的看法无关紧要,因为他们的权力只能在须弥使用,出了须弥···甚至在须弥内部,他们的权力都无法通行。
而纳西妲有。
即使是现在被囚禁的状态,因为大慈树王遗留的考验,纳西妲的珍贵程度也时难以理解的高。
因为高昂的存在价值,她可以有很多的选择。
教令院根本就不知道,所以在他们眼中,纳西妲只是个不足以承担智慧之神身份的新生生命体。
倘若她没有神明的力量,并未施恩于教令院,那么教令院又何必把她当作神明来尊敬呢?
只看结果,他们错的离谱的同时也蠢得离谱。
但这就是信息和情报的价值了。
“你很在乎我的看法?”
纳西妲问询道。
“我当然在意我所信奉的神明的想法,”姜青的笑容温和,“还是说,您需要再一次的从我这里获得些什么来左证自己的想法?”
“那么来吧。”
“请您从的脑海中获取你想要的。”
没什么好遮掩的。
走到这一步,唯一值得遮掩的就只剩下了【系统】。
但这东西如果是高维生命的馈赠,那么不应该有人能够夺取它的控制权。
如果它是命运的礼物,那么触碰它显然会获得很有趣的反应。
不排除猜错的可能性,但纳西妲并不会让他在这方面付出无法承担的代价。
又来了。
纳西妲抿了抿嘴唇。
和阿扎尔不同,但又是相似的情况,这是一个她很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姜青太“诚恳”了。
尽管在阿扎尔和贤者们的描述之中,这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
纳西妲也承认这种说法。
以凡人的身份走到这一步,说他本性纯良着实是在开玩笑。
但和喜欢使用谎言,或者干脆不解释的贤者们不同,姜青谋求合作的手段恰恰是贤者们并不习惯使用的诚恳。
像是这种放开戒备,任由意识和记忆被读取的选择,纳西妲可以肯定,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出来。
但不得不说的是,纳西妲很信任姜青。
信任需要很多的东西作为左证,纳西妲显然并不是什么容易轻信旁人的类型。
不过作为荧号自爆卡车的同行,姜青在自爆方面其实也别有天赋。
再怎么难以彻底地相信一个人,如果他切实坦诚地将自己的一生摆放在你面前,你还是会选择相信他的。
姜青愿意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他认可纳西妲的价值,而一个被囚禁了五百年的神,她又很难对单个个体付出相同的信任。
即使是现在,纳西妲也是在为了须弥人和须弥这两个整体而努力。
放眼到单个的个体,除了迪娜泽黛这样的幸运儿,她不会轻易交付信任。
既然她不能先托付信任,姜青便在这条路上先行一步,将信任交付于她。
反正就结果来说,都是一样的。
而另一点,他仔细审阅了自己的记忆,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
除非隔壁崩三真的能够和这个世界联动,否则姜青仔细回忆之后,确实找不到有什么地方能够干涉到此时的他想要的未来。
纳西妲并没有深究姜青的记忆,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
姜青给的诚恳让这个从未享受过信徒热诚的神明有些不适应,她虽然欢喜,却也担忧自己无法承担信徒的热诚。
和姜青的一贯认知相同,眼下的幼小神明,尚且处在【如果我从一个人这里得到了什么,那么我也要回应他对等价值的东西。】
并不有趣的是,她虽然是神明,但却近乎一无所有。
“你想让我做出有关牺牲的选择?”纳西妲很敏锐。
姜青沉默了片刻。
这是个有关大局为重,和更加大局为重的选择。
“虽然您是须弥的智慧之神,但想必您也愿意承认,你是提瓦特的神明。”
“兰纳罗这边关系到的是地脉问题,而地脉素来和世界树与提瓦特大陆有联系。”姜青描述了一个问题,“当然事关地脉,并没有说局限于那个国家的说法。”
因为世界树一旦出问题了,整个提瓦特大陆都会因此而付出颇为惨痛的代价。
不过既然是发生在须弥之地的问题,须弥人和教令院自然也有必要的自尊。
发生在自己国家上的问题,一般都是由自己人来解决的。
这种问题如果还需要让其他国家的人帮忙,多少过于没面子了。
“而在你提供了地脉问题的时候,须弥却面临着外来的威胁。”
纳西妲轻声回答道,“我可以帮助教令院获得兰纳罗的信任,尽管我并非须弥人认可的草之神,但对于兰纳罗来说,我应该还是它们的神。”
兰纳罗是大慈树王的卷属,作为大慈树王的继任者,在贤者眼中的纳西妲,是弱小的幼生神明。
但在兰纳罗的眼中,她仍旧是真正的草之神。
草之神亲自为某个人或者某些人担保,这当然是足够的。
可惜······
“不过我不愿意。”纳西妲摇了摇头,“尽管我知道这种情况下,能够解决问题的只有教令院,但我并不愿意帮助他们获得兰纳罗的信任。”
信任被动摇了。
“您很清楚不是吗?”姜青轻笑一声,“如果只限于须弥,你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教令院。”
“如果兰纳罗自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也不必在未来依靠荧去清理【无留陀】和死域了。”
不能说这些草神卷属不能打。
恰恰相反,它们的能力千奇百怪,但却往往十分靠谱。
问题是,死域的问题来源于世界树。
面对这种扎根于世界树的疾病,大慈树王自己都没有办法解决,更别说是她的这些卷属了。
兰纳罗自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它们需要外力。
“它们迫切地需要外来力量来解决问题。”
拉娜的事情只是导火索,顺理成章地把问题升级。
要救人就需要果实,果实需要干净的环境才能够诞生,所以救人就等价成了清理【无留陀】,净化森林。
一气呵成。
“正是因为我只能够依靠教令院,我才不能为他们做保证。”纳西妲的话语平静,“我不相信教令院。”
姜青笑而不语。
以大多数兰纳罗的心性来说,只要纳西妲敢做保证,它们就敢往坑里跳。
在大慈树王的卷属和教令院之间,纳西妲天然偏向于谁,几乎是不用考虑的东西。
“那就没办法了,”姜青话语无奈,“须弥境内有资格参与地脉问题的只有两方势力,教令院和兰纳罗。”
“您不相信教令院,兰纳罗也不相信教令院,而他们又没有单独解决问题的能力。”
“那么也就是说,问题只能够搁置在这里,等着麻烦爆发的那一天了。”
“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既然我无能为力,那么我应该是可以不做这些事情的。”纳西妲的话语带着几分摆烂的味道。
“当然可以,”然而姜青并不相信,“您被囚禁在净善宫,这是我亲眼目睹的,在这种情况下,您无力解决问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从这个基础出发,哪怕未来地脉的问题导致须弥的雨林沦陷,甚至是须弥这个国家覆灭,这都是和您没有关系的。”
合情合理。
初生就被囚禁的神明,拯救不了世界,甚至是能够拯救但不去救,这都是合情合理的。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遭遇不公且无能为力的神,是纳西妲。
她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