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室内光线被搞得太昏暗,加上一上来事情发生得太快,又急着从束缚中脱身,裘莉安刚刚虽然就有察觉奈琪露娜脸上有点奇怪,但并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现在她被班缇萝汀抱死,一脸嬉皮笑脸地过来近处,那看得叫一清二楚啊,跟白玲玲一样满脸金属钉、环、吊坠不说,猫耳还缺了一大块,明显是故意剪裁的形状,而且打上了钢环,一条亮闪闪的粗金链子,从耳朵环上,连到了她嘴唇环上。
裘莉安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之前恢复的好心情全无不说,反被黑云大山重压心头,当即体力再也不支,软绵绵地就要原地倒下,班缇萝汀反应极快,吸血鬼强大的身体素质在此刻展露,安全抛开怀中两小只的同时,一个侧步闪身,瞬间出现到了五米外,安安稳稳地把小天使扶在了怀里。
出声关心道:“没事吧。”
“噗——”
裘莉安的回应是又一口老血。
对于讨厌的人一进来首先不想正眼去看,其次是最大的身高差,视线最多到胸口部位,现在被搀扶在怀,正是第一次抬眼看清对方的脸颊,理所当然地,就又看到了一个满是金属零配件的妖魔鬼怪,没当场背过气去,已经是精神力强大。
“咳咳——”
“麻麻——”白玲玲不调皮了,连忙跳下骷髅堆跑过来关心。
“本大人没事……唔——”裘莉安十分柔弱地推开班缇萝汀的搀扶,这次吸血鬼大小姐没有再用力阻止。
裘莉安自己站稳,背对大家摇摇晃晃走开两步,刚刚在搂抱中乱成一团的小翅膀抖抖……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之前一上来被强行抱住,差点急哭,白莫邪都没有这么下死劲抱过自己,现在一看白玲玲、奈琪露娜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差点被气哭,想到自己之前还自鸣得意成为了“姐姐”,能压制住她们仨了,结果还是没能带好他的女儿们——一个出了心理压力,另两个不爱惜自己,把自己整成这副鬼样子,这要自己怎么跟他交代哦,明明自己是现在唯一能引导她们品格的人,结果……
裘莉安越想越气苦,差点就真哭了出来,好在她内在并像外表那么柔弱,也就是跟他有关的事情,才会表现得软弱一点,就跟在法希布里面前一样——鳄鱼也有家人,一直紧绷着有违人类的本性。
而现在更是不能以软弱示人的时候,所以连忙逃到一边去平复心态了……
感知强化的奈琪姐妹,自然察觉到了气氛异常,就跟白玲玲内部交流了起来,仨只之间眼神乱飞,高速交互着情报,对于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态,完全没有一点主意了。
班缇萝汀自然见不得小可爱难过,此时就靠边站着,跟马基克里德曼那边进行着沟通。关于节目联欢的事宜,一早就被奈琪露蒂交给了她来负责,这是出于各方面综合考量的结果。裘莉安休假前,把指挥权给了奈琪露蒂,而工程、研究什么的奈琪露蒂自然不在话下,应对突发战况也能有效应对,但就是社交这块做不来。
让奈琪露娜、白玲玲去跟军方打交道,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乐子来,裘莉安让奈琪露蒂做代理,就是怕另外两只出状况,所以还是别让她们跟军队打交道,乱出主意的好……
一番思前想后,最后就把交涉任务安排给了“恰巧”过来参观的吸血鬼大小姐。
班缇萝汀作为帕兰迪管市场营销这块的,雷厉风行的交涉方式,在军中如鱼得水,过去两、三个小时里,作为中间沟通人,两边传达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而她其实也不是碰巧过来参观超脑小组工作的,而是由于排班表是公开信息,发布舰队战场局域网上,她在这边用房间管家都能查询得到——民主平等公开公平无处不在,小兵可以直接质疑将军命令的基础,除了全民素质、知识平权外,非机密信息方面,不能无故封锁是另一个方面,作战部队人数、规模小型化、精英化也是一个方面,最后智能自律的大规模普及是最后的原因。
科技不断发展,社会不断进步,永远位于人类尖端的军事方面,自然会是最先进、前卫的,科技、管理,无论哪个方面,不超前于当下社会,落后就会挨打,自古以来星际舰队里人人就都知道上面正在做主的人是哪几个,有任何问题、疑问都可以直接找最高领导当面对话。
所以班缇萝汀能轻松看到决策智库小组,人事变化,主事的变成了奈琪露蒂,她就马上跑了过来,找书画间里找到了三人,远远看着她们边翻书边忙,就十分心满意足了……
毕竟活了一大把年纪,明知道有个人讨厌自己的情况下,班缇萝汀也不会腆着脸纠缠,只能等裘莉安休息,不在的时候,偶尔过来跟另外仨玩玩……名义上自己是她们“母亲”,称谓上是姐姐,串串门在道理上是讲得通的。
结果没想到的,这次过来被意外安排上了任务,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筹备节日联欢的事情,确实十分消耗精力,让决策队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不好,但不举办又不行,士气低迷,到时候全军上下一起出心理问题,那要浪费的资源更多。
班缇萝汀这边,以前家族、公司每次搞活动,都是推给别人去具体负责的,而面对小可爱们推过来的任务,她现在则是120%愿意,正愁没办法拉近关系,有这么个能一起行动的好事,不积极掺和其中是傻子。
于是超脑小组这边联欢安排工作,就全权落到了班缇萝汀身上,就有了现在前堂的场面……
作战群那边并不知道天狼号园林这边出了什么状况,但中场间隔只有2分钟的音乐会没有再响起,舞台上全息投影没再出现,马基克里德曼又等了5分钟,拿白玲玲她们以前表演的录影,先应付着的同时,一个通讯联络上班缇萝汀,询问出了什么情况。
班缇萝汀自然不会说现场发生了什么,只是让那边把节目重新安排,先把后半场音乐会跳过,把别的节目插上来先……
几波人都忙着私下交流,至于裘莉安这边,恢复了一下心情,反省了“关心则乱”的问题,跟同代的茉维依暗自比较了一下,想着她作为“妈”,如果过来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然后就意识到了差距——
根本想象不出现在的茉维依会如何处理,算两人出生年龄的话,自己这边会大上十几二十岁,然而算阅历的话,三百多年的岁月,自己这边是一片空白,她却历经星际无尽血战……自己还是当年的那个自己,表里不一,不同人面前不同情绪、嘴脸,而茉维依……
而现在的茉维依自己已经看不透了,明明是唯一熟悉的老熟人,却莫名生分疏远,回忆一起在黄金骑士团里的日子,自己这边潜意识里在保持着距离,平日里还真没有说得上话的人,白莫邪没带着自己的那几天里,人际交往为零,开口说话零,真是积累了老大的怨气。
气死了,真是气死了!
平复心情结果反而想起了生气的事情,心情虽然是更糟糕了,但好消息是把难过伤心给冲淡了,强气重新回到身上,能抖擞起精神开始训人了!
“你们在背地讲什么小话!”裘莉安转身叉腰,翅膀怒张竖起来,挥手关闭前堂里面投影装潢,室外常明的模拟自然光透进来,一片明亮,“都给本大人过来!坐下!”
前堂那紫色基调的晦涩昏暗骷髅、金属风格,全部都是投影布置出来的,虽然可以叫来几千只波波球实地真实装修改造,只不过之后还原更麻烦,还是简单快捷的全息全真投影更实际——裘莉安、奈琪露蒂能穿墙而入,就是因为投影的关系,门、窗都还在,并没有真被砖墙封死。
如今裘莉安重新联网,拿回了最高权限,班缇萝汀布置的这个音乐会现场,自然可以轻松解除掉。
十秒后,白玲玲、奈琪露娜、班缇萝汀排排坐在了小板凳上,挺直腰背,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规规矩矩。裘莉安则站到她们面前一条讲台上,奈琪露蒂坐在讲台左侧旁听——这些木质家具,自然是变形金属现场生成的。
恢复空荡荡的前堂里,真实存在的实物,只有一堆木板架、一架钢琴、一套架子鼓。屋子中央的那堆金字塔木板架,其实就是用来放置钢琴的骷髅山,现在解除掉了投影,就露出了本来面目,轧钢钢琴跟骨架架子鼓,也都变回了普普通通的正常外观。
裘莉安现在,是屋内最高点了,环顾一圈恢复清爽的周遭,心情好了不少,也懒得计较为什么班缇萝汀也坐在下面,贴着白玲玲,大家一起挨训小板凳排排坐。
“你们就不能让姐姐省省心吗!”
裘莉安在台上来来回回走了两圈,下面三个眼神同步跟着她转,最后她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展开家庭教养:
“你们以为这只是好玩?没有影响?没有后果?现在是个什么时代有思考清楚,有意识到社会问题吗?给本大人把妆消了!”
说着小手一挥,白玲玲、奈琪露娜两只脸上的钩子、环子,五颜六色全部消失不见,变回了白净清爽小萝莉模样……班缇萝汀见状,也自己把脸上的装饰给去处了掉。
裘莉安叉腿抱胸仰着头:“来说说,你们当时都怎么想的。”
白玲玲抬头举手:“规划很合理哩,演出的时候身体休息,有助于提高大脑活性哩。”
“你说。”
奈琪露娜举着尾巴,有点不服气:“没关系!没反对!没问题!奈琪露娜觉得好玩!还没有耽误正事,没关系吧,露蒂姐姐也没反对!”
“是吗?”
被裘莉安盯过来了的奈琪露蒂,连忙打起精神:“我……联欢会一直没答复他们,他们催促得很紧,我……不太懂这些,看萝汀姐姐安排得很合理,就没……”
“所以你知道她们会搞这副鬼模鬼样的?”
奈琪露蒂垂下脑袋,猫耳耷拉下来,微微点头。
“算了,通过外人安排这件事本大人也有责任,都怪本大人把联欢会这事情一直拖到了最后……那现在谈谈你们那副鬼样子的事情,还知道是给自己上全息投影啊?怎么不直接脸上打洞抹油漆啊?还知道要脸?”
奈琪露娜噘着嘴:“奈琪露娜怕疼……”
白玲玲:“永久变化外形得问过耙耙……”
“闭嘴!谁准你们狡辩了啊?!知不知道会流传开去?到时候整个银河网络都是你们这副模样了就觉得好玩?你们给本大人听好了……”
奈琪露娜眨巴着大眼睛,白玲玲也一脸茫然,甚至奈琪露蒂都似懂非懂的……裘莉安似乎在跟她们隔着频道交流,就这样训了十分钟,班缇萝汀听不下去了,抓住一个空隙,插了一句,道:
“咳哼,小组长消消气,这件事都怪我,没想到你们之间的道德标准差异这么大……文化差异性没考虑到……”
裘莉安发了一通火,此时也跟班缇萝汀一样,感觉两小只被训得怪可怜的,语气放缓了一些,但依然不理班缇萝汀:“是不是觉得姐姐生气得很莫名其妙?姐姐没有限制你们个性,控制你们行为的意思,露娜你也别嘟着嘴了,铃铃你也别查知识库了,你们没多少社会经验,这些事情,是隐性的、底层的、内在的文化体系,沉浸其中久了自然而然就懂得很多约定俗成,没有任何文字说明白的规矩,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班缇萝汀:“社会属性,人类无法独立生存,存在于一个团队、社会之中,自然就会受其影响,改变社会的也不可能是个人,只能是群体……说起来是广义上的模因,其实就是文化,我们帕兰迪专注研究文化,不能做不出符合大众审美的潮款的……”
裘莉安打断道:“请班缇萝汀小姐不要参与我们内部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