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秋进宫时,江皇后和季淑妃都在老皇帝榻边站着,太医院所有大夫都来了,跪了一地。老皇帝一个人躺在榻上,脸色明显发青,目光也不太清明,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皇后,目光中有不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皇后眼睛通红,一言不发,看起来有些冷漠,可看到陆辞秋来了时,还是松了口气。
季淑妃走上前,拉着陆辞秋小声说:“你救救他吧,江媛媛虽然跟着我骂了他二十多年,但其实我明白,她心里还是喜欢他,要不然当初也不能给他生了三个孩子。皇上在,她有个出气的地方,骂一骂,心里好受许多。可一旦这个人要是没了,我就怕媛媛她……”
陆辞秋拍拍季淑妃的手背,她都明白。一旦连个恨的人都没了,人生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走到老皇帝榻前,伸手扯了扯江皇后的袖子,“母后到边上坐会儿,这里交给我。”
江皇后看她,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却没发出声音来。
陆辞秋都明白,“母后放心,没事。”
她说没事,江皇后就知道真的是没事,于是放心地跟着季淑妃去边上坐着,那些跪着的太医也跟着往后退了退。
但齐一然还是往前凑了一下,他想跟陆辞秋学学怎么解这个毒。
只是陆辞秋解毒的法子他也不太看得懂,因为都是打针,打进去的是药剂,怎么配的他也不知道。后来又开始抽血,从胳膊往外抽,抽了好几大袋子。
袋子是回春堂用的那种透明的袋子,什么材料做的没人知道。
他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五袋血从老皇帝身体里抽出来,抽得老皇帝脸都白了。
抽完血就开始输血,陆辞秋带了老大一个药箱进宫,里头都是血袋。她把那些血像输液一样输回老皇帝体内,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老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这一套都做完,她又给老皇帝扎了两针,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宣告治疗结束。
齐一然就问她:“后续需要吃药稳固一下吗?”
陆辞秋摇头,“不用,睡一觉,睡醒了吃饭,明日就跟没事人一样。”
“那,那这毒算是彻底解了?”
“嗯,彻底解了。除非再有人给他下药,否则不会再有中毒的症状出现。”
这话江皇后听见了,心里有底了,又支棱了。
只见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老皇帝一会儿,翻了个白眼,“听到没有,你那些女人和孩子要是再给你下药,你还得再死一回。还不快谢谢阿秋,没有阿秋你今日就见阎王了。”
老皇帝这个憋屈啊,他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当皇帝都当到这个岁数了,还能被人拿捏。
被媳妇拿捏也就罢了,居然儿媳妇也能拿捏他,他这皇上当的怎么这么憋屈呢?
但憋屈归憋屈,他还是能屈能伸的,当时就给陆辞秋道了谢,十分真诚。
陆辞秋也知道见好就收,站在榻边跟老皇帝说:“最近事情多,父皇这个毒一直拖着没给解,是阿秋的错。父皇放心,此番毒解了,父皇身体也无碍。”
老皇帝心里舒坦了一些,好歹陆辞秋这算是说软话了。
于是他笑笑,疲惫地道:“怎么能是阿秋的错呢!我们阿秋是仙女。”
对,只要记住陆辞秋是仙女,那么被仙女挤兑也是不丢人的。
老皇帝给自己找到了满意的台阶下,闭眼睡着了。
卫离送陆辞秋出宫,又替老皇帝说了不少好话,还说老皇帝对三皇子和六皇子的事已经有了决断。六皇子是断不能留了,天下百姓也需要一个交代。但三皇子他还是舍不得杀,就囚禁在府里,让他了此残生算了。希望王妃能理解皇上的不容易。
陆辞秋点点头,“明白,亲生的儿子,要不是做得太过分,也舍不得下这个手。
三皇子虽然精兵围城,但实际上并没有对望京城做出什么伤害。那十五万人马如今也被京郊大营收编,算是他给南岳增兵了。至于六皇子,要交代的不是我,而是天下百姓。皇上只要能让天下百姓满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卫离苦笑,“天下百姓满意,那就是杀。皇上也知道,不杀肯定是不行的。还有件事,奴才觉得得让王妃知道。前晚上,皇上见了八皇子,说了六皇子的事,也说了自己的决定。八皇子回去之后就疯了。一开始以为是假疯,后来齐太医去看过,说是真疯。应该是接受不了现实,受了大刺激。皇上的意思是,六皇子的事就不要牵连他,既然已经疯了,就囚禁在宫院里,自生自灭吧!只是以后新皇登基,肯定是不能再留他在皇宫里的,皇上就想送他去守皇陵,让他在祖宗面前赎清罪过,也算替他的母亲和兄长赎罪。”
陆辞秋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皇家的事是皇家自己的事,跟她没有关系。.qqxsnew
前太子杀了原主的事,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对于别人来说,前太子是没杀陆家二小姐的。所以她也不能以此来要求老皇帝一定要把前太子也给杀了。做什么事都要有个分寸,她已经把老皇帝逼到了这个份儿上,再要求别的,老皇帝也得急眼。
陆辞秋出宫,九皇子依然跟着,本打算送她回宣王府,再约一下明日出城的事。
可是半路有人拦了他们的宫车,是刑部的人。那人说:“六皇子想见见永安县主。”
陆辞秋去见了燕千云,昔日羽王如今已成监下囚,且状态不怎么好。
因为刑部这些看监的官差,多数都是本地人,他们的家就在望京城,他们的亲人也在望京城。有不少官差家里都死了人,还有些人房子被炸毁了。
那天晚上他们都被调派到城里去支援百姓,根本顾不上自己家,甚至有些人路过自己家门,看到家被炸得面目全非,也只是对着家门磕个头,然后继续投入到救援当中。
比起同样关在这里的三皇子,他们更憎恨六皇子。因为三皇子只为逼官篡位,他针对的只是皇上。但是六皇子却引来了怀北大军,差点屠了半座望京城。
陆萧元已经死了,但六皇子还活着,这口恶气总得有个突破口吧!
于是,他们就把气全都撒在了六皇子身上,以至于现在如果没有人说牢里关着的那个人是六皇子,根本没人能认得出来。
陆辞秋也没认出来,她站在牢房外面往里头瞅,瞅了半天就问身边的官差:“那人谁啊?”
官差有点儿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是六殿下。”
陆辞秋又瞅了半天,感叹道:“你们,下手挺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