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因为它以后还要欺骗你。
施怀雅局长对此自有一份理解,也有一份职业习惯练就的观察与推理能力,于是她在这种状况下的选择与昔日的奥默如出一辙,皆是主打一份‘不确定,再看看’,然后……
……然后看不懂。
这点也与昔日的奥默别无二致,区别只在于昔日奥默是不通少女心,而此刻的碧翠克斯,却是全然没有状态极差的自觉。
【你真打算带她们去她那儿?】
科技的伟大,正在于不必在面对面还要猛打手势,小声bb还要警惕被听去,尽管这样一来信息保密就成了大问题,但这问题倒也碍不到特勤局长与最近才升级过信息加密服务的事务所所长。
【是的,你不想来么?还是说有别的安排?】
站在散会后的会议室边缘,迎来远比开会前多得多的问候,已然不便在对话中玩终端的奥默,是在凭着吉尔巴利斯的力量来意念敲字——尽管脑波控制在当今电器行业也并非什么稀罕功能,但一心多用的多线程却是仍值得称道的天赋。
尤其那将思绪与思绪彻底切割,没有一点混淆与勾连的稳定性,本身就已是许多自称擅长者所达不到的高度。
原本的奥默亦是那无数庸人之一,但吉尔巴利斯的力量所隐含的潜意识诱导,却能放大他本来深埋于内心的那份异质,让他达成这等如机械般极尽冰冷之能事。
如此便有了当下这份场景:
他与那军方人员聊起昨日战场,听对方聊起早期逮捕的宇宙人紧急逼供出的供词,为破解黑暗杀手三重能力的极速研究提供了怎样关键助力,便顺势提起那时的民间协助,进而介绍起赛罗、欧布,以及亚布鲁与其他几位怪兽企业老总。
彼此介绍,彼此牵线,比起会议桌上那终归只是极少数人发言,而更多的人只是负责听与被点名的匮乏交互,散会之后大家还没全数离场的这点时间才是真正的社交大舞台。
已然下定决心,做好心理准备的奥默混迹其中倒是无往不利,毕竟在见过他与泰拉之心的简短对话后,即便是一开始对他很不感冒的人群,也愿意分出些许时间来听他说些什么。
而当他携着奥特一族以及其他企业老总造访时,那类人的态度更是能有一次绝佳的刷新。
尽管奥特一族的存在定位与行动准则,属于是许多官方部门与公司企业的眼中钉——严重妨碍大家各自的工作和生意,更是财产安全与假期安排的大敌。
但他们也并不吝惜表面上的尊重与欢迎。
也就是在带着几位奥特兄弟或接应,或拜访的忙碌中,奥默还要回应来自好几人的不同电讯,可谓真正意义上的忙里忙外。
这要换作过去,他大抵已是叫苦不迭地陷入几近于施怀雅的状态中去。
但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目标的如今,他能轻易拾回那对公事全无压力的一贯状态,不论是虚为委蛇的话术,还是暗潮汹涌的交涉都能信手拈来。
至于多少有些暗藏硝烟的交锋……
则更是让他欣喜。
奥默.林顿从小就是个期待旁人多点攻击性的性子,因为愈是明显的敌意就愈是能暴露出更多的信息量,愈是能加速了解的过程。
而当这样了解过程的节奏逐步加快,快到一定程度后,对话本身就会化作一场‘比谁破绽更多’的极限攻防,这是奥默自小就格外着迷的小小娱乐,能够轻而易举地抽出他那平日并不明显的胜利欲望。
就像是无所畏惧地朝着碎裂的冰山航行,那份要么创碎对方,要么创碎自己的极限,总是让他觉得人与人的交流应该加点攻击性。
加了攻击性,对话效率与办事效率反而能够上升,反过来说——当大家你好我好互为对方好的时候,奥默常会感到疲惫。
只觉得一切的交互效率是如此之低,一切的进展速度是如此龟爬。
攻克一个人的立场是如此爽快,而攻克一个人的心却得如此婆妈,即便无关情爱,即便只为亲友,直至如今也仍是他不得从容的课题。
就像他不知道施怀雅的状况是如何急转直下,却也清楚自己对她的关心了解本就达不到巨细无遗,不知这临界是如何积累也正常。
问题正在于此。
出于对友人的尊重,奥默不曾真正细究侧写过身边的同伴们,也就自然不会深究对方一切的近况,所能予以的关照亦是相当有限。
当能够倾斜一切的压力到来,言语的作用总是相当有限,而行动的发挥又得限于关系的框架,你最终所能尽力做到的,也只是给对方一个自我疗愈的舞台。
或营造一片全无打扰的空间,或指引一份尽情发泄的渠道。
在这一点上,奥默.林顿比较倾向于家乡的智慧——
——酒不是很完美的饮料,却是个发泄压力的特效药,可用于满足一切重大打击所需要的昏厥。
当然,这还得建立在对方同意的前提下。
【我…我当然要去!哪儿有什么别的安排,我连庆功宴都还留着呢!那你给我地址!可别到时候你自己没来!】
【不会的】回以这样平静的三个字后,即便是奥默那机械化的思路也不免涌上几分柔和。
很好。
尽管届时或许会有不少相对来说不算很熟的人,但想来碧翠克斯小姐与那东道主的岁片一家好歹一个公司过来,总归是要比和赛马娘那边熟些,算是当下顾虑所有的最好安排了。
主要还是事发有些突然——骤然瞧见对方的精神状态恶化得像是之前的自己,理应就地做个心理辅导,却又偏偏在行程安排上无法允许。
也在这时,令主动发出的邀约倒是让那始终有分出一点思维余暇来思考碧翠克斯这边事的奥默,豁然开朗且感激不尽。
的确,还有这一招。
这邀请由自己来说的话多少有些不合适,但若换做发起人这么说,自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令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解了奥默一份燃眉之急,实在是让他万分感激的同时却又心情更为复杂。
毕竟他还记得原本承下的这场邀约是个什么性质。
尽管如今它被赋予了庆功宴与给赛马娘安慰宴会的性质,但奥默清楚自己不应抱有逃避的侥幸。
按照一贯的风格,这时候自己就该做预案了。
贯彻幼时的风格,拟出一份多种情景下的选择,成为情感糕手,成为GalGame王者——不是,真能成吗?
一想到什么人都去,甚至连霍尔海雅都在八分钟前发来消息,问起晚上是不是要在令那儿开庆功宴的事,更有伊莎玛拉刚发来招呼,俨然一副刚下机就联系的急切模样,奥默就觉得吧……
今晚自己跑路也是人之常情。
可所谓的人之常情只是人们惯常找补的话语,它出现的语境总是伴随着失败,是在失败之余又想招来同情的自我麻痹,而非真正能让当事人满意的选择。
说到底,何必要将这一切视作洪水猛兽呢?
哪怕她们真能化作物理意义上的洪水猛兽,但在如今这个时代,不论是洪水还是猛兽,都早已并非难以抗拒之物。
连险些毁灭地球,波及星系的战场都走过了,总不应畏惧这些。
武装起这样的思想,那在无数参会成员们眼中的奥默倒是陡然多出几分决绝,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让不少目光如炬者心头颔首,只觉得他或许真能给界门区带来全新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