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哇哇大哭声中,南宫玉道:“即使要换,也只能是一命换一命。”
他说只能一命换一命,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婴儿大哭之后才说,那么和秦本初对换性命的,一定是这个小小的婴儿了。
蔺胡天手腕一翻一送,将秦本初掷倒在南宫玉面前,口中喝道:“成交!”交字刚一出口,身形暴退,右手仍是那招黄莺手,向云智深胸口抓去。
云智深和云智达将李志和赵洪欣杀死之后,并未退回本阵,而是各挺长剑,就近监视蔺胡天。
云智深忽见蔺胡天向自己扑来,心里一惊,知他既能擒住秦本初,功力一定在自己之上,急忙长剑颤动,在身前织出一道剑网,抵挡敌招。
蔺胡天的五根手指将要接近剑网,连续拨弄,如抚瑶琴,如弹琵琶,剑网上立时被撕开一个四五尺方圆的大洞。蔺胡天单臂探入洞中,五指一收,抓住了云智深胸前的衣服,内力一吐,云智深也是浑身一颤,长剑落地,被蔺胡天生擒活捉。
旁边云智达带血的长剑微微颤抖,剑尖指向蔺胡天,但自知远远不是对方的对手,不敢贸然进攻。有心向本方的阵势急退,众目睽睽之下,又拉不下这个脸面,一时间战也不是,撤也不是,心中既怕又急,僵立在原地,额头上的汗水滴滴答答向下流淌。
蔺胡天擒住云智深之后,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一口真气调匀,高声道:“这是第二个!”单臂一挥,将他掷向南宫玉 脚边。
秦本初已经丛地上站起,见云智深摔到自己先前的位置,心里一叹,伸手相扶,说道:“云兄弟,小心。”
刚把云智深扶起,云智达又到,只听蔺胡天的声音喝道:“这是第三个!”
南宫玉气得脸色铁青,万想不到蔺胡天的武功高到这种地步,捉自己手下的剑仙犹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这要是被他连抓一百多下,擒住一百多人,对方一百多名剑魔余孽,我都要释放了不成?
他心中怒极,脸上的紫气一现即隐,低喝一声:“剑来!”一名剑仙快步走近,微微躬身,将一把古意盎然的长剑捧到南宫玉的面前。
蔺胡天见这位仙侠盟的盟主终于要亲自出马,精神为之一振。这一战的胜负不仅决定了个人的生死荣辱,更是与合派老幼的性命,剑魔一脉的兴衰息息相关,怎不另他压力倍增,又有一丝跃跃欲试之感。
就在南宫玉准备出手,蔺胡天全神待敌之时,霍志坤已经在半空中盘旋了数圈,仍未落下。他见蔺胡天长剑斜引,全力向前戒备,心想:“这魔头功力了得,南宫盟主与他对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需从天上给他一锤,助盟主一臂之力。”言念及此,身形又缓缓升高了数丈,空中一转身,头下脚上,疾速俯冲。
蔺胡天听得头顶风声,知是有人偷袭,有心向旁躲避,又感觉袭来的力道分为两股,一股在前,刚猛雄劲,一股在后,隐隐约约。自己若贸然移位,正好给后面隐藏的力道以可乘之机。
他辨明了敌招形势,立定脚跟,长剑向上一举,一道青虚虚的剑气直冲而上。
霍志坤下冲途中,青光一闪,那道剑气已刺到眼前。他看出这道剑气非比寻常,但想自己的翻天锤乃精铜打造,又是件极重的兵器,应该接的下来,是以径直以左手锤来接。
“嗤”的一声轻响,剑气将锤头刺透,青光闪闪,直奔霍志坤的咽喉。
霍志坤心知不好,只得将左手锤急向左甩,同时身子尽量右倾,右手上的翻天锤仍向蔺胡天砸去。
蔺胡天一剑刺透了翻天锤,但剑气被锤身一带,有些立身不稳,便在此时,右手锤砸到,蔺胡天无奈之下,举左掌相迎,他的盘龙掌力虽然深厚,毕竟是血肉之躯,难敌对方的势猛锤沉,只觉心头一热,张口喷出一口血箭,向后跌倒。
与此同时,霍志坤的左臂被剑气扫中,连臂带锤飞出十余丈远,“咚”的一声,砸在了地面。
强敌已经受伤吐血,自不需南宫玉再亲自出手,他见霍志坤失了一臂,从此成为残疾,心中又恨又痛,将牙关一咬,迸出一个字来:“杀!”
盟主一声令下,除了南宫玉的十名侍卫剑仙之外,其余二百多名剑仙呐喊一声,齐向峨嵋派众人杀去。
孙务实和江万里眼见剑仙们冲来,而蔺胡天仍未起身,双双跃到蔺胡天身边,孙务实抱起蔺胡天的身子,江万里断后,赶在剑仙们冲到之前,退回了本阵。
药公被白月光死前的那声惨叫所扰,未能发出纯阳指力,回头关注于战局变化,第二指再未发出,此时见剑仙剑魔即将混战在一起,那剑魔队中多是老弱妇孺,这如何使得?喝道:“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众剑仙大都听见了药公的呼喊,但他们是仙侠盟的属下,只听命于南宫玉一人,南宫玉下令要杀,号令未改之前,怎好停下,当下充耳不闻,继续前冲,与峨嵋派的众人甫一接触,立时杀倒了一片。
药公急道:“南宫盟主,快下令住手!”
南宫玉也是假装没听见,先是扶起地上的秦本初,询问了两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走至霍志坤处,亲自替他裹伤。
药公强压怒火,再次叫道:“南宫盟主,快叫他们住手!”
南宫玉不好再不理睬,回过头来,说道:“药公有何话说?”
药公道:“我辈杀妖杀魔,却没有滥杀无辜的道理,快让他们住手吧。”
南宫玉道:“这里尽是些老魔、小魔、男魔、女魔,哪有无辜之人?”
药公道:“襁褓之内,乳臭未干的,也是魔了?”
南宫玉道:“现在不是,将来一定会是,趁早除去,免为后患。”
此时峨嵋派众人围成了一圈,强壮者在外,老弱者在内,拼命抵挡剑仙的进攻。喊杀声,惨叫声,啼哭声,兵刃撞击的铮鸣声,一声声传入药公耳中,使这位慈悲心肠的老药公心如刀绞,恨不能立时将剑仙们手中的长剑夺下,全都仍进舍身崖下的深渊。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人之力,哪能对抗得了二百余名剑仙?眼前的关键,还是在这位仙侠盟盟主南宫玉身上。只得强压住怒火,说道:“南宫盟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少杀些人吧。”
南宫玉心中不悦,暗怪药公多管闲事,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好严词拒绝,阴沉着脸道:“也罢,看在药公的面上,将他们年纪最小的三个饶过,其他人,不论男女,一个不留!”
药公“嘿”了一声,道:“不看我的面子,就不该饶人家三人吗?”
这一下说到了南宫玉的痛处,蔺胡天连捉了己方三人,又都释放,事先自己还答应了他一命换一命,这件事传言开去,仙侠盟的面子上可不大光彩。
现今之所以答应药公留下三个小魔,一是有言在先;二来可以请仙侠会和仙侠堂的人前来观看,自己不仅杀魔百余,还活捉了三个,大家若说该杀,自然是当场杀却,若说不杀,将来也别全怪在我的头上;第三才是给药公一些薄面,他毕竟是位千年修行的老药仙,既然屡次开口,总不能全驳了他。
哪料药公不给自己台阶,直言自己本就该饶剑魔三人,真要这样,江湖中会怎样议论,说我言而有信,还是技不如人,连输三场之后,不得不放走了三个魔崽子?
他心中着恼,脸上尴尬的一笑,说道:“虽然有这么个胡乱的约定,可他们是无恶不作的剑魔,最后饶与不饶,应在两可之间,之所以饶了,当然是看在药公的面上,您老人家要是不开金口,定然是一个不饶。”
药公气得胡子崛起老高,心想:“你好歹是仙侠盟的盟主,说出这样的话来,知不知羞?”耐着性子劝道:“南宫盟主啊,我看这里许多的老人孩子,女流之辈,他们做什么恶了?一并杀了,岂不是滥杀无辜?不辨是非,不分善恶,一位的多嗔多杀与魔道中人有什么分别,又岂是侠义所为?”
南宫玉脸上有些挂不住,沉声道:“您老人家这是在教训我吗?”
药公道:“岂敢,实在是人命关天,不得不说而已。”
南宫玉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药公道:“说不得,只好与南宫盟主周旋周旋。”
南宫玉的目光锋利如刀,盯在药公脸上,药公坦然不惧,直视着南宫玉的眼光。二人对视良久,南宫玉忽然大喝一声:“众人听令!”
剑仙之中有不少人听到了药公和南宫玉的对话,虽然听不真切,但大概知道是药公在给峨嵋派这些人求情。再加上许多人已经杀到了圆圈的内部,面对的是老弱妇孺,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因此一听到盟主呼唤,全都收剑后撤,回过头来,齐刷刷的目光,向南宫玉脸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