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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愚人众对于邪眼的事情能够遮掩多久,那么没有谁觉得反抗军会一直发现不了。

一个兵士的能力基础值摆在这里,十多个人同时跟悟了一样在战场上嘎嘎乱杀,但凡是个主将都该觉得不对劲了。

部下有一两个勐将,他睡着的时候都能笑出声。

部下勐将扎堆还一起出来的···这谁能察觉不出有问题。

但愚人众并不惊慌。

因为他们的手段合情合理。

再怎么说,这些人的战功也是自己一刀一枪砍出来的。

邪眼毕竟只是武器,没有这些人驱使武器,总不能邪眼自己去杀人吧——哦,也行。

邪眼压榨生命力,用了邪眼,就是在自杀。

也算邪眼自己杀人了。

不算这个偏笑话的说辞,就反抗军这么一个局面,他们也没有理由苛待自己人啊。

对这些有了功勋的将士贸然怀疑,这可不是反抗军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邪眼只能够提升他们的实力,对于军事逻辑之类需要思考的东西毫无帮助。

换而言之,这些人的战功,就是纯粹依靠在同僚面前英勇作战,拼杀出来的。

弱势方主动怀疑这种勇士,这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

再者说,他们自己不坦白,反抗军总不能动用辣手去严刑拷打。

不过就算如此,大家也觉得邪眼被发现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无非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但最后负责此地的愚人众军官是万万没有想到,反抗军发现了邪眼,而且他们还舔着脸登门索要了更多的邪眼和物资。

“你说,珊瑚宫心海命令一个囚徒来这里,要求我们支援一批邪眼和物资?”

军官话语带着几分惊讶。

“是的。”债务处理人微微点头,“她说了,如果愚人众不尽快支援,她会将这件事情曝光。”

五郎是没有想到的,珊瑚宫心海和他说的很好听,到了人家这里,上来就是一个索要。

索要······这种东西不是弱势方能够开口的吧?

“我们手上的人能够威胁到珊瑚宫心海么?”军官问道。

“有希望。”债务处理人声音低沉,“她的能力偏向于辅助,如果不惜代价,确实有机会刺杀掉她。”

“但代价会很大。”

他问的是威胁,而对方回答的是刺杀。

这当然不是债务处理人听不懂上官的意思,主要是他的回答也是回答。

威胁的意思是不杀而慑服,要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并且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事情。

但没办法威胁。

一个人只会被在乎的东西所威胁,这种东西,客观说无非权势和亲友。

珊瑚宫心海是海祗岛这一代的【现人神巫女】,说句不客气的话,她不是国王,但海祗岛人天然就是她的臣民。

权力来源于巫女的地位,除非愚人众能够将珊瑚宫一脉的信仰摧毁,否则她没必要畏惧这个。

而且,她本人对于权力的欲望也不高,哪怕真的失去了权杖,对她而言也未必算是纯粹的坏事。

反正海祗岛多半要完蛋的,她就算保留权力,也顶不住将军。

那么权力对她本人而言,就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了。

至于说所谓的亲友······你怎么会期待国王有真正的朋友?

珊瑚宫心海是天生的【现人神巫女】,她的出生就意味着海祗岛有了自己的国王。

她的权力,是“神授”的。

并非是雷电将军,而是海祗大御神。

神授的国王,

她也许有朋友,但任何的朋友,都不太可能成为她决策上的软肋。

愚人众拿这种人没有办法。

九条孝行地位也很高,但他背后有一整个九条家。

你一个人可以清正廉洁,你总不能要求一整个家族,都跟着你学吧?

只要有一个人率先接受了愚人众的好意,其他人又怎么可能拒绝?

亲友如此,九条孝行也没得选了。

更何况,九条孝行也和清正廉洁这种东西挂不上边。

一个无欲无求,偏偏有极有价值,自身具备权力和地位的人,本身就是无解的选择。

“照这么说,我是不能拒绝她了。”军官做出了选择。

麻烦存在就得认。

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就要承担错误。

“把新制造的邪眼送给她吧,顺带运送过去一批粮食和军械。”

这种事情是麻烦不到散兵的,他堂堂执行官,保护邪眼工厂都不算是他的工作。

散兵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一点执行官大多都清楚。

不过雷电将军也确实不好解决,再加上执行官几乎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也没有人在乎他的行动。

上层的大老都不在乎,他一个小小军官,就更加不能管这位大爷想要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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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线的幕府军沟通一下,就说我们支持他们全力出手,大胜反抗军。”

愚人众并不是只有和九条孝行、柊慎介这种人有交易。

底层的中层的,这些人可比上面这两位好满足的多。

军官也不在乎这么做会不会得罪九条孝行。

光看璃月和蒙德就知道了,他们要干的活,最后多半都是要得罪本国的管理者的。

再者说九条孝行这种出卖自己国家利益的混账,你和他合作,确实是庆幸他是个混账东西。

他不混账这活还真不好办下去。

九条孝行两袖清风一身正气,那不是要把负责渗透他的人给为难死么?

他就是个混账,这工作才好展开。

但你能对一个人渣败类有多少尊敬?

再者,反抗军已经吃下了这么多的东西,如果他们连幕府前线的权力试探都顶不住,那也没办法了。

人菜还想操作,那不是活该完蛋么。

“是。”债务处理人低下头。

这份工作的流程并不复杂。

暴露是迟早的事情,邪眼工厂为了方便运输工作,被抓住也不算什么理解不能。

真要说问题,其实就是太快了一点。

不是,珊瑚宫心海真的水平这么高?

军官沉思片刻,觉得这个女人的反应实在是过于迅速了。

而且真舍得面皮。

不管是索要还是请求,其实内核都一样的。

无非是已经自爆了,知道自己怎么做都必死无疑,但自己目前还对愚人众有价值。

于是主动舍下面皮,借助这一层价值,索要愚人众的物资和支持。

内核都是不要脸。

一个人不要脸就已经有点麻烦了,更麻烦的是这个人还很有能力。

这就有点难受了。

要找个机会把她给杀了么?

“调查一下吧。”

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妥协是妥协。

不管是索要还是请求,本质上这件事情对于愚人众都是好事。

这意味着邪眼工厂可以全力运作,不必再考虑什么遮遮掩掩的事情了。

这对于邪眼实验来说,是一件完全的好事情。

至于说付出的这点物资······正常人是根本想象不到的,为了搞定九条孝行和柊慎介,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

和这种代价相比,珊瑚宫心海索要的战争物资,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要她办事了,这点支出都不必专门上报。

如果不是珊瑚宫心海的决策过于离谱,这种小事情他自己就可以决定的。

但就是太离谱了。

所以他必须上报。

有没有用另说,他总不能放任这么一朵奇葩在这里,自己却不做任何的反应。

珊瑚宫心海的反应出乎了他的预料,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对异变的原因探查一番。

这种工作过于危险,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放纵。

某方面说愚人众能够成事是真的有道理的。

小心谨慎人家有的,实力人家有的,财富人家也有,关键也舍得花钱,只要你对他们的目的有帮助,他们就是舍得花。

达达利亚是这样,稻妻这边的愚人众为了让九条孝行妥协,花费的数目只会在达达利亚之上。

没道理不成功的。

······

时间还在流动。

在姜青这边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的时候,荧这边也在稳步推进。

“其实我们不能直接走吗?”派蒙突然问道,“稻妻好像很危险来着,这里的神还会对你动手。”

“我们要不放弃稻妻的事情吧。”

在所有的麻烦之中,她当然更加关心荧。

稻妻人生活的再困苦,也不是荧为了他们拼命的理由。

她又不是稻妻人,为什么要为稻妻拼命啊。

“神子她不像个好人,将军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稻妻太危险了。”

“一样的。”荧揉了揉派蒙的脸颊,“不是将军,其余的神明也差不了多少。”

这和是那个神没有关系,问题的关键还是现在的荧过于弱小了。

就算将军不发疯,她撞上了草之神、火之神或者别的什么神明,再相对弱小的情况下,结局都是一样的。

事件的核心逻辑并不是将军会发疯······说到底这些神明的道德底线和行为准度都是没有标准的。

没有人就规定了,神明一定是良善的。

将军只是率先揭开了这个残忍的道理。

巴巴托斯把神明的神秘度拉到了一个下限,而摩拉克斯则让荧和派蒙都觉得神明也许并不是坏人。

但其实结果未必是这样的。

只是因为她们是最先出现的神,而且连续两个,荧居然真的为神明定下了基调。

而现在她为自己傲慢而又匆忙的判断付出了代价。

荧不该对一群从来没有见过的,统御这个世界的神抱有任何友好的期待。

人应当朝着最好的目标努力,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荧没有。

她的算盘打的太好了,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守阁,见到了将军就可以和巴巴托斯、摩拉克斯一样,被她们选中,和她们合作。

其实呢?

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保证。

从没有人告诉过她雷电将军和岩之神她们一样,甚至荧应该从眼狩令和锁国令这样的政令之中,对于这位将军有一个初步的认知的。

但她还是被固有的印象所困淆,根本就没有想过原来神明也可以是这种施以苛政的坏人。

不,稻妻人自己都不觉得将军的政令是错误的,她一个外来人,就更加不该这么想了。

“这段时间一来我们已经处理了四个地方了,我也在稻妻各个地方走过了一遍,知道了民众的悲苦······”她抬起头,“你们想要做什么,还不能够和我说一说吗?”

这是一场谈话。

每一个人口中的每一个故事,都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公然宣之于口,但却实实在在是他们本人的想法。

荧知道她们想要做点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是神里绫华。

至于甘雨···甘雨已经暂时离开了。

神樱大祓这场行动本来的目的是为了拔除邪秽,进而维护神樱树的安全。

但这并不意味着,执行神樱大祓的人不能够另有目的。

比如说······把民众的悲苦呈现在某个人面前。

也就是荧的面前。

“宫司大人是这么安排的,但我想,这样的手段对于您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必要的了。”

神里绫华话语温和。

如果在荧刚刚登上稻妻的时候,这样的安排或许有点作用。

可在她见神之后,在想着通过那些失去了神之眼的人的悲惨遭遇来争夺荧的立场,其实已经是不现实了。

荧已经被雷神教育过了。

甚至她现在能够活下来,都是托了另外一个人的帮忙。

在这种情况下,她对于眼狩令的同情分数不会太高的。

因为她已经接受了将军的苛政,现在不过是亲眼目睹了一次而已。

最好的情况下,应当是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时候,把血淋淋的悲惨现实展示给对方。

这样才能够博得更大的同情分。

但宫司大人自有道理······都已经准备过一次了,这些准备好的东西不用也有些可惜。

“所以你们才会在旅行途中让我看到这些东西?”荧挑了挑眉。

在旅行的过程之中,她总是能够看到一些失去了神之眼的倒霉蛋。

她的同情心理快要被消磨殆尽了。

这不太像是八重神子的手笔,她没这么蠢才是。

“准确些说,并不是我们准备的。”神里绫华说道,“而是你跑了太多的地方,难免会见到这些人。”

并不是所有的封印都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使是荒无人烟之地,你也得去有人烟的地方补给物资啊。

“宫司大人的意思是,她要把目标从眼狩令变成锁国令。”

神里绫华苦笑着说道,“她说失去神之眼的人可能没办法令你同情了,所以她打算用这些无辜的稻妻人。”

从民生的角度来说,锁国令的危害远比眼狩令更加凶残。

但锁国不会活不下去,收缴神之眼,也不会让普通人活不下去。

“反抗雷电将军才会让这些普通人陷入死局。”荧毫不客气,“神里小姐,托马告诉我说您之前反抗的是眼狩令?”

总得表示一点诚意的。

如果神里绫华一点态度都没有,荧当然也不会接受她的邀请。

“是。”神里绫华颇为坦然,“我当时认为眼狩令的危害颇大,这并非是正确的政令,但又因为我畏惧于鸣神的威严,所以将错误推向了幕府。”

这和珊瑚宫心海的方针相似。

我可以反抗幕府,我知道将军有问题,但我绝不会在任何需要表态的地方,说我要反抗将军。

幕府是可以反对的。

因为幕府是代行神权,但人都是有自己欲望的,他们做错了事情,你不能说雷电将军错了。

而雷电将军是永远不会错的。

神里绫华当然不是这样想的,但她是这样做的,所以倒也没必要和荧有太多的相关解释。

“那么现在呢?”荧问道。

“现在我也觉得眼狩令很有问题。”她的回答很简单。

荧想起了某个人的话。

“事实上,如果一个人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他应该拒绝锁国令而非眼狩令。”

“因为眼狩令和普通人毫无关系,而封锁远航,即使保留了一片海洋,也让普通稻妻人的经济发展陷入了颓势。”

有两种人会对锁国令的危害视而不见。

一种是纯粹的没想到,另一种是单纯的视而不见。

当然,这其实是同一种人。

因为只有一种人可以对砍在平民身上的刀斧完全无动于衷,也不必有所思考。

那就是稻妻的权贵们。

就如同凡人和神明之间的察觉让人望而生畏,其实权贵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丝毫不会比这种差距。

他们并非对外界的发展一无所知,只是他们选择了无视外界的发展。

比如北斗的船队之所以能够继续在离岛航行,因为她能够将七国的珍贵物品源源不断的运到稻妻权贵的手中。

即使是锁国,上层人该享受到的,还是能够享受到。

或者说,正因为锁国,他们才更加要在那些享受不到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锁国令对于上层权贵的影响是有的,而且很大。

锁国就意味着他们的经济收到了影响,无论是贸易还是单纯的交易,这些都是权贵的收入来源。

而锁国就意味着这些都没有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权力。

权贵的核心是权力而非财富。

所以他们委实不必冒着触怒鸣神的风险去阻止锁国令的推行。

再者,鸣神的锁国令和眼狩令都有她的目的,这一点姜青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给荧讲述。

而荧很清楚的一点是,这个在她面前毫无架子的少女,其实就是稻妻最顶级的权贵。

社奉行家的白鹭公主。

神里绫华并不是没有丝毫的权力,事实上,当代的社奉行虽然是她的兄长,但实际上社奉行的权力是由她和兄长共同驾驭的。

神里绫人日常处理政务,而神里绫华则作为社奉行和神里家的脸面,在各种场合活跃,维持神里家对于下属家族和同盟的掌控。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虽然收取愚人众贿赂,压榨异国商人的是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但其实社奉行也脱不了身。

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是,假如你和两个同僚一起去救灾,而如果他们两个贪污了,他们就绝对不会让你置身事外。

神里绫人可能不主动受贿,但是九条孝行一定会为他准备一份。

这是三奉行共进退的时候,谁都不能跑。

你可以拒绝,但这也就意味着,在更多的层面上,你拿捏着他们的证据。

或者说,你比他们更加高洁。

可这就不行了。

大家齐头并进,地位等同,你怎么能拿捏着我,怎么就能比我更加殊荣呢?

以神里绫人和社奉行如今的地位,他们是不太好拒绝这两位同僚的示好的。

这是很简单的选择。

你不接受他们的示好,那就要成为他们的政敌。

既然是敌人,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社奉行看似位高权重,但也并不是真的就死不了了。

只要利益上的冲突过于致命,总归是有办法让社奉行好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稻妻的环境还真是···一言难尽。”荧兴致缺缺。

“事实上,并不只是您这么想。”神里绫华将茶杯推向了荧,“但没办法,这里就是我的家乡。”

“倘若我都对这些视而不见,那么应该没有人会在乎这里的环境了。”

社奉行的权位已经很高了······她要当个公主,自然也是可以的。

但她偏要忧国忧民,而造成麻烦的根源是两个社奉行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目标。

所以她只能忧愁,却毫无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八重神子新的计划,是利用这里的民生来打同情牌?”

荧有些好奇。

“宫司大人的目的,可没有人能够说得清。”神里绫华掩唇轻笑,“但想要让一个异国人为了稻妻人自己的麻烦奔波劳碌,总该要拿出一些贵重的筹码的。”

感情牌是必须出手的,但不是只打感情牌就能够成势。

八重神子有自己的安排,神里绫华也不清楚这位大妖有什么想法。

但她很清楚,相比于自己对于民众命运的同情,这位宫司大人恐怕有更加坚定的理由。

既然如此,那就把麻烦交给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