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人进了营地内,来了两名军师。
一个很老,一个很小。
周瑜观那身穿灰色袍子,发丝垂落两侧,头上束发髻的干净年轻人颇有好感。
这人不光干净利落、面色白净,而且眼中已有深邃之感,唯腹中有谋,博览群书方可现此等气质。
其人身高估计有八尺,容貌清秀穿着得体,嘴角似含笑,双眸有神。
但年纪确实太小了。
如此年纪居然也可在军中为军师。
而另一人更加奇怪,清瘦不说,有枯败之感,脸颊两侧更是仿佛没多少滋润皮肉,紧贴着脸骨,胡须仿佛笔尖毫毛,双目却很有神采。
看似老迈,但实际上精神体魄应当都不错,走路时气息绵长,甚至都感受不到他有何动静。
贾诩过来时,当即微微躬身,对孙策道:“将军久违了,我曾在你十六岁时远远见过一面,如今依旧还记得当年神俊,此风貌遗乃父之雄伟。”
“先生何人!?为何得见?可是我父旧识?”这话说来,孙策当然觉得意外。
自己对这老者是半点影响都没有,概因他从未在江南、江东走动,是以声名才不显。
否则这些年韬光养晦、寻师访友,怎会不知此人面貌?
“哦,并非旧友,当年李儒代董卓向孙坚将军求亲,求的便是以其孙女,嫁将军也。”
“那时候李儒被乱棍轰出军营,回来便说了将军神俊,好在那时未能促成此婚事,否则将军便落了威名了。”
“哦!那学生知道先生是谁了!”周瑜笑着插了句嘴,当即拱手道:“先生恐怕是,当年牛辅军中司马,后为汉室之侯的贾文和,前些年还在张绣军中,被奉为长辈,如今却到了徐君侯的军中为军师。”
“学生周瑜,字公瑾,老家便是庐江舒县人,后叔父到丹阳为太守,故而在丹阳有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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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说出身份后,让孙策的表情稍微变了一下,当年董卓军中谋士,现在虽然为盟,可不知那时候有没有结仇。
怎么是此人来接待,倒不如只让这个年轻谋士来。
“这位小先生,又是何人?我观其气度颇为俊逸,恐怕是大族子弟。”
周瑜抬手而问,对青年人他比较感兴趣,一来是未来更多要交手的便是年轻者,而来此人身姿气度已不凡,但明显年岁并不大。
但年岁不大却可担当重任,要么是身份斐然,要么是才学真的很高。
诸葛亮对周瑜拱手鞠躬,道:“在下诸葛亮,字孔明,是徐君侯唯一的弟子。”
“嚯呵!原来如此!”周瑜短促的笑了一声,眯着眼又审视了些许,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孔明既是唯一弟子,才学必然极高,得君侯悉心教导,日后恐怕也是我大汉名臣!”
诸葛亮拱手而下,面色澹然。
“请到大帐内安坐,君侯还在皖县,应当下任之后就会来,不过本就不是君侯招待二位。”贾诩一路走着,在去往主帐前的路途上和两人笑着说道。
“哦?”周瑜、孙策对视一眼,都是好奇,“那是何人?”
“是曹氏嫡长子,五官中郎将。”
“曹子修……”
孙策此时才算是稍稍安定,心中多了几分欣喜,如此看来,大度必可换得爵位与官位。
可封丹阳太守,或者要一个上将军之职,日后好回去整顿士族,再将他们家中钱财与人才都榨出来。
如此方为大计,这么看来,甚至不用露出交好之意,只需以此而交换便可,既为曹氏嫡长子,如此心胸气度,应当还是有的。
“那大公子现在何处?可是与君侯一同在皖县?”孙策这边还在思索之时,周瑜已经欣然答应,跟随到了大帐之外。
贾诩笑道:“并非如此,大公子恐怕还在关口处,庐江关隘也有不少流民,公子应当是在安抚百姓,很快就回到来。”
“原来如此……”
两人听闻尽皆点头,看来这曹氏还真的是彻底将仁义奉行到底了。
连这位曹氏的嫡长子,都肯亲自安抚区区一个关隘的流民。
不简单呐。
两人感叹之时,诸葛亮心中也同样在感叹,他方才差一点便脱口而出,想不做掩饰明言曹昂追不上行军,故而落在后头。
而他所想,并不全面,诸葛亮觉得若是这么说,可让两人更加敬佩君侯用兵神速。
但再听了贾诩之言,当即觉得这么说更尽善。
老东西果然很圆滑,学到了。
诸葛亮心中暗暗想道。
进入军帐内,几人落座,主位则是空了下来,趁着曹昂还没来,他们先行商谈了许多行军事宜。
诸葛亮直言赠予三千石粮草、八百斤肉到孙氏营地之内,用以驻军。
但兑现粮草要等数日之后,粮车徐徐从陈留、东郡、下邳几地一同运送过来方可。
约定一同攻袁术以西,并且配合曹操大军围住袁术寿春。
他的淮南一郡之地,虽然地广物博,但终究也只有这一地。
逐步蚕食之后,便可徐徐围之,如今真正的战场还是在徐州一线,而袁术大军在寿春驻扎不少。
此时局势还需商议。
于是,在彼此不断商谈之下,一个早上几乎便过去了。
到得中午,周瑜与孙策两人都略微有些疲惫,一夜行军,又安顿扎营,到现在其实已经该安睡了。
可观贾诩等人,似乎未曾有疲惫之意,想到他们也是一夜未睡,大家彼此也都撑着罢了。
等晚上若是可款待酒宴,喝些酒回去安睡,倒是也不错。
曹昂一进来,满面春风,快步走向了孙策处。
两人也同时站起身来迎接。
“在下来晚了,诸位久等,久等!
”
曹昂一路去主位上坐下,再立身而伸手,“二位请坐。”
“伯符,应当更为年长,子修斗胆叫一声兄长。”
孙策点点头,仔细看了看曹昂脸色,颇为英俊,气势很像曹操,笑起来时有豪迈之色。
但若是不笑,便是儒雅安静之感,下巴已经略有胡须,呈“山”字型,又有些许延伸出下巴去。
气度也是磅礴大气,毫无生涩之感,有些年轻人若是见得生人,总会拘谨。
譬如江东的许多才俊,见到孙策与周瑜时,都会有些说不出话来,或者是支支吾吾,紧张不已,为气度所慑。
但这位大公子的确不丢曹氏脸面,进来之后几句话便可让两人拉近关系,并且直接了当坐在主位上,一番安排马上就显出主人气度。
“我父亲,与孙坚将军当年携手讨董,实际上在盟军取得建树后,唯一还在尽心讨伐贼寇的,唯有我父,孙坚将军,和当今豫州牧玄德公也。”
“不错!”孙策傲然挺胸,每每说起此时,他心中总是更加自豪,“天下英雄,莫过于此,当初多少诸侯豪言壮语,后不都是为利而扰!”
“我父讨董直至其逃亡长安,仍旧还在叩关鏖战,最终兵粮殆尽,方才携部撤军,到南阳平叛安身。”
“子修所言,令我心中欣喜,看来如今,你我虽为当初英豪之子,也有同往之志趣!”
孙策说话铿锵有力,中气十足,显然武力极高,有大将风范,对曹昂一笑,丝毫不掩饰对他之欣赏。
“哈哈,那必当宿醉一场!如此,子修款待兄长之后,便可定盟而攻袁术!讨逆贼于寿春,夺功绩于乱世,追父辈之雄姿!”
“当如是!
”
孙策目光激昂,当即起身,这番话真是说到了他心坎里,如今这态势还真像是这样。
只不过不同的便是,曹昂之父为他打下了如此家业,人才济济又有天子在手,日后只管接手。
而我父,却唯有言传身教在心,有旧部数千在后,有江东些许基业在脚下,要稍显颓势。
但英雄不问来处,唯有争锋图霸,到最后才可定英雄!
此刻,两人仿佛相见恨晚,又再高声而言,颇为热烈。
谈得兴起更是放声大笑,看得周围诸人心里逐年安宁下来。
曹昂虽仁厚热情,但说话不露分毫,每每提及庐江之事,皆说汉土在手,百姓安宁。
不给孙策半点开口要一城一地的机会,而后来孙策知晓不可能要到,也转而说向了当年爵位。
曹昂当即会意,拱手道:“兄长之言,甚是!此侯爵必当承袭,而兄长之功绩,定江东邦业,应该早任将军也,弟回许都定然向天子请言!”
“当真?若如此,今夜必要敬子修三大碗!”
“好说,好说!”曹昂笑着摆手,脸上灿烂不已,这时候,军帐大门倏忽掀开,风吹帐门猎猎作响。
匆匆走进来三人,乃是徐臻、许褚与赵子龙。
他们三人刚刚从城外田土处回来,徐臻因为又跑去教人劁猪,所以银甲的袍裙上沾了不少血迹。
他扫视了一眼,在客位上的两人,匆匆走到军帐一侧,而后找到了皮袋子,咕冬咕冬大口喝水。
之后畅快的舒了口气,又和曹昂道:“我急着去探路,估计下午回来。”
“此去东部,有数条小道,大道上设防岗哨三道,而小路仍需防范,水陆两地我都去查探,到时候你们水军或许也可入。”
“哦,哦……”
诸葛亮和曹昂不自觉的都站了起来,徐臻来得太突然,而且喝水后又要风尘仆仆的去,一时间竟然没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哦哦”几声。
“这位将军,查探水路可否要公瑾同往!”
周瑜当即想要叫住,结果徐臻并没有回头,大步出门的同时摆了摆手。
当然不需要!
可别来掺和了,我两条路都要去,白给的自律值凭什么不刷,我现在精神得一匹,赶快把体力消耗掉。
感觉要来奖励了!再坚持数日!
在门外还有战马在,三人骑上战马奔驰而去,带了一队骑兵,很快“喝催”战马的声音响起逐渐远去。
这一来一去,曹昂刚才说到哪都忘了。
“方才,说到何处?”
孙策也回过神来,笑道:“子修如此康慨,肯为为兄向天子进言,此当为举荐之恩,伯符定当铭记于心。”
“哦,当然不必如此,这是兄长本身功绩!”
曹昂回了一句,但不知为何,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再也聊不起来了。
孙策甚至想到刚才进军帐那人,脸还有点微微发烫。
觉得这时候似乎有点聊不下去了。
人家在外依旧还忙碌,将军副将都在探寻进军路线,搜寻小道防备突袭。
徐伯文身为君侯,还在皖县为百姓教导屯田,方才那将军身上一身血气,明显是刚刚四杀回来。
庐江郡内并不平静。
这几处都如此忙碌,怎能安心商讨,再说下去,什么豪言壮语都有点抽在脸上发疼。
感觉就好像有人拿着书简,书简上写着方才所说过的豪言壮语,在一边抽打他的脸,一边说“你好了不起喔”。
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曹昂同样也有此感。
这时,周瑜不由得询问了一句,“大公子,方才那位来去如风的年轻将军是何人?莫非也是徐君侯麾下心腹?”
“啊?”曹昂眼睛一呆,生无可恋的片刻,眨了眨眼道:“那就是伯文兄长啊。”
“什么?”周瑜和孙策直接立身而起,不可思议的盯着曹昂,“就刚才那位?”
这么年轻?!
“嗯……”
他们扫视众人的脸。
全都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见怪不怪了。
“他在皖城放粮,之后又赶回来查探进军路途,顺带还要安排巡守……”
这么说,这军营不是各处都在忙碌。
而是徐伯文亲自在各处忙碌?
孙策现在感觉脸更疼了。
我还叭叭在这聊天呢。
徐臻一直没有停歇,若是没记错的话,他到今日恐怕也是没有休息。
两人对视了一眼,周瑜的额头也略微有汗,不再像之前那般有谈笑风生的风度。
此时两人同时抱拳,道:“子修,既如此还是改日再饮酒,此时战事未平,逆贼仍在,如何敢心存侥幸!”
“我等也当回军营操练兵马,派出探哨查军情,再发令引军至淮南边境!”
“兄长,不如吃个饭——”
“不了!”孙策郑重的抱拳,“除却篡汉逆贼之后,再与子修痛饮!”
我怎么可能吃得下啊!
“否则,我坐立难安!
”孙策似是叹气般说道。
太狠了,你家这位君侯……对自己都这么狠!日后如何与之相提、并论!
两人奋起而走,来时闲庭信步,走的时候恨不得是大步流星上马狂奔。
“二位慢走。”
曹昂一直送到了门口,缓慢走来的贾诩和诸葛亮两人在后不断感慨。
“唉,以往我也是这样倍感羞愧的……”诸葛亮深深的叹了口气,此二人今日之心绪,他再了解不过了。
“不过,此心头之结并不难消除。”
贾诩和曹昂同时看向了诸葛亮。
“如何消除?”
他们虽然习惯了,但是阴影依旧也还在。
诸葛亮叹了口气,“只需君侯行事一段时日,就坦然放弃了。”
贾诩:“……”
曹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