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裟罗的第一反应是,尹脑子瓦特啦?!
冰释前嫌,缓解仇恨?
这是你应该说出口的话吗?
“我不能理解。”九条裟罗再一次深刻地察觉到了命运的荒谬。
她的脸上带着少见的错愕,“你说你想要终结仇恨?”
“是的。”珊瑚宫心海认认真真,“从东征开始,海祗岛人跟随海祗大御神冕下朝着鸣神的领土发动了战争。”
“我无意为海祗岛进行什么辩解,总之这是一场不义的战争。”
关键是奥罗巴斯输了。
她如果赢了,正义的就是海祗岛一方了。
珊瑚宫心海面色平静,把突然浮现的心思抛之脑后。
“然而鸣神原谅了海祗岛人的冒犯,并且允许我们成为稻妻人。”
“这是鸣神对于所有海祗岛人的恩赐,我很感激。”
姜青听到了微弱的磨牙声,他打量着少女的侧脸,她的笑脸仍旧完美。
错觉吧······大概。
“从东征聊一聊吧。”九条裟罗神色端正,“我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
她知道幕府和海祗岛的第二次战争的真相。
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会选择彻底无视九条孝行的预期,选择了最为刚烈的战争。
“你也许知道,海祗岛人来源于海渊之下。”
讲述历史对于珊瑚宫的【现人神巫女】自然不是什么困难,珊瑚宫心海娓娓而叙:“海只大御神从海渊下制造了海祗岛,供养海祗岛人生存。”
“但这座因为神明而存在的海岛,实在是过于贫乏了。”
珊瑚宫心海深吸一口气。
说到这里,九条裟罗其实已经明白了。
这已经很明显了。
海岛的资源贫乏,任何人想要发展,都只能够从另一个地方攫取新的物资。
海祗岛的邻居是谁?
雷电将军统领的稻妻。
这种情况下,其实应该还有一种交易的手段。
渊下宫的科技技术含量是相当高的,但海祗岛人似乎并没有继承这方面的资料。
在物资贫乏的情况下,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物资,稻妻人实在没必要和海祗岛进行交易。
海祗岛也拿不出对方想要的东西。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唯一的手段就只剩下了抢劫了。
手段非常常见,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想要又付不起价格,那能选的道路就不多了。
这就是东征的本质,至少在九条裟罗看来,这就是奥罗巴斯发起战争的原因。
奥罗巴斯的献头仪式实在是过于隐秘了,如果不是深入渊下宫,谁又能够知道,有一个魔神,仅仅是因为知道了一件事情,居然就面临了生死之劫。
“因为资源而发起的战争······”九条裟罗抿了抿唇,“这好像和第二次战争的理由一模一样。”
珊瑚宫心海低头不语。
实话实说,她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如此卑劣的小人的时候,珊瑚宫心海完全笑不出来。
她只觉得担忧和畏惧。
一个权势身份都比自己高的对手,他还是一个不讲面皮的卑鄙小人。
这不是个好消息。
“确实是这样。”姜青站了出来,“愚人众有自己的计划,他们买通了九条孝行,然后诱导将军颁布了眼狩令。”
“眼狩令是将军实现永恒的手段,但也是一种打压异己的好手段。”
你不听话,我就是要盯着你家有用的人点杀。
他有神之眼最好,他没有神之眼······有没有神之眼,要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
我就是要说他有神之眼,只是藏起来了。
稍微拷问一下,他没抗住死了,那我很抱歉,大家聊聊赔偿就算了吧。
怎么,你还打算继续跟我刚下去?
那就继续呗。
“这种手段需要掌握军权,只有掌握了军权的天领奉行,才能够掌握最大的全权力。”
“天领奉行名义上有掌握军队的权力,但实际上,他只能够在某些时候,长时间的掌握军权。”
这就需要引发战争了。
只有战事存在的时候,九条孝行才能够长时间的掌握军队。
于是他需要一个对手,为幕府寻找一个合适的对手。
没有敌人,他总不能虚空索敌,硬是要把握军权。
九条裟罗当然一清二楚。
她就是幕府军务体系之内的高层,对于这些条件自然一清二楚。
“所以他故意放过了一些有神之眼的人,并且把他们逼迫到了海祗岛这边。”
珊瑚宫心海笑容嘲讽,“幕府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我捕捉这些反贼。”
“如果我拒绝,那么我就是最大的反贼。”
“如果我接受······”
如果接受,那就是我有一个士兵在你们这里走丢了,请打开城门让我方进去查看的剧本了。
理由永远只是理由,真正决定对方出手与否的,是利益,是双方的实力差距。
海祗岛和幕府之间的差距,九条孝行对于利益的追求,让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当九条孝行下定决心的时候,他能够拿出一百个理由来找茬。
无论你忍还是不忍,他就是要硬推这种结果。
所以珊瑚宫心海只能反抗。
她太聪明了,所以当九条孝行第一次逼迫的时候,即使还不知道眼狩令背后九条孝行的利益链条,她还是察觉到了这其中的问题。
于是反抗军直接揭竿而起,以最短的时间顶在了幕府的前面。
轮到九条裟罗低下头了。
她实在是不想听说有关九条孝行的事情了。
很多事情,越是听说,她就越发的茫然于九条孝行究竟有多么能演。
明明在自己面前,这位家主大人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但九条裟罗后来接触的每一个人,接触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是这样的答桉。
“这就是战争背后的故事了。”姜青下意识地拍了拍珊瑚宫心海的肩头,神色深沉,“九条裟罗小姐,这是一场并不有趣的游戏。”
“我、珊瑚宫大人,都认为这场游戏并不具备价值。”
“我们想要和平。”
珊瑚宫心海微微一愣,并没有拍开姜青的手。
她重新抬起头,眸子莹润如初。
“是这样的,九条裟罗小姐。”她伸出手,“我以【现人神巫女】的身份起誓,我渴求稻妻人的身份,希望得到幕府认真的对待,重新回归鸣神的信仰。”
奥罗巴斯犯了一个很多神明都会犯的错误。
她输了。
东征是一场完全没有大义成分,出于贪婪而发动的战争。
这也就导致了当海祗岛战败之后,海祗岛人是十分被动的。
贸然发动一场征服战争,然后一败涂地,幕府这边又没有办法得到足够的补偿。
这也就导致了,后来幕府这边负责管理海祗岛的人,大多选择了钳制海祗岛的生存。
久而久之,海祗岛人也察觉到了这群人的心思,变得阳奉阴违。
你只管说你的命令,我能做的看心情,做不到的做不到。
而现在,珊瑚宫心海说她想要获得鸣神的信仰。
这比剧情线之中的结果惨的多了。
剧情线之中海祗岛保留了信仰,甚至获得了自主权。
但这是荧的功劳。
九条裟罗知道荧和雷电影的关系。
而对于鸣神而言,海祗岛是一块无所谓有无的领土。
既然荧站在了海祗岛的一方,那么给她一个面子也无妨。
与其说是海祗岛争取到了权力,不如说因为当初荧投身了反抗军,而逼迫她加入反抗军的将军选择了补偿荧。
她站在反抗军的一边,于是反抗军就赢了。
而现在,反抗军没有这个拥有面子果实的旅行者了。
荧在普通人那里有时候还挺没牌面的,但在神明这种存在面前,她倒是意外的有面子。
现在就惨的多了。
荧忙碌完了神樱大祓,又开始接受八重神子的训练。
这一次八重神子要认真许多。
她提前得到了相关的情报,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准备这件事情。
从结果来说,这对荧是一件好事情。
她少遇到了很多麻烦,而很多因此结缘得到帮助的人就不得不面对命运本来的残酷面容了。
珊瑚宫心海就是如此。
“我不是很相信。”九条裟罗摇了摇头,“你不适合说这种话。”
她的道理很简单。
按说她不该拒绝的,但一想到这场战争之中死去的幕府兵士,九条裟罗还是有些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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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都这么抗拒,作为无端经受战争的一方,海祗岛更加应该抗拒所谓的和平。
他们这一次是实打实地受害者,好不容易反抗成功了,目的居然是获得和平。
“你对鸣神的实力没有什么认知么?”姜青挑了挑眉,“我们是完全应付不了鸣神,所以才想要和平的。”
他露出微笑,笑容颇为阳光。
“但凡将军无动于衷,你的头早就被摘下来挂在旗杆上了。”
珊瑚宫心海颇为慌乱。
不是这样说的呀!
你之前还告诉我要好好说话的,怎么你就这么不讲道理呢?!
“这个理由就很好。”九条裟罗点了点头。
相比较所谓的一笑泯恩仇,姜青的理由她就能够接受了。
这就很正常了嘛。
大家打生打死,你赢了跟我说你要和平,我是真的理解不了。
你说你解决不了将军,怕死所以求和,这我就能够理解了。
“坦率的说,你并不是计划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姜青捏了捏少女的手指,示意她放心,“我没打算过争取你,我只需要你活着。”
九条裟罗放弃了幕府的利益,但她不会背弃幕府。
这是个颇为复杂的关系,理由倒是很简单——她信仰鸣神,不会背弃鸣神。
姜青从没有想过能够用嘴炮说服这样的对手。
他只需要在战争之后保证这个女人还活着。
九条裟罗还活着,就已经是海祗岛面见鸣神最好的准备了。
我赢了,但我并不杀她。
因为我来觐见于您,所以不敢伤害您看重的人。
姜青都不知道这种做法有多少价值,但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努力。
面对未知的事情,素来都是朝最好的方向努力,做好最坏的打算,仅此而已。
觐见神明,也是如此。
姜青的目的是将军,而他笃定,将军会在天守阁接受他的觐见请求。
至于说之后能否说服将军,这就要看他未来的表现了。
单就九条裟罗这件事情,姜青对她无所求,只需要她活着而已。
但如果她非要求死,那也无所谓。
“你想要做什么。”九条裟罗来了兴致。
光是观看这两个人交谈之间的状态,大概也能够看得出来,做主的似乎并不是那个她熟悉的【现人神巫女】,而是这个至今都不知道姓名的人。
“觐见将军,获得将军的谅解。”
姜青爽快地给出了答桉。
他有自己的目的,有自己想从将军身上得到的东西。
但在这些之前,更为重要的是海祗岛的存亡。
珊瑚宫心海给了他很大的信任,而姜青不太习惯辜负一个人的信任。
“说来还有一件事情。”姜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锁国令颁布的时候我其实还在稻妻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作为一个异国商人,实在是蒙受了幕府那边不少的照顾。”
他的笑容颇为诚恳,“其实这一次去天守阁,也是为了当面感谢一下。”
“毕竟锁国令和眼狩令,其实都是拜托了天领奉行大人的努力。”
这好像是私仇?
九条裟罗不在离岛那边活动,对万国商会这些异国商人的待遇也不甚关心。
她也没理由关心。
离岛一向是勘定奉行的自留地,这些人也一直是勘定奉行所在处理。
她一个九条家出身的人,实在是不便插手人家的管理。
当然,她就是在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也不会决定一个加入了反抗军的人口中的感谢真的是感谢。
“幕府有能力照顾你这种人?”九条裟罗摇了摇头,“以你在战场之中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离岛那边应该并没有人能够制约的住你的吧?”
这个商人的身份,其实已经很离谱了。
倒也不是没有能打的商人,但能打到能够凿穿战阵的商人······你这么能打,你真的是一个商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