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峰出了城后,牵着马匹走出一段路去,路两旁树木繁多,城外的道路上也并无多少行人。
几里地后,林一峰翻身上马,干脆策马扬鞭,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周身的景象一直在变化,小桥流水,袅袅炊烟,农民劳作,猎户归家。
可惜直到那匹马累的已经跑不动了,林一峰放眼看去,依然还是触碰不到边际。
“这就有些麻烦了。”,林一峰翻身下马,就将马匹拴好在路旁的一处小林子里,继续徒步向前。
途中路过一个三岔路口,可惜并无路牌,也不知通往何处。
林一峰挑了中间那条相对路面较宽一点的道路继续向前。年轻道人手中有一块日轮牌,专门用来记录时辰的,此时已经走过了两个时辰。
年轻道人环顾四周,好像与之前周身的景象没有什么变化,眼前的这条官道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林一峰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转头看去,如今右手边的林子里,有一匹骏马,前蹄轻踏,正在低头食草。
年轻道人从袖中摸出一叠白纸符箓,然后伸手向前,那一叠白纸符箓前后衔接,连成一条直线,从其袖中,源源不断的朝四周散去。
道家破障符,专破各种山水迷障。
符箓绕林一峰周身旋转一圈,越扩越大,越来越密,最后直接将年轻道人的身形遮盖而去。
如此大量的使用破障符,林一峰今儿个还是头次。
世间山水迷障,皆是一种天地自成的阵法,往往只要找到阵法法源即可破除,但是这般法源一般都是灵力波动极小且隐藏极好。作为天地间自成的阵法,灵力的支撑就是依靠着阵法法源不断汲取天地之间零散的灵气来进行稳固,而道家的破障符,就是专门为此炼制,能够在方圆几十里内去追寻那些细小的灵力波动,从而寻找到法源,这个阵法自然而然也就迎刃而解。
林一峰周身白纸破障符越来越多,就好似天地之间凭空下起了一场大雪,铺天盖地。
路上,林间,空中,一时间尽数都是那破障符。
白纸符箓旋转一大圈后,林一峰抖搂抖搂袖子,这些符箓又尽数飞回其袖子中。
林一峰拍了拍手,有些头大。
上千张破障符。
无果。
林一峰随后撸起袖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动作要稍微大一点了。
年轻道人一拳砸下,直接将脚下的道路打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滚滚沙尘四散而飞,然后道人又是做云手化劲,一掌拍出,将道路一旁的林子瞬间变为空地,树木连根拔起,在那看似绵绵的掌风之中撕裂碎去。
林一峰出拳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最后索性每招每式都是使出浑身解数。
拳罡霹雳,声如惊雷,大地连连轰隆作响。
出拳接连有半个时辰,林一峰脚一蹬,将一根绿竹踩断之后,身形重重落地,导致身子下陷几分。
年轻道人汗水浸透了衣裳。
林一峰呼出一口白气。
好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出拳了。
酣畅淋漓。
但是之后的景象让这位道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纵使这般大肆破坏,那眼前的景象早已恢复如初。
林一峰立马又坐起,伸手捧起一堆黄土在手中撮着,丢掉后又拿起一块石头掂量了掂量。
“都是实物,没问题啊。”
年轻道人皱着眉头思索着。
“看来,这个秘境的阵眼,很可能是一件特殊的物品,或许是城中某一个人了。”
“先回去与沐春商量商量再说吧。”
林一峰三两步就跳到另一旁的林子里,骑马奔驰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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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市朝这边,李沐春好不容易挤进那铺子门口堆积的人群。
好几位蹲在铺子门口的箩筐前挑挑选选。
有的先是用手指敲一敲,听听里头动静,还有的是举过头顶,通过透光试图看清里头的模样。
李沐春挤出半个身位蹲下,看了一遍所有的箩筐,随意拿起一个捏了捏。
佛心果,又称作佛心菩提,金灯菩提,名字取得很大,其树一开始是只存在于西牛贺州的,但是一些个经常在两州之地往外的商人们发现了商机,在圣州的一些个地域也能种植,于是佛心果这东西,在大同圣州也流传了开来。这等果子果皮很厚,每一个果子内部都是不一样的,一般一点的,拨开果皮刚开始就发白,不过过不了几天便褪色发黑了去,上好的佛心果开出来褐里透金,极其纯粹。
据说西牛贺州第一颗佛心果树是生长在七大圣山之一的灵山山脚下的,常年受佛荫庇护,是那功德之物。
其形状又极其像那佛家舍利子。
价格自然而然水涨船高。
坐在铺子门槛上的汉子大声吆喝着:“佛心果!是出自那西牛贺州的佛心果,无论大小形状,一律二十文钱一个!”
听完掌柜的吆喝,李沐春不由得笑了笑。
真正来自西牛贺州的佛心果,他是见过且摸过的,正是在崔舆的那一栋“非珍非异”楼中。
现在被李沐春拿在手里的,如果不出乎其所料,应该都是出自大申南边某一处地方。
“开果之后,品质如何,各凭本事!我店还能免费给诸位雕刻,剑雕一百零八式样样都行啊!”
李沐春抬头看去,在那掌柜的身后,挂着许多样品,都是用这佛心果雕刻而成的秀珍飞剑样式。
青衫年轻人撇了撇嘴,将手中拿起的果子随手丢进箩筐中,就要起身离去。
掌柜的看了一眼青衫,眼珠子咕噜一转,立马大声喊道:“这位小哥!且慢!”
李沐春回过头去,看了看周围,最后指向自己,问道:“喊我?”
“正是正是!”,掌柜的笑道。
“作甚?”
“小哥看了看就走了去,是觉得我这佛心果,品相不佳?”,掌柜的站起身来说道。
李沐春眨了眨眼。
行啊,这是想拿我做生意啊。
“还行吧,看得过去。”,李沐春淡然道。
掌柜还是一脸的笑意,问道:“小哥可是那品鉴高人,研究此物多年?”
“不是。”,李沐春摇了摇头。
“那,小哥可是那山上神仙,拥有一双天眼,洞若观火?”
“也不是。”,李沐春还是摇了摇头。
那掌柜的头一仰,声音拔高道:“那你凭什么说我这货品相一般?”
李沐春挠了挠头,“这还需要看?”
“怎就不需要看了?”,掌柜的反驳道。
李沐春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摆手作罢。
“你的摊子,你说了算。”
李沐春转身就要离去。
掌柜的连忙招手,“这样吧,小哥竟然如此胸有成竹,那不妨跟在下比试比试,如何?”
李沐春停下脚步,看了那掌柜的一眼,笑容满面。
“怎么个赌法?”,李沐春问道。
小赌怡情。
“很简单,我们两人各凭本事从我这些货中挑选出一个,由我店铺师傅当场开果验货,看谁开出的品质更高则赢。”
掌柜的心中窃喜,老子在这道上不说十年,七八年还是有了的,什么货色的佛心果没见过?岂是你一介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能比的。刚好趁此机会,不仅能提升老子名气,还能让这冤大头给我这批东西给包圆了去。
“可以,那么要求呢?”,李沐春点头道。
掌柜的一只手扶着下巴,好似思索了一番,其实早有腹稿。
“如果小哥赢了,那么我店里的东西任由小哥挑选,如果我赢了,那么小哥,就要给我这五大箩筐的东西全都买了去,好让我提前打烊休息,如何?”
周围的人群开始起哄了。
“皮掌柜!你这就有点欺负人了不是?”
“这次我站这位小哥这边!他娘的,要是真有好东西,我至于连续赌了个把月一个子都没捞着吗?”
“那只能说你人不行,我上次可是赚了好几十文钱,最好的那个我还给我媳妇做了个手串!”
“就你那媳妇还戴这么好的手串,我看,就是屎盆子镶金边!”
这两人差点打起来。
来客们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李沐春自然是答应了掌柜的要求,于是二人当即就开始在箩筐内翻翻捡捡。
皮掌柜拿起果子,又从腰间拿起一块打磨的十分光滑了的银镜,对着日头调整了一番,最后引来一束日光,照射在那果子上。
“耍赖是吧!”
“皮掌柜输不起咯!”
“都这样了还欺负人家小辈,丢人不丢人呐?!”
说出这些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在这里颗粒无收的赌客了。
皮掌柜也没觉得如何,冷笑道:“听没听清楚我方才说的?各凭本事!你们瞎叫什么劲?”
李沐春手中正在盘着两枚果子,在其手心转动,看向掌柜的那边。
这位皮掌柜的还是有点手法的,赌佛心果看得就是色差,然后就是温度,高品质的佛心果果皮和内部色差十分一致,而且佛心果内部颜色是受温度影响的。
现在李沐春所说这几大箩筐里的品相都不咋地,但是也有那么几个稍微看得上眼的。
毕竟矮个子里挑高个子。
很快,两人都挑选出了一枚果子,由铺子内的师傅当着众人的面当场打磨抛光。
皮掌柜的最先开出来。
这枚果子,通体呈褐色,在其之上还挂有些许长白花纹,就如同山腰间雾气卷这么一幅景象,可以说是品相上中层了。
“可以啊!皮掌柜,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花架子!”
“真不愧是你!上次给老张选那个我就知道是故意的,放长线钓大鱼啊!”
“皮掌柜还是有些门路的!”
皮掌柜双手环胸,神情自傲。
“开玩笑,老子靠这个吃饭的!”
反观李沐春那边,开果的工序竟然是较为繁琐,开果师傅打磨了一层又一层,尽是果皮。
见到此状,便又有人开始起哄了。
“头一次见到这么厚这么多皮的,不会是个烂果子吧?”
“哈哈哈!笑死老子了,这东西还没我家瓜子仁大吧?”
“这果子皮,咋比我家锅底还黑呢?”
李沐春只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待到师傅停下手中的活,双手捧着的那一枚小东西,将众人的眼神吸引了过去。
这一颗虽小,总体红褐色,其上的小小白斑分布的十分均匀,就如同刚刚升起的红日和白云千盏的天穹。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那位皮掌柜有些愣神。
李沐春又随手拿起一枚果子,抄起刻刀,三两下将其剥开。
众人视线又平移过去。
外皮黑褐,切开后心如白玉。
两样在佛心果内,都是数一数二的上品货色了。
李沐春手中捧着两样陈品,撇了撇嘴,满脸憾色,就好像这两样东西完全没有达到其的预期。
只见其叹了口气道:“算了吧,就这么着吧。”
在其看到众人的视线后。
“结局怎样,大家有目共睹。”
李沐春站起身来,抱拳道:“小小拙计,让诸位见笑了。”
“皮掌柜,我也不断你财路,我就只要我开出来的两个东西就成。”
众人这才会回过神来。
皮掌柜则是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两个东西,起码让其损失了上百文铜板!
“小哥啊!行啊!看见没看见没!我老李看人就是这么准?小哥,你那两样东西卖不卖?”
“小哥!开个价啊!”
“小哥莫非真是那神仙老爷,双眼通天啊!”
“看着小哥先前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
于是乎,李沐春在众人的簇拥下,潇洒大步离去。
在离去不久后一个街巷内,李沐春靠在石墙旁,看着那灰头土脸的皮掌柜,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好歹也是个山上修士,这观物之法要是还不如一介凡人,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李沐春又仔细欣赏起了自己刚刚得来的战利品。
“天降幸事于我,何不伸手接之?”
一袭青衫,融入人群,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