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梓意看向秦书瑜的目光,就像淬了毒一般,恨不得立即上前将她撕碎。
可是她不能,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甚至还要面带微笑地,装作毫不在意地,看着她们在一起嬉笑。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夏倾沅的身上。
好得很,她谋划这么久的东西,最终全部让她得到了。
时间还长得很,鹿死谁手还未定。
谢梓意带着满腹的不甘,转身离开。
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又立即撇过眼去,不再看她。
若是谢达对谢梓意依旧维护疼爱,她们自然不敢对她这般。
只是谢梓意跟谢达父女俩关系如履薄冰,谢达也放任跟谢梓意有关的闲言碎语不做处理,这就意味着谢达在这件事上表明了态度。
既然是被自己父亲放任的人,她们何必还去奉承她?
再说了,谢梓意这样心机深沉的人,跟她相处还得随时提防着她在背后捅刀,何必呢?
*
谢梓意回到家的时候,客厅亮着灯,谢达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她。
谢梓意收起情绪,欣喜地走过去:“爸爸。”
谢达抬了抬下巴:“坐。”
明显是有话要与她说。
谢梓意在一旁坐下,心里回想一遍自己今天有没有做什么事情,让谢达不开心的。
她试探性问道:“爸爸,怎么了?”
谢达看向她:“你今天晚上去哪了?”
谢梓意神色未变:“我出去走了走。”
谢达的眼中闪过失望:“梓意,你难道还没有放弃嫁入齐家这个念头吗?”
看来,是谁在谢达面前说了什么。
“爸爸。”谢梓意立即泪光盈盈,“我不过陪着裴悦一起去送个东西罢了,哪里就如您想的这般?”
现在事情还没有做成,她不能让谢达知道。
谢达叹息了一声:“你是我教出来的,我对你还能不了解?
从小到大,你猜何时做过没有目的的事情?”
他沉声道:“等过完年,你就去首都叔叔家吧。
去了那边,你叔叔会照顾你的。
至于工作,我申请人事调动,将你平调过去。”
谢梓意万万想不到,谢达竟然要送走她:“爸爸,您不能这样!”
她抓住谢达的手:“即便我犯了错,您也不能这样对我。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您难道还想用封建专制的方法对我吗?”
首都听着好听,可她那个所谓的叔叔,官当得再大,也被家里的母老虎管得服服帖帖,怎么可能对她照拂?让她自生自灭都是好的了。
谢梓意一时激动,忘记了这样的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去,会对谢达造成怎么样的影响。
谢达的眼中满是失望,他靠向沙发椅背,重重叹息了一声,刹那间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他的眼中有了泪,强忍着没有掉下:“梓意,你如今大了,爸爸管不了你了。”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摆了摆手:“罢了,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
我只有一点要求,莫要打着我的名号做事。
我当了一辈子人民的父母官,不想在最后的关头,晚节不保。”
说完这番话,像是用了他毕生的力气。
他扶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上了楼。
谢梓意在他身后唤了声:“爸爸,我是您的女儿!
您这样做,对得起妈妈吗?”
谢达的身体猛地顿住,捂紧了心脏,脚下一个踏空,重重地摔了下来。
“爸爸!”谢梓意大惊失色,忙跑去扶他。
谢达此时已经双目紧闭,脸色发白。
阿姨听到声响,从房里出来,见到如此情景,吓了一跳。
谢梓意朝她哭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送医院啊!”
*
齐瑾之提着篮子回到值班室,同僚们一拥而上:“齐哥,家里送好吃的来了?”
说着,纷纷凑上来,想看看篮子里是什么。
齐瑾之笑骂一声:“都不许碰啊。”
有人眼尖,发现了篮子里鲜艳的糖果包装,笑道:“齐哥,这些糖你这么宝贝?”
他叹息道:“哎,还不如吃肉呢。”
有人打趣道:“这怕是齐哥对象送的吧?”
话音刚落,就被人打了一巴掌背脊:“你傻啊,什么时候看到齐哥有对象了?
我看啊,这应该是齐哥的心上人送的。”
齐瑾之难得好脾气地笑笑,从兜里掏出钱:“去外面再买些肉来吃,滚一边去。”
说着,提着篮子走到了一边,带着一丝忐忑,掀开了盖在篮子上的布。
先是一个保温极好的盅出现在眼前,下面还架着一个只剩下火灰的小炭炉。
这个盅他曾在夏倾沅的店里远远见过,是她平时喝汤用的。
他的眉眼变得温和,伸出手碰了碰汤盅。
烫手的盅壁并没有让他松开手,反倒是有点贪婪的,将整个手掌都覆了上去。
烫到皮肤微微发疼,却也让他的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打开汤盅的盖子,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只见熬得金黄色的鸡汤,上面漂浮着几颗红色的枸杞和深色的红枣,以及那个大大的鸡腿。
这个汤,在他住院的时候,夏倾沅有煮过给他。
鸡汤里的鸡肉都被她剁成大小适中的鸡块,唯有鸡腿是一整个的。
她当时指着汤里的鸡腿,对他道:“在我家,经常是我爷爷和我二哥有鸡腿吃,我和大哥吃鸡翅膀部位剁出来的部分,我们管它叫小鸡腿。
但是我爷爷总舍不得吃,悄悄把鸡腿留给我。
所以,能够吃到鸡腿的,是最受偏爱的孩子。”
他看着这个鸡腿,双眼有些发热。
他洗了洗鼻子,将上涌的泪意咽下,再将汤端了上来。
他碰着汤盅,低头喝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他看向被烟火照亮的夜空,觉得黑暗冰冷的心底,也被一丝光照亮。
如果没有十二年的除夕夜发生的那件事,他一定还是那个被毕老三从黑暗里带出来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