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越以前看新闻,一个普通父亲为了拯救儿子,举起了两吨多重的汽车。
以前他觉得这种事不可思议,但现在他完全明白了。
这是一个父亲被逼到绝境时做出的应激反应,父母独有的巨大的保护欲,会让他们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人确实是自私的动物,但为了极少数的人,人是能牺牲自己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就是爱,是人存在的证据。
上杉越参加过无数次弥撒,每一次牧师都给他讲爱,直到这一刻,他忽然醍醐灌顶了。
这就是父爱啊!
“你确定我的儿子在东京?”上杉越面色严肃地问道。
想想东京真是一座太大太大的城市,一千三百多万人在那座城市里生活。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父子两人在同一座城市的不同街道间穿梭,但人流将他们分隔开来,他们也许曾擦肩而过,但从未意识到彼此的存在。
“从情报上来看,您的儿子应该就在东京。”路明非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长得帅么?”上杉越急切道。
“很帅,非常帅。”
路明非点了点头,混血种基本上个个都是帅哥靓女,就没有长得丑的,老唐除外,因此上杉前辈的儿子定然很帅。
“他的脾气固执么?”上杉越追问。
“很固执呢。”路明非顿了顿,毕竟上杉越一看就是个固执的老家伙,他的儿子固执一点应该很合理吧。
“不会是个傻小子吧?”
“不,他很聪明。”路明非轻声说,毕竟混血种个个都是精英,绝少有笨蛋的存在。
“有女孩子喜欢他么?”
“应该有很多吧。”路明非继续回答,大多数混血种都是同伴中的佼佼者,也是异性们会钟情的类型。
……
上杉越没有再问问题。
一瞬间他的目光蒙眬,仿佛神游物外,远处吹来的风吹起他的白发,他看起来那么苍老,但眼神那么温暖。
“没准真是我的儿子呢,听起来很像我啊。”
上杉越轻声地说,听那语气却不像是在跟路明非说话,而是自言自语。
路明非心说脑补也要有个限度好么?
难道这个世界上漂亮聪明固执招女孩子喜欢的人就是你的儿子?
那你应该去东京的各大男明星事务所找儿子,那里多的就是漂亮聪明讨人喜欢的帅哥,固执不固执不知道,不过能吃演艺这碗饭的家伙至少个性顽强。
但这个槽路明非吐不出来!
是啊,在世上这些老爸的心里,他们的儿子不就该是漂亮聪明讨女孩喜欢的么?
还有点固执,或者说很犟。
“别只顾着发呆!快说!快跟我说说我儿子的情况!他到底是谁啊?”
上杉越用还沾着洗碗水的手,不断地捅路明非。
“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路明非坦言。
“什么!?年轻人!不是你说我有一个儿子么?现在你却说无法回答,你这是在搞什么飞机,你是在耍我嘛!”上杉越没好气地瞪着路明非。
“这个嘛……”路明非正在组织语言。
“废话什么?快说快说!”上杉越没心情跟路明非纠缠,只想快点知道他的儿子是谁。
路明非顿了顿,“嗯,情报只是说您有一个儿子在东京,至于他是谁?现在在哪里?
这个就不知道到……”
路明非只是个负责传话的人,可能是昂热校长良心发现,不想这个秘密从此湮没,他的老朋友有儿子是个大事,上杉越应该有知情权。
或许是想利用上杉越儿子的情报,换取他对秘党的支持,毕竟这是蛇歧八家的“皇”,上一任蛇歧八家的“大家长。”
至于一个老光棍忽然得知自己有儿子之后的反应,路明非确实没法预料。
毕竟他也没儿子,搞不懂父子感情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们知道我儿子的母亲是谁?”上杉越换了一个话题继续问道。
“很遗憾,他没有母亲。”
“你这话什么意思?”上杉越一脸不忿,“难道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路明非顿了顿,“根据卡塞尔秘党的情报,您的儿子应该是个试管婴儿,您当初向德国人提供过基因样本。”
“靠那点基因样本就能造出试管婴儿来?年轻人确定你没搞错?”上杉越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路明非,似乎想要看出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胡诌。
试管婴儿这么牛逼吗?
人类的科学难道已经强到可以完全复制龙族血统的地步。
“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过如果能找到您的儿子,您大可以拉着他去做亲子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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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子鉴定懂么?在如今亲子鉴定总不算什么高技术了,花点钱任何机构都会告诉您他是不是你儿子。”路明非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建议。
“见鬼!说了这么多,我期待了这么久,结果你只告诉我这么些东西?你甚至没有一张照片能给我看一眼?”
上杉越依然瞪着眼睛。
路明非很理解他的心情,委实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点信息太单薄了。
“没办法这里是蛇歧八家的地盘,卡塞尔秘党的情报能力有限。”
路明非也很想能有一张上杉越儿子的照片给他看看,可惜他没有,卡塞尔秘党情报部也没有。
“上杉前辈!”路明非客气道,毕竟这是个上百岁的“老人”。
“你还想说些什么?”上杉越没好气地说。
“其实想要知道您的儿子是谁?很简单啊!把他找出来就是了。”路明非说。
“对啊!把他找出来,不就知道我的儿子是谁了吗?”
上杉越恍然大悟。
他一边笑一边絮叨,“原本我觉得啊,这个世界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亲人也没有我的朋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死以后哪怕洪水滔天,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是一个让我失望和痛苦的地方。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个世界里有我的儿子,所以这个世界跟我还是有关系的,所以我很高兴,突然觉得浑身舒坦,自己又活过来了。”
“上杉前辈你的逻辑非常浪漫呢,毫无疑问你是个正儿八经的法国人了。”
上杉越苦笑,“我并不浪漫,我只是有点在乎这个有我儿子的世界,年轻人,现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找到我的儿子。”
“本来我也不想掺和这摊事的,但上杉前辈您是校长的老朋友,这个忙我是不得不帮了。”
路明非叹了口气,眼神中却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
——————
车队驶入停车场,为首的是源稚生的黑色悍马,紧随在后的是清一色的黑色奔驰。
源稚生从跳了下来,立刻有人把伞举在他的头顶。
“混账!该遮住谁看不明白么?”源稚生低吼。
雨伞立刻从源稚生头顶移开,重叠起来把车门遮得严严实实。
绘梨衣抱着一个玩具熊蹦蹦跳跳走了下来,这是哪个叫“老唐”的人送的,她还拎着一大袋零食,是个叫“卡尹”的小女孩给她的。
听说这些人都是绘梨衣新交的朋友。
源稚生有瞬间的恍忽,他忽然意识到原来绘梨衣已经长大了,那么亭亭玉立。
她已经可以离开自己,去交新朋友,跟别人去外面的世界玩了,再也不用呆在他的保护之下。
源稚生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就像哥哥看着妹妹一天天长大,曲线越来越起伏,越来越像个“女人”,总有一天她再不缠着你喊“书兄さん”、“书兄さん”。
你问她跟谁一起出去逛街了,她会说你管不着。
此刻绘梨衣略显疲惫,但眼神清澈明亮。
这一天的经历想必是很美好的,一路上女孩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沉默了许久之后,源稚生这才说道:“玩得开心嘛?”
“开心!”绘梨衣给他看早已写好的纸条。
“开心就好。”
源稚生看到绘梨衣手腕的时候脸色微变,手腕处开始涌现出了细小的鳞片。
龙化现象已经出现了,龙血一边将绘梨衣的身体侵蚀得千疮百孔一边刺激她的身体机能,她的体温高得不可思议。
这也是蛇歧八家把绘梨衣关起来的原因,不仅是因为绘梨衣的血统很危险,很不稳定。
更是因为绘梨衣离不开家族,或者说她离不开家族的设备和珍贵的炼金药剂,绘梨衣每隔几天就必须注射特殊的炼金药剂,不然她就会堕落成“鬼”!
“做血清注射,然后再做一次例行的检查。”
源稚生对着身边的医护人员,吩咐道。
血清一滴滴地滴入过滤机,和红黑色的血液充分混合,发生剧烈但无声的炼金反应。
血液流出过滤机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人类动脉血的鲜红色,成分不明的暗蓝色残余物黏在滤网上,看起来像是女巫药罐中的神秘汁液。
血液重新进入绘梨衣的身体,龙化进程被强行逆转,她身上“人”的比例不断提升。
每一滴血清都是珍贵的炼金药剂,全靠它们绘梨衣才能维持着生命。
如果有足够的血清供应,这种技术甚至能够挽救那些堕落的鬼。
但它的代价太过高昂,蛇歧八家根本无法把它当作一种常规医疗手段,所以蛇歧八家的鬼只能被杀死,因为那是更廉价的处理方法。
源稚生坐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绘梨衣。
她的皮肤依然是白瓷般的颜色,但多了几分润泽,手腕上的黑鳞慢慢褪去,而后消失不见。
“上杉家主的情况一切正常。”
医疗组的负责人走到源稚生背后,“这里有我们盯着,少主您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源稚生问。
“现在的昏迷是注射了镇静剂的缘故,再过六七个小时镇静剂的药力减退,上杉家主就会苏醒了。”
“那就等六七个小时再睡,她醒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床边守着,心里会比较安静。”
“明白了,我们都在外面,有事的话请随时调用我们。”医疗组负责人深鞠躬,退出了卧室。
病房就设在绘梨衣自己的卧室里。这是一间精美的和式屋,四壁挂着古画,屋里烧着白檀香,只有一扇窗户可以看向外面。
窗户没法打开,窗上装着20厘米厚的防弹玻璃,三层玻璃之间夹着胶质,重机枪扫射都打不碎。
根据规章制度,能够直接接触绘梨衣的只有橘政宗和源稚生,不经特别允许,医疗组也不得踏入那条木质走廊。
这是出于保护医护人员的目的,对绘梨衣来说剥夺生命太容易了,很难保证她什么时候觉得某个生物是没有必要活着的,一个极短的命令就能结束一条生命。
不稳定的血统,让绘梨衣看起来像是个怪物,没人愿意接近怪物。
跟她最接近的医疗组也只是通过监控设备观察她,观察她日复一日地在这个封闭空间里移动来移动去。
所以源稚生坚持要留在这里等她醒来,否则绘梨衣睁开眼睛,可能会觉得孤单。
这就是绘梨衣悲惨的命运吗?
能不能让她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没有烦恼的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源稚生胡思乱想。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路明非说的话。
“源局长,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可以利用秘党的技术,帮你稳定绘梨衣小姐的血统,让她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一样的吃喝,一样的玩,一样的有朋友……”
“让绘梨衣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么?”源稚生喃喃自语道。
忽然门开了,橘政宗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在源稚生身边坐下:“绘梨衣怎么样了?”
“没事,只是常规的检查。”源稚生凝神看着净化后的血液流经透明的软管,进入绘梨衣的身体。
“看来卡塞尔秘党没有别的意思,是我们多虑了。”橘政宗看着源稚生说道。
“是的,老爹。这里有我,你先回去吧。”
“好吧,别太累了。”橘政宗看着源稚生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打扰他,无声无息地走了,跟他来时一样。
……
“如果能让绘梨衣和普通人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支付……”
源稚生起身亲吻了绘梨衣的额头,心中暗自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