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皇后不是每天都发疯,她发疯是分日子的。
比如说今天。
今天是三公主的祭日,那个刚出生就死去,都没来得及取名字的公主,成了皇后娘娘一生都迈不过去的坎儿。
那是她第一个孩子,在她肚子里被精心呵护了十个月,生下来之后却没熬过十天。
江皇后怎么可能不疯。
陆辞秋到时,整个永福宫的气氛都不太对劲,宫人们都换上了素色的衣裳,谁也不露笑容,即使看到陆辞秋和燕千绝来了,也只是点点头,完全没有往日的热情。
三公主的祭日,让宫里的老人想起了当年那件事情。而那些没有经历过的年轻人,也被这样压抑的气氛带动着,每个人都陷入到那种情难自控的悲伤里。.qqxsΠéw
陆辞秋也被这样的气氛影响着,她当时就在想,前世她死了之后,消息应该会迅速传遍全球,那她的妈妈应该也能知道吧?
知道以后呢?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后悔当初丢下她,会不会去看她?参加她的追悼会?
这些都已经不得而知了,妈妈的样子她都已经记不住了。虽然小时候看过很多很多次妈妈的照片,可是好像命运就是不愿意让她记住那个女人的样子,看过就忘,从未想起来过。
燕千绝看出她神色不对劲,低头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陆辞秋站在正殿前,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红谷县一事,不管个别朝臣提及前太子,是真的想助冯家死灰复燃,还是受人之托祸水东引,跟咱们其实都没有多大关系。
我说得直接一些,就是不管冯天春和前太子他们是不是真的要重新站起来,我们都得防患于未然。我的建议是,先把他们腿打折,确保再也站不起来了,再说别的。
当初把我订亲给前太子也是冯天春的主意,她是又惦记着左相府的势力,又惦记着北地裴家的势力。以为我与太子订亲,他们就能得到陆裴两家的助力。
这样算起来,那冯天春是祸事之源,跟我也是有大仇的。
前太子更不用说了,他一日不死,我的仇就一日不算报完。”
她早晚是要整死那个人的,但这话不能说得太明白,毕竟人家爹是皇上。
但燕千绝却是无所谓的,同父异母的兄弟而已,多数都是仇人,哪来的什么亲情。
所以他对于陆辞秋的话十分认同,还点点头说:“好,你想什么时候打,我帮你。”
永福宫正殿里,江皇后摆了一桌宴席,但也没什么人来,就她自己孤零零地坐着。
燕千绝进殿之后就问侍候的宫女:“淑妃娘娘今日没来?”
宫女小声说:“一会儿就能来了。娘娘说想吃糕点,但咱们这边灶上都做着菜,淑妃娘娘就回罗烟宫去做了。”说完,又冲着陆辞秋俯了俯身,然后说,“听说四小姐也在罗烟宫呢,还有陆二夫人也在。陆二夫人本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她是进宫来跟淑妃娘娘说话的。正赶上了,陆二夫人就说她先出宫,改日再来。但咱们娘娘说既然赶上了就别走了,一块儿吃个饭,就当陪陪她。这会儿陆二夫人和四小姐都在罗烟宫帮着做点心,一会儿都能过来。”
陆辞秋听得直皱眉,“陆芳华会做什么点心,还不够添乱的。”说完,也不再理会旁的,抬步就朝着江皇后走了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说,“听说母后去把冯天春的屋子给砸了?母后还是太保守,要依着我,就应该先把她捆在屋里,再一把火把那宫院给烧了,直接把人原地火化,还省了一块安葬的地方。回头皇上问起,就说突然之间迷了心神,神智不清,失去理智。我是大夫,我会给母后开一个短暂性失心疯的证明。疯子杀人是不犯法的,最多被骂几句,罚点什么。那都不重要,咱们自己痛快才是真的。”
在殿内侍候的宫女差点儿没让她给吓死,心说咱们这边儿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皇后娘娘,让她不再去闹事了,王妃您怎么还火上浇油呢?咱们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陆辞秋可不这么想,说话间,她已经到了江皇后跟前,俯了俯身,“阿秋见过母后。”说完,也不等江皇后有反应,自己就把身子直起来了。然后拉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往江皇后身边一坐,伸手就去拉江皇后的手,“燕千绝说今早您要去找冯天春的晦气,被皇上给拦了?咱们且不说皇上拦着您对不对,您就说您打算到冯天春那儿干什么吧!”
江皇后先是愣了一会儿,似乎没反应过来陆辞秋风风火火的一通话。
待反应过来之后就有些激动,反握了陆辞秋的手说:“我也不知道我去了能做什么,前日我砸了她的屋子,可她也骂了我,过后我总觉得不过瘾,就想再去一次。可再去一次能干什么呢?总不能把她的屋子再砸一遍,那也没什么意思。
那个死渣男他拦着我,不让我去闹事,跟我说那有失皇后的风度。
我去他奶奶的皇后风度!这破皇后我早就不想当了。要不是为了江家,要不是为了千绝,我何苦在这深宫里替他维持这种体面?
他拦着我无外乎就是心疼冯天春,怕我给冯天春气受,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女人,他从前就说过,冯天春是最容易让他失神的一个女人,他一见着冯天春啊,魂儿都没了。
呵,他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亲骨肉的仇都可以不报,我有时候就想,我除了想宰冯天春,我还想宰了那死渣男。只有他们都死了,我那三个孩子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江皇后说这些话时,季淑妃带着罗书兰和陆芳华来了,七皇子燕千湛也跟着一起进了殿。
他与燕千绝对视了一眼,见燕千绝无奈地摇头,他便也轻轻地叹了一声。
罗书兰和陆芳华觉得自己是外人,头一次遇着这种皇后公然骂皇上的场面,多少有些尴尬,也有些害怕。
两人远远站着不敢吱声,季淑妃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罗书兰和陆芳华,安慰她们说没事。然后自己走上前,站到江皇后身边说:“咱们叫嚣二十多年了,有什么用呢?渣男就是渣男,他心里舍不得冯天春,是不可能让冯天春给咱们的孩子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