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李三娘是怀疑这马娘子应是腹部或是胞宫内长了瘤子才会如此,要不就是胎死腹中造成的。
可在刚才的问诊之中,李三娘发现,马娘子在一开是竟是有孕吐这种症状的,而且,按马娘子所说,这肚子是日日都在长大的。
再根据触诊和马娘子所讲的症状,李三娘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就是葡萄胎。
何为葡萄胎?
在现代是划分为一种胎盘绒毛滋养细胞增生的一种疾病。
马娘子符合所有临床症状,有孕吐,像是正常有孕的样子。
但是会有下身儿流血这种状况出现,且这肚子长的比正常月份的肚子大上许多,并比较柔软。
最为重要的一点,也就是之前崔医师确定马娘子并非有孕的原因就是,诊脉无法听到另一脉息。
也就是说,马娘子怀的不是孩子,是一个令密集恐惧症的人害怕的,像是密密麻麻堆叠起来的血红色葡萄似的肉球啊!
但是,就马娘子的表现,她是一点儿也不想相信的。
那这话要怎么说,才能行呢?
李三娘看向后头站着的高医师,见他没什么指示,李三娘就伸手握住了马娘子放在桌子上的手。
李三娘看着马娘子的眼睛:“马娘子,你知道的,你明白的,放手吧。”
李三娘的话让马娘子像是触电了一般,她立马甩开了李三娘的手,猛地站起身,差点没站稳向后倒去,幸好一直跟在马娘子身旁的老婆子上前扶了一把。
略略站稳的马娘子,不管李三娘因为被急速甩开而打到一旁的砚台上已经发红的手,用手指着仍旧是坐着的李三娘,厉声道:“好啊,我以为你我同我女娘,你该是个好的。
没想到,你竟是怕了这帮子男人了!
和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我的孩子就在我的肚子里,他就在我的肚子里!我能感觉得的到!
他每一日都在长大,是我血脉相连的孩子!
你们都在胡说!
好好好,我就不信长安城里找不到一个说真话的医师!
文婆,咱们走!”
放完狠话,马娘子就被那叫文婆的老婆子扶着,急匆匆的离开了医堂。
李三娘在病历本上最后添上一句“患者不信医师诊断,直接离开。”
高医师瞧着远离的马娘子,没说什么,只对着李三娘说:“好了,既然她自去了,那咱们也管不着了。”
李三娘问道:“高医师,咱们是不是通知一声这娘子的家人,她那情况,属实不好。”
自从马娘子叫了李三娘看诊后,就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崔医师也起身过来了,对着高医师说:“她那情况,若是再不吃药诊治,确实是有性命之忧。
人毕竟是从咱们医堂出去的,咱们阖该告知一声,倘若以后除了什么事,也好把咱们摘出来。”
高医师本来不想再搭理这等人,但崔医师都出来说了,高医师就点点头,对一旁的小学徒吩咐道:“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夫家姓刘的马娘子是哪家?上人家家门说上一声,也算咱们尽了力了。”
这既有了夫姓,也有马娘子的姓氏,在加上马娘子那十分显眼的肚子,又能用得起婆子的人家,只要去街面上找几个小子问问,应是能找出来的。
小学徒点头作揖,从柜上拿了铜板就往出去。
等再坐回诊位,秋香就近前对着李三娘小声说:“三娘子,那马娘子是怎的了?瞧着却是同那怀孕的妇人差不多,怎的你和崔老头都说她没怀孩子?”
李三娘先是抬手轻拍了秋香的手臂一下,嗔怪的低声道:“说了几回了,那是崔医师,可不能叫人老头儿。”
秋香不置可否,但还是乖乖点头,等着李三娘同她解释。
“......因是如此,没有听到另一脉息,我才同崔医师一样确诊她确实没有怀孕,只是病了。”
“葡萄?可是哪会在西市吃过的酸甜一串串小球似的果子?”
见李三娘点头,秋香睁大了眼:“那可真是惨,肚子里长了这东西,岂不是妖怪?”
“不过就是病了,哪里有妖怪一说?断不可如此说。”
等邻近下值之时,那小学徒才满头汗的跑回来了。
小学徒给了街面上的小子十几个钱,打听了小半晌儿,就找到了原来就在前头儿那街面上的一户刘姓人家。
刘家是开纸钱香烛铺子的,因着大唐此时笃信佛道的信徒不少,这香烛铺子的生意倒也算不错。
因此,马娘子才能有个岁数不小的老婆子出门使唤。
小学徒说:“我进了那铺子,找到了掌柜的,问了后知道就是这马娘子的郎胥后,就对着他说了马娘子来咱这医堂的事儿。”
“你先喘匀了气再说,歇歇。”
高医师让另一学徒给小学徒端了茶水,略等了小学徒喝了两口茶后,才听小学徒说:“结果,我这话还没说完,那刘掌柜就不耐烦的抬手要打发我。
刘掌柜嘴里说‘她疯了,不必管了,就那样吧。’
我听了这话,还是说完了掌事说的,让他家带马娘子去瞧医师的事儿才行礼离开的。”
“你没问问街坊邻居知不知道内情?”
唐明月这话,让小学徒挺直了腰杆子,小学徒老神在在的说:“我还真去问了。唐医师猜怎么着?”
“好啊,你这孩子还来揶揄(yé yu)我?好了,回头请你俩吃一顿羊肉汤饼如何?”
小学徒行了一礼:“多谢唐医师了。
我在邻居那里打听到的是,这马娘子一开始有孕之时,刘家只有高兴的份儿,说是成亲已有一年有余了,这才有了身孕的。
可是后头马娘子应是身子不适,去敲了医师,医师应是说了马娘子这是得病了,并非怀了孩子,但马娘子不信,刘家人一直劝马娘子听医师的话,吃药诊治。
但马娘子铁了心觉得他们都要害她的孩子,不肯吃药。
说是除了回春堂外,咱们坊里的济世堂、应春堂是都看过了的。
刘家人已是无法管了,只能由着马娘子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