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树藤死去,张牙舞爪的屹立在沙丘上。
某个文明的遗物半掩埋在它身旁,像是为它陪葬。
这里满目断壁残垣,连风也好像死了。
日薄西山
无面人行走在大地上,她的鲜血将她身后的脚印浇灌成洼。
血水在死去的世界绘出一条赤红色的线。
一条、两条、数百条…
第9125次日落
无面人、无面人们
她们拖着破烂的身体在日落后,伸手握住满是铁锈的刀具。
光
地平线上的光,跳动着、挣扎着,不可挽回的
缓慢沉没
她们举起了刀,打算在最后一束光消失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
就像上一次一样。
——
第一年.第一月.第一日
:我觉得照顾孩子,这一伟大事业,值得我以书面文字记录下来,作为纪念——
…
责任,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与我无关的词
这东西沉重的要命,代价高昂且报酬极少,光是听到这个词语我就想逃之夭夭
逃之夭夭,我本该这么做的,逃之夭夭顺从本心潇潇洒洒……可她的眼神实在过于可怜,小手还抓着我的衣摆——
责任,一个父亲的责任,身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它包括什么?怎么做才算是完美的履行了自己的责任?
作为一个父亲,我要怎么做才好?
脑子里想着这些的我很混乱,混乱到今天给她喂奶的时候还不小心洒了她一身。
洗了个奶浴的小家伙当然要哭,她张大了嘴,嗓门高亢、气息悠长
很健康的,二话不说就哭了起来
她哭起来真是让我手忙脚乱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我明白,我急迫的需要一个老师,一个能教我如何成为好爸爸的老师。
可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
她尿了。
今天就写到这儿。
…
第一年.第一月.第七日
:
我偶然之间了解到
内裤和尿布其实是两种东西…
这么多天我给她换的原来是内裤?
…算了,既然小家伙还活的好好地,那就证明尿布不是她的维生必须品。
内裤就内裤吧。
但为了避免今后再出现这类的错误,我得去查点关于婴儿的资料,嗯,写完就去。
凌很健康,哭起来嗓门还是那么高亢
本来我以为被她折腾了几天后,我能习惯她的行为模式,完美的解决她的各种需要,妥善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我看问题的方式还是太理想
凌、她不是一个安分的孩子
借着我转身的功夫,她就能精准找到房间里的各种危险位置。
吓得我心惊肉跳。
如果她不能茁壮成长、平安长大的话
我会很困扰
她又在舞刀弄枪了,她在弄死自己这方面说不定有着远超他人的绝佳天赋。
…
第一年.第九月.第二十四日
:
永寂的追兵越来越多
时间不够…这句话由我来说,我自己都觉得滑稽。
没有办法,他们出动了几十个编队
我得花更多的时间用在逃亡上
今后我陪她的时间会少很多
为了避免她对‘我’的情感变得淡薄,我不得不留下另一个‘我’
在这儿继续陪她长大。
慢慢长大的她,除我之外没人陪伴,有些可怜。
那就从过去拽出一些家伙作为她的同伴吧。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
这主意太棒,让我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我越来越期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
第七年.第三月.第二十日
:
凌长大了,会大声的叫我爸爸
看着她那开心的样子,我时常忍不住也会笑起来
她不喜欢花、不喜欢裙子,她喜欢刀和剑,喜欢在孩子们的家家酒里扮做英雄。
纯粹的正义和善良又一次在她心底成长
这些品质,也许是她未死透的过去对她施加的影响吧,我不会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呢?
写到这儿,我又忍不住想笑了起来。
我亲爱的,你要快快长大。
…
七岁的她,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
每天从那小小的学堂放学后,就纠集一群同龄孩子,在村子周边,发动‘讨伐邪神的神圣战争’。
邪神有时候是某个孩子,有时候是家里的某个佣人,有时候也是我。
她可怜兮兮求我扮坏人时候的样子实在太惹人喜欢、太难以拒绝。
往往,被她这么拜托,我就会陪她疯上一整天。
游戏的最后当然是邪神被讨伐,世界恢复了和平。
她的笑容真美,我心中喜悦的心情是否也传达给她了呢?
…
我严格的控制着村子的人数
不让他们变多,也不让他们变少
因为多了,就不够分了。
…
第十六年.第五月.第十日
:
围绕着恋爱的话题,我反复的跟她谈了很多
但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竟然对恋爱嗤之以鼻
这让我感到十分惋惜,她意外的让我的设想落空了。
太遗憾了
缺少了那浓墨重彩的一笔,实在太遗憾了
孩子是到青春期了么?
她最近都不跟我说话了,她一心想离开村子,去什么布达拉不卡,一个我从没打算弄的地方。
我一和她对话,她总是一副义正严词的模样对我说:爸爸,魔龙还在肆虐王都,恶魔还在屠戮人民!我不该在这儿,你没法永远把我留在身边!
她让我哑口无言,也许我看上去是被她说的窘迫至极、无言以对,可那时候我的心里想着的是:当初我就不应该为了世界的真实性,将世界观弄得那么完整。
…
第十八年.第二月.第一日
:
她的英雄梦、她的正义没有破灭,相反还越发强大、坚韧。
我的话语、村民的话语、以及她青梅竹马的劝说都没有动摇她挽救众生、匡扶正义的志向。
也是,说到底谁能动摇一位天使的念头呢?
我不打算继续劝说下去
相反,我从时间中拽出了一位剑术大师,假称他是我过去的朋友。
让他来教导凌的剑术。
…不知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造成的误会,使得我在她的印象里,成了一位迟暮退休、丧妻后一蹶不振的屠龙勇者。
她的假设很有趣。
我是什么丧妻勇者,承认这点似乎能让她更尊敬我。
这很好,我借着这点尊敬。
顺势而为,和她约定学会剑术前都不可以离开村子。
…
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