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后宅里面这几位姐妹的容貌身姿,真是令妾身自惭形愧。”
“宛如仙女一般的陈渔妹子、性子乖巧的梧竹妹妹,还有那位连女子看了都忍不住动心的鱼幼薇,这位白猫美人儿那块地方可真真是骇人的很...”
陆泽无奈一笑,知晓这是正宫娘子陆丞燕在给自己上眼药。
在王府后宅的这几位女子均是能够登上胭脂评正评的佳人,哪怕陆丞燕占据着个蜀王正妃的位置,可却是万不敢小觑了那几位绝世美人儿,所幸鱼幼薇几位都并不是那种争风吃醋的性子,这些因为各种原因在世间颠沛流离的女子都有着属于各自的坚持。
若只是单纯为了能够有处庇护己身之地,天底下有着无数的地方能够做到。
不过是求个‘此心安处即吾家’而已。
而相较于陈渔、鱼幼薇以及慕容梧竹,陆丞燕对待年龄最小的那位南怀玉关系更加亲近,尤其是在知晓其家中已无其他人的情况下,这位在太安城长大、性子活跃泼辣的女子来到陌生蜀地之后,变得沉稳了许多。
“夫君,玉儿父母都已离世了吗?”
“不然那位钦天监的老监正也不会把宝贝孙女托付给了你。”
陆泽摇了摇头,转过头望着身后那处院门:“不是,老监正这辈子便待在钦天监,根本未曾娶妻生子,玉儿是他在太安城外的乾夷山下偶然间捡到的孤儿,后面被带回了钦天监,这件事玉儿至今还不知道,她也没有必要知道。”
老监正那时候在京都想方设法的要把宝贝孙女托付给陆泽,便是这个原因。
那座偌大繁盛的太安城似乎从来都不是个好相处的地方,如今连那位帝国的擎天柱石都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所谓的离阳王都巍峨皇城,其背后隐藏着的诸多东西,可能根本是世俗中的人们难以想象的。
“对了。”
“那位...西楚公主,夫君想要如何处置?”
陆丞燕很是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陆泽笑了笑:“黄三甲曾有言,这位西楚亡国公主浑身气运乃天下之最,当年西楚国都即将被离阳攻破之时,据说包括老太师孙希济在内的诸多楚国老臣,都在那大凰宫看见被誉为天下玺玉之首的九龙印玺气运涌入进年幼的公主身上,前些年曹长卿在天下各地寻找亡国公主的踪迹,若是没有这位公主殿下,西楚起兵复国名不正、言不顺。”
“我需要姜泥留在蜀地,将其浑身黄紫气运完全消散在蜀中这片天地。”
“西楚妄想复国,其中最关键的牵头人物曹长卿已死,只要再彻底磨灭掉姜泥这个亡国公主身上的气运,那所谓的复国不过只是在纸上谈兵。”
那日的陆泽自然不是看在老剑神李淳罡的面子才选择放过的姜泥。
而是在这道棋盘之上,死上一个曹官子曹长卿,其中的火候便已经刚刚好。
在很多时候,杀人并不是目的,而只是手段。
当然,还有个更关键的原因。
他要留下姜泥这个破绽,彻底堵住京城那位兵部尚书的死穴。
雪中原着当中,赵篆登基两年半便被直接赶下台去,其中很大一部分因素便是顾剑棠那边的按兵不动,赵篆并没有彻底看清楚这位想要成为离阳第二位徐骁的大将军心中是如何想的。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思想,是很难禁锢住那些有着真正心志的实权人物,只有拥有更深的城府、更聪慧的心以及更加凌厉的手段,才可以坐上那位至高无上的位置。
“渍渍渍。”
“只是不知道这位天下武评榜单的探花郎,他的大好头颅又会在太安城荡起什么样的风波。”
“孙希济、张巨鹿、顾剑棠...”
“还有我那位皇帝老子。”
......
当那颗人头被送到太安城的时候,当那个木匣子放在皇帝赵淳面前仅仅五步距离的时候,整个离阳朝堂突兀的陷入到一片死寂当中,刚刚司礼太监那尖锐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列臣公卿的耳畔,人们似乎一时间都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此刻正脸色复杂的望向那扇木匣。
朝堂上数位西楚归降离阳的老臣纷纷转过头去,而那位须发皆白的西楚老太师孙希济更是眼含热泪,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向那装有西楚最风流儒生脑袋的匣子。
人们的关注点都在这些西楚旧臣的身上,似乎根本无人注意到武将队列之首的兵部尚书,这位离阳朝廷的大将军顾剑棠,眼中竟透着一股子难言的阴翳以及震惊。
曹长卿...竟然死了?!
“曹长卿于蜀王大婚之日,闯锦观城,入蜀王府。”
“其行无礼,其言狂悖。”
“现斩下其首...”
自太监宣读完以后的保和殿内便安静无比。
首辅张巨鹿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与其平行站立着的上柱国顾剑棠一眼,那双碧眼迅速扫视过朝堂公卿,最终这位文官之最的首辅缓缓出列,低头望向皇帝陛下脚下的金銮玉阶,轻声开口:“曹长卿曾三入太安城,妄图刺杀陛下,陛下仁慈,未定其罪责,然其行当诛。”
“今蜀王斩曹长卿于王府。”
“应赏。”
首辅大人此话一出,离阳朝堂瞬间变得嘈杂起来,尤其是那些以老太师孙希济为首的所谓春秋旧党,这囊括了除离阳外其余八国的残余臣子,其中甚至有不少人身居中书、国子监等要位,此刻这些人也齐齐变了脸色,公卿们低下头去迅速的交换着眼神。
曹长卿死的过于突然。
而首辅张巨鹿这忽然的一言,更是突然。
首辅大人的好友有着坦坦翁之称的桓温,坚定奉行难得湖涂的幽默老头,在朝堂上是讲究‘和气当官’的代表,这位中书省的第二号实权人物瞬间便知晓了老友刚刚那番话的用意。
曹长卿自诩西楚罪人,从未称过离阳臣。
这样曾三度入京刺杀陛下的西楚余孽,与身边那些入了离阳朝堂为官的八国旧臣都不一样,陛下虽数次在公开场合称赞过这位曹青衣,但却不可能因为入蜀地当王的六皇子斩下曹青衣脑袋便如何惩罚,但若是公开赞扬,怕是又会令朝堂这些人多生出别的心思。
所以,张首辅那番话一出,自然便成为了朝堂旧党那边仇视的对象。
当然,更关键的原因还是首辅大人要接曹长卿这回事来敲打下那些旧党众人,食离阳禄,当奉离阳为臣,若是一个曹官子的死都能够令这些年说三叫死的闹脾气,那只能证明这些人的心这么多年还没有彻底倒向离阳。
良久之后,皇位之上的赵淳终于开口,给这件事定性。
“蜀王大婚,当赏。”
皇帝陛下丝毫未提及那位曹官子,但却直接表达出来了属于帝王的态度,朝堂之上的旧党臣子均是沉默不语,因为旧党当中的领头羊孙希济此刻只是默默低着头,不发一言。
曹官子身死西蜀的消息迅速在太安城传遍。
太安城的离阳百姓们自然知晓曾三入太安城的那位潇洒无比青衣儒生,在世俗的离阳百姓们看来,这位贼心不死的曹官子自然属于我朝的乱臣贼子,尤其是在知晓其是死在那位年轻蜀王手上,太安城百姓直到今日还有那位六皇子奉天承运、接引天下霞光的故事流于茶肆说书人的口中。
原本的坊间是绝对不敢编排事关离阳皇族的故事跟段子。
台上无大小,台下立新坟的故事在这个世间自然不少见。
不论离阳还是北莽的说书先生,均是对那位有着春秋说书人之称的黄三甲奉为祖宗。
太安城这里,实在是陆泽那次在钦天监整出的动静太大。
年幼的姜泥在大凰宫里引得九龙玺气运,便使得西楚那些臣子纷纷潸然泪下,而更不论陆泽这离阳皇子在帝都太安城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另外便是京城里似乎有大人物放下话来,使得宗人府以及礼部那些官员对此事均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入夜后,离阳帝都各处均飘起了鸟鸟炊烟。
入冬以后的太安城冷的人都不愿出门,除非是跟着三两好友出门吃顿正宗的涮羊肉来解解体内寒气,不然连那醉仙居的头牌姑娘看起来都不如往日那般勾人心魄,不知道是不是冬日衣裳要比夏日更多两件的缘故。
兵部尚书顾剑棠所居的顾宅,乃是离阳朝堂武将心中向往之所。
当年那位人屠徐骁压得春秋诸国喘不过来气,而在其身后独灭东越、南唐的顾剑棠同样如此,当年的徐瘸子甚至敢用刀鞘去拍打这位尚书大人的脸,后者默然承受。
太安城中诸王侯公卿可能谁都不知晓,今夜的顾剑棠大将军竟是彻夜未眠,屋中床榻之上的兵部尚书脸色暗沉,呢喃自语道:“曹长卿误我二十年。”
曹官子的骤然死亡使得之前所谓的约定,都已成为了空中漂浮之泡影。
顾剑棠通过秘密渠道知晓西楚那位亡国公主现也被囚禁在了那座蜀王宫中,这位兵部尚书所谓二十余年的蛰伏如今便彻底的沦为了笑话,而更令顾剑棠心中忧虑的还是那位亡国公主究竟知道多少东西,这些年难保曹长卿那边没有故意留下些什么东西来掣肘他。
那位年轻的蜀王不知以何等手段,竟干掉了天下武评前三甲的曹青衣。
但他顾剑棠自然不惧远在蜀中的新晋藩王,可若是这位六殿下有朝一日真的入主太安城,那这桩与曹长卿之间的约定怕是会成为大的隐患,种种迹象行为都在表示那位蜀王殿下不是个一般人,相较而言顾剑棠更喜欢在太安城里长大的四皇子赵篆。
“六殿下...”
“皇后娘娘难道还真能坐的住?”
.......
今天夜里,处于龙须巷里面的九九馆这头竟没有任何一个自诩老饕的食客,乘兴而来的食客们均被门外那扇挂起的谢客木牌拦住,但屋内却是有着白烟升腾而起,透过窗户隐约能够看见有人在涮锅,冒着冷天来的食客们便想着进去碰碰运气,只是不料有扈从拦住去路,只见这几位扈从的刀鞘之上裹金黄丝线,食客们只能悻悻然离开。
屋里头虽只有一头锅烧着,但也很是温暖,姓洪的老板娘端着最后几碟秘制调料放在了桌上,面前是位正独自大快朵颐的中年男人,男人低着头光顾着享用恰到好处的臀尖黑羊肉,只是朝女人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下。
老板娘红绸望着面前这位害死了自个男人的家伙,语气腔调平澹:“倒是稀客,今日这打洋休息的日子都不得安生。”
男子慢悠悠的夹起大快子羊肉在那各式各样的精致碗碟沾了沾,动嘴咀嚼京城最地道的涮羊肉的皇帝陛下并未在意那女子的无礼,吃了好一阵儿以后才顾着开口:“红绸,朕相信,如今离阳这天下便是荀平最想要看到的天下,他的治国十三疏现已经惠及到离阳各州郡,离阳百姓都受恩于荀平,受恩于他当年的死,受恩于朕对他的愧疚。”
女子闻言只是冷笑起来,丝毫不顾及面前这位是离阳朝的皇帝陛下:“我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只知道自己爷们刚从上阴学宫出来没两年,就替你去死,眼下说这些屁话又有什么用?”
皇帝赵淳对于妇人的气话和怨恨不以为意,今日他的心情很是不错,所以才未蜗居在养心殿里批阅奏章仓促用过晚膳,知晓今日九九馆这边恰好休息,便独自出宫来暖暖胃。
“听说楷儿在京都的时候与你见过几面?难得你未与他发脾气,朕还以为...”
老板娘红绸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儿子杀了徐凤年?这些小辈的孩子全是被你们这群长辈带着拖累而已,不是你儿子赵楷死,便是徐凤年死。我再可怜凤年那孩子,都不至于跟你儿子去置气。”
皇帝陛下心情大好:“朕那儿子,很不错吧?”
不料这时寡妇老板娘的脸色同样明亮了起来:“很好。”
赵淳知晓面前女人心思何如,只是轻笑出声,并未再多说什么。
不过是盼着朕与稚儿夫妻决裂而已。
“京都大,居不易。”
“皇族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