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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人了!

李三娘现下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大字。

李三娘不是没见过死人,她还见过不少死人。

年长的被疾病折磨的只剩一层皮,头发眉毛掉光的癌症患者;年轻的因为车祸意外,来不及抢救的缺胳膊断腿脖子断了的;男的女的,李三娘她见过很多死人。

甚至,在李三娘不算长的执业生涯里,经过她的手而没有救治过来,转而去世的人也有那么十几个。

黑衣人的尸身左上腹那处伤口,虽然现在没有在大股大股的流血了,但是还是有血液流出。在月光下,那一处的地面都已经被洇湿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在李三娘的鼻尖炸裂开来。

杀人者,人恒杀之。

李三娘脑子里猛然的就想到了这句话。

黑衣人永远想不到,他最后会栽在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手里。

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李三娘小心的从襦裙裙角扯下一步条儿,把这把杀过人的手术刀裹了起来别在腰封中。

这都是以后报官的证据。

度过了紧张哆嗦的时期,李三娘的脑子愈发的清醒冷静。

李三娘站起身,已经可以确定此处只有她自己,她是安全的了。

虽然还在昏迷中的青皮和大汉的迷药时间,应还是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是李三娘还是走向了离李三娘不远处扑倒在地的青皮。

李三娘脑中在不断的回想原身记忆里关于律法方面的事,《唐律疏议》中关于防卫过当是有规定的:“诸斗两相殴伤者,各随轻重,两论如律;后下手理直者,减二等;至死者,不减。”

李三娘不知这条律法至今有没有改变,若还是如此,那在正当防卫的过程中,防卫过当致使黑衣人死亡的李三娘,是犯法了的,是有罪的。

要知道,李三娘是个医师,医师最为了解人体,要是李三娘不是医师,误打误撞下能一刀捅在脾脏上,那还能有几分辩解的余地。

可是,李三娘正是因为知道那里是,人体腹部深处最为脆弱的脾脏,才直接往此处下刀的。另外李三娘也是知道只要捅在此处,黑衣人必定会瞬间丧失行动力,也就无法伤害李三娘她自己了。

同时,以此时的医术,是根本不可能给黑衣人抢救回一条命的时间和可能的,更别说李三娘干脆就没有想过要去抢救黑衣人,李三娘当时是跌坐在地,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没了气息的。

李三娘不知道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不过当前还是得制住已经躺倒的青皮和大汉,以防万一。

李三娘艰难的移动到青皮身边,她锁骨和肩膀上的伤口,李三娘现下才感受到了疼痛,这对于五感灵敏的李三娘来说简直是酷刑。

但她还是忍着痛,抽了青皮的腰带,反着把青皮的双手绑了起来,用同样的方法把大汉的手也是如此绑了起来。

然后,李三娘才一步步往巷道口走去。

走到道口,李三娘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整齐划一的兵士一起行进的脚步声,如此,她也没有再继续移动,也并未出声,只是站在了路中间等着。

举着火把正巧在此处当值的李大兄,和他身边的另一位兵士在离李三娘三丈远时,就瞧见了模糊站在那里的人影。

“宵禁时分,何人犯禁?速速止步!”

李三娘听话的站定,一动不动。

等这队兵士近前了,李大兄还未看出这是李三娘,只觉奇怪,怎么是个女娘?

还是个衣裙破碎,沾着浓重血色带有浓烈血腥味儿的女娘!

走到跟前,队正正要问话时,李大兄才发现,这是李三娘!

“三娘!你怎的在此?你这是怎么了?何处受了伤?”

李大兄一步上前,抓着李三娘的胳膊问道。

这时,被李大兄不小心拉扯到左肩伤口的李三娘疼的叫出了声,李大兄才发现李三娘受了伤。

见到了信任的亲人,李三娘刚才故作镇定的冷静一下子全然没了踪影,对着李大兄叫了一声:“大兄,大兄,我......杀了人!”

李大兄的手被双手都沾满鲜血现下已经感到变得粘腻起来的李三娘抓的紧紧的。

这句话说完,李三娘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心中的委屈、后怕、担忧全部通过眼泪倾泻而出。

“你别怕,大兄在,大兄在呢。好好说,什么杀人了?”

“大兄,我真的......杀人了!我杀人了!”

“报!巷道里有一具男子尸身,另外还有两个昏迷的男子。”

队正在李大兄上前的第一时间,就让兵士前去巷道内里探查了,那么浓烈的血腥味儿,可不会因为李三娘看着是个没甚武艺的弱质女娘就能忽视掉的。

更别说李三娘脸上和身上襦裙的血迹以及她身上的伤,都能说明李三娘必然是经过了一场战斗的。

队正正想让李大兄开口仔细询问李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后方马匹奔跑的声音。

要知道,宵禁时分,除非是紧急军情,或是其他大事,才能出动马匹,不然一般都为金吾卫自己跑动巡夜为主的。

马上之人在距离三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看穿着确实是金吾卫的人,同李大兄一队的兵士出来一人上前问话。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报!坊门处传来的紧急消息。”

等队正看到了纸卷上写的话,也就明白了,这李家三娘子估计就是眼前这个女娘了,说是被强人掳了去的,现下看来,地上的的尸体和还晕着的两个人该就是李家人说的坏人了。

发泄了一通情绪,李三娘拿着李大兄给的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血迹后,才对着队正行了一礼后说:“正如卫士所见,我在与歹人搏命的时候,失手杀了人。现下不知是直接去京兆府报案还是如何?还请卫士告知。”

不等队正回答,李三娘突然想到了驴车真正的车把式,王老汉。

“卫士,可曾在附近找到一皮肤黝黑身高与我一般的老汉?是我之前乘坐的驴车的车把式,该是被歹人制住了,现下不知放在了何处。”

队正没有直接回答李三娘,而是对着这队兵士的某个人说:“张大胆、姚山,出列。”

就见两个兵士从队伍中出来,“张大胆跟孙武先回武侯铺,再送他归家。姚山在附近查探那老汉的踪迹。”

“得令。”两人同声回答道。

李大兄自然也是明白,自己与李三娘是血脉至亲,既然李三娘因着命案要去京兆府,那李大兄这个至亲自然是要回避的。

“你别怕,大兄回头就去看你,别怕!大兄一定去看你!”

李三娘点点头,也不想让李大兄被自己身上的事牵扯到自身。

队正留了两人在巷道口,避免不知事的人破坏第一现场,就带着李三娘往京兆府去了。

此时,已近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