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医生和护士就来了。
一个小护士递给了夏倾沅一小摞纸张,是术前知情书。
上面列举了许多手术中和手术后会出现的问题,最后让家属签字。
夏倾沅看着那一条条可能会出现的事项,拿着纸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她接过护士的笔,在上面艰难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用力之大,几乎要穿透纸张。
医生和护士合力将沈奕舟挪到了手术室的小床上,并换好深绿色的无菌手术服。
夏倾沅和林冬秀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操作,紧张得不敢喘一口大气。
待一切准备妥当,便将沈医生推进手术室。
他们的速度很快,快到夏倾沅还没有好好地跟他说加油打气的话。
她的心里憋着遗憾,却不能阻止。
护士站在门口,阻止她们进去:“家属请留步。
”
说完,关起了手术室的门。
夏倾沅站在门口,紧盯着紧闭的大门,思绪混乱。
她在门外,沈奕舟在门内,相隔不过数米,却不能相望。
最坏的结果,就是失去。
林冬秀则是来到窗前,双手合十,仰望着天空,不断祈祷着。
就在这时,谢梓意竟然来了。
和她一起的,还有三个面生的男人。
褚星屿忙上前迎接。
他介绍道:“这位是省厅袁秘书长,这两位,分别是市政厅的纪委和福田的书记。”
袁宏礼道:“沈秘书长为了人民,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坚持奋斗在一线,我代表省厅前来探望。”
市政厅的额纪委和福田的书记也都和夏倾沅打招呼,说着感谢的话。
夏倾沅的心思全记挂在沈奕舟的身上,她浅说了几句感谢,便由褚星屿去招呼他们了。
谢梓意见她这般,原本准备好的劝慰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静静地立在一旁。
等待的过程过于漫长,看着墙上的时针一圈一圈地走着,滴答声像是一个不断在脑海中循环的魔咒,挥之不去。
时间每过去一分钟,夏倾沅的心仿佛就多加了一斤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既盼望着时间早点过去,手术室的门能快点打开,又害怕时间过得太快,待门打开后,传来她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这样的煎熬,不断地折磨着她。
*直到快下午一点,手术室的门才打开。
几人立即围了上去。
最先出来的闵医生,身后的门在他出来后又随之关上,夏倾沅看到他微蹙的眉心,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小心翼翼问道:“闵医生,请问我先生怎么样了?”
闵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情:“手术算是比较成功的。
只是……”
他顿了顿,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病人的状况并不是特别好,什么时候可以醒来,我们尚且不确定。”
在巨大的惊喜之后,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脑海中炸响。
什么叫“不确定什么时候醒来”?
手术成功了,人却醒不过来了?
夏倾沅美目微睁,看着闵医生。
林冬秀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小刘站在一旁,连忙扶住了她。
夏倾沅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她的喉咙发紧:“闵医生,还有什么办法吗?”
闵医生也是一肚子无奈:“接下来,就要看病人自己的毅力了。”
一句话,像是给了她希望,又像是再度被打入地狱。
夏倾沅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医生又说了一些手术后的注意事项,她都听了,木然地点着头。
末了,想要上前走几步,脚步一软,直接朝地下跪去。
“小心!”褚星屿就站在她的身边,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夏倾沅就着他的力道站起身:“谢谢。”
整个人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
褚星屿心里也难受,喊了声:“太太。”
谢梓意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互相接触的肢体,眸色深了下去。
她道:“我来吧。”
说过,挤开褚星屿,自己扶住了夏倾沅。
夏倾沅这时已经站稳,对她说了声“谢谢。”便径直站在一旁,等着沈奕舟出来。
谢梓意看着空了的手心,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没有说话。
*病房内,林冬秀坐在病床前,夏倾沅把褚星屿叫到了一边。
她道:“褚秘书,这几天辛苦你了。
现在奕舟的病已经稳定下来,我和我婆婆都可以照顾,福田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边不能再麻烦你了。”
褚星屿明白了夏倾沅的话,是让他回滇城的意思。
他想说没关系,他可以留在这边。
只是,若真的这样,确实是不适合。
他自己没关系,但她呢?
在这样的关头,他不想再给她徒生事端。
他有些艰涩地点了点头:“好,我今天就和关部长他们一起回去。”
夏倾沅对着他点头,身体微微弯曲:“谢谢你。
”
她是真心的感谢他,为他们做的这一切。
褚星屿敛下眼睫,再睁眼,又是风光霁月的模样。
他笑笑:“太太,沈秘书长是我领导,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告辞。”
说完,不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开。
谢梓意在楼梯口的位置等他,唇边挂着浅浅的笑。
当褚星屿越过她的身边,并没有多做停留,径直走了过去。
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纤手握紧了拳头,没有再跟上去。
她的目光投向夏倾沅纤瘦的背影,良久没有说话。
直到袁宏礼叫她,她才温婉地笑笑:“袁叔叔,我们也要走了吗?”
*夏倾沅在沈奕舟的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
她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就像是他能听到一般。
到后来,嗓子嘶哑生疼,才停止。
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奕舟,我想要把我的愿望说给佛祖听,你说佛祖会不会听见?”
第二天一早,她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妈,我要去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