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乌鸦的卧室,圣子终于清醒过来。
红衫当即对其余几人说道:
“古有生肯定会动手的!我了解他们这类触发者……你们信不信?刚才古有生说的那番话,只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要么坐以待毙,要么想办法反制。”
话是这么说,但众人刚才都已见识过古有生的修为,想起那股可怕的威压,难说内心深处对他没有畏惧。
“乌鸦,你的规则应该能对付古有生吧?”红衫说道。
刚才的战斗被斗笠怪诞打断了,但在短短半回合的较量中,红衫明显可以看出,古有生对乌鸦的黑鸟有所顾忌。
“不好对付,”
乌鸦说道:“昏鸦的杀人规则主要依靠投影,但是古有生可以瞬间移动……”
除了投影之外,当然还有昏鸦的叫声可以利用。
考虑到这一点,乌鸦叫大家用布条和棉球把耳朵尽可能塞起来,
“千万要把耳朵堵死,”乌鸦说道:“我尽可能让昏鸦把叫声控制的小一点。要是被我们自己人听到,那可就糟糕透顶。”
“你的昏鸦也太不智能了吧?就不能控制那个叫声只对特定人员起作用吗?”
“我也不想啊,以后要是能补全规则就好了。”
“唉,”
红衫仰天长叹:“老天呀,也赐给我一个怪诞好不好,等级再低,规则再不智能、再不健全,长得再丑也没有关系!
请赐给我一个鲜活的怪诞吧,我也愿意拿我的爱情来换,哪怕一辈子不不嫁人,一辈子没人会爱我,一辈子都得不到所爱之人,都没有关系!”
……
为了获取敌方的动态,乌鸦驭使着昏鸦在老宅四处盘旋了一圈。
“不好。”乌鸦说道。
“怎么?”
“古有生他们三个……”
乌鸦看着红衫,“消失不见了。”
糟糕。几个人脑袋里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要动手了。
“跟我来!”
乌鸦的神情变得很严肃,直接带着众人来到宅院中央那棵死亡榕树之下。
在死亡榕树的笼罩范围内,昏鸦的规则之力会有所强化,榕树的气根可以范围攻击,而且有助于提高乌鸦对四周的感知力。
很可惜,眼前的死亡榕树只是昏鸦原先栖息的那一株在这个世界的投影。
死亡榕树本体其实是规则等级很高的怪诞,缠绕在榕树树干上的那条蟒蛇般的粗大树藤,还有榕树的每一条气根都是规则的化身,可惜乌鸦完全无法驭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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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一天能够把那株死亡榕树也容纳在身体里就好了。乌鸦想着。
那个时候,别说对付古有生……就是面对那些在人世间到处肆虐杀人的无序怪诞,她应当也会很从容、很痛快的吧?
乌鸦想象着自己和调查员同仁们并肩作战,把无序杀人的怪诞一个一个收走的画面,她太渴望那一天能早早到来了。
此刻,除了真衣,似乎每一个人都很紧张。面对高深莫测的对手,面对即将到来的决战,她们很难抱有乐观的心态。
死定了。红衫心里想到。
“对不起,”圣子满脸愧疚,说道:“都是我连累了大家!我想,不如将我先交给他们……”
“我也可以的。”顾醒说。
“你们两个想什么呢?真够白痴的,”
红衫嘲讽道:“以为把你们交出去,对方就会放过其他人吗?简直比幼稚园的儿童还要天真。”
“总可以拖延一天的时间吧……”圣子说:“像我这样完全无法战斗的废物,就算留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白痴吗?我真想一巴掌再把你拍晕好了,”
红衫道:“还有你,顾醒君。拜托,你们两个要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用,就做好当替死符的准备好了……反正都是替死鬼,当古有生的,不如当我们三个人的好了,反正我们人熟对不对?”
语气里虽然满是嘲讽,可不知为什么,圣子却觉得很暖心。
红衫看着主屋的方向。
圣子看着红衫的侧脸,忽然想起昨天早晨,红衫谎称东西丢在了洗手间,其实是害怕她遇到危险吧。
圣子想起三个人在一起喝酒的那天晚上,那个时候她怎么那么讨厌红衫。可现在,她怎么会这么喜欢她呀。
甚至,连她一直喜欢到不得了的顾醒,此时此刻,都有些比不过红衫。
几人在挂满红眼僵尸的榕树下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看不见古有生等人的动静。
“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
血色鹦鹉落在红衫的肩膀上,对她说道:“一点都没有。”
“真的?”红纱诧异道。
“嗯哼。”
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中,血鹦鹉对于危险的预测还从来没有失准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
红衫满脸不解,难道古有生等人真的老老实实,放弃了替死符的计划?不可能啊。
乌鸦也把昏鸦驱使着在宅院中里三圈外三圈,绕了好几遍,始终没有找到古有生等人的踪迹,甚至连他们的气息都无法嗅到,仿佛从空气中蒸发掉了。
“你们说,”红衫道:“会不会,古有生他们其实早就被斗笠怪诞带走了?”
无从猜测。
“不管怎么说,”乌鸦说:“我们不能一直等下去。就算古有生他们不出手,斗笠怪诞晚上也会找上门。”
几人再次商量一番,决定继续着手破解谜题。
【怪诞轮回者】已经给出了两个明确的提示:
第一,“寻”。
第二,“女”。
红衫讲,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两个提示与最终的谜底绝对紧密关联。【怪诞轮回者】是不会给出无用的误导性信息的。
其实,顾醒分析,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更隐晦的暗示——
比如:斗笠怪诞开门看见蒙面忍者时说的那句话:“不是,你不是。”
比如:惨案的发生地——这间老宅。
比如:晚上会变成僵尸,白天又会变回正常人的的小镇居民。
再比如:唯一的幸存者,乌鸦。
顾醒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缺乏确凿的证据,需要想办法证实一下。
总而言之,几人分析推测,在惨案发生的那一年,围绕着斗笠怪诞和乌鸦的家人,肯定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这段往事是可以想办法打听的,”
红衫说道:“我说过的吧,【怪诞轮回者】不会做那种毫无用处的设计,你们仔细想一想——
小镇的居民虽然都已经死了……呃,或者说,晚上死了,但是白天还是像正常人一模一样,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和他们交流,可以找到那些上岁数的人,了解一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觉得红衫说的不错。按理而言,此刻应该分头行动效率比较高,但大家顾忌古有生三人暗中偷袭,便决定还是抱团行动。
顾醒虽然十分清楚那三个人这会儿已变成三双脚,放在了英二郎的后备箱里,旁边还放着奶奶的电视机,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个靠谱的理由劝说众人大胆分开……只好想办法在组团的前提下,尽可能提高效率了。
顾醒把众人想了解的情况列了个单子,比如:十七年前,也就是乌鸦家里发生惨案的那一年,镇上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那一年,有没有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来到镇上。他来的时候,是不是下雨的天气。有没有什么人和他一起,是不是女人?
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列出清单后,到时便可直接照单提问。
其实,在收容了最初的那个斗笠怪诞之后,顾醒得到了一本新书,书名叫《血斗笠的怪诞故事合集》,别人可以看到的名字是《熔炉》(剧本版)。
顾醒曾试图从那本书里找到有用的信息,但是翻开书本之后,完全是一片空白。
他也曾试图和坐在英二郎车里的斗笠怪诞沟通交流,完全无果。
他猜测这是【怪诞轮回者】搞的鬼。这些书应该算是【怪诞交易者】的规则吧?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轮回者】要比【交易者】的等级更高?胡乱猜测罢了。
顾醒几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问了好多镇上的居民。
几乎每一个被问者一开始态度都很和气,但听到十七年前的事,脸色就开始不好看了。
再提到斗笠男子,一个个都是脸色大变,像看怪物一般看着顾醒等人,要么一言不发,慌慌张张走掉了,要么满脸怨恨地看着几人,有些羞愤,又有些怒气冲冲的离去。
红衫曾考虑直接以武力威胁,强行从某个居民口中套出话来,但又顾忌这种做法有可能触发【怪诞轮回者】的杀人规则,暂时忍住了。
总之,上午的问询几乎毫无收获。
到最后,几个人的名声却已经在小镇里传了开来,有人在询问十七年前的事,有人在打听斗笠怪诞,有人不怀好意!想害死小镇的居民!大抵就是这样的传言吧。
众人再去挨家挨户敲门的时候,有的关门大吉,有的干脆溜掉。
开车在大街上寻了半晌,终于看到一家开门的、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寿司店。
“您好,阿婆,”
红衫向站在柜台后的老人,展现了自己有史以来最亲切的笑容,“我想和您打听一件事……”
“什么?你想买寿司?”
“我想和您打听一件事!”
“你是问,一盒寿司多少钱?”
“我买寿司。”真衣把一张纸钞放在了柜台上。
“小姑娘要什么口味的?”
“最贵的。”
“打包好了,”老婆婆把寿司递到真衣手上,问红衫:“你和这位小姑娘是一起的吧?”
“嗯……”
“你刚才问的什么?人老了,耳朵有点不好使的。”
“……我也买一盒寿司好了。”
“老婆婆,”付了寿司钱,红衫接着说道:“我想和您打听一件事!”
“哦,什么事啊。”
“您知不知道十七年前,咱们尹南町里发生的一起灭门惨案……”
“哦……”老婆婆浑浊的目光瞬时一亮,像暗夜里突然点着的一把火炬,“是那户被鬼杀死的人家啊。”
“您知道?我们想了解一下——”
“你是来索命的吧,”老婆婆看着红衫:“小姑娘。”
不等红衫回话,老婆婆就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讲起了十七年的故事。
故事其实很简单——
那年秋天的一个傍晚,下着细雨,一个斗笠男子带着他的女儿——样貌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儿,来到了尹南町。
男子和女儿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一家寿司店的老板可怜他,给了父女俩一盒寿司。
因为住不起旅馆,男子提出想要借宿。寿司店老板的老婆不同意,所以拒绝了,但是给父女俩介绍了一户热情好客的人家。
当天晚上,男子被收容他的那家男主人勒死了,女儿则被男主人带到了卧室。
第二天早晨,男子的尸体消失不见了。
女儿被男主人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
之后几天,小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睡觉时,梦到了斗笠男子苦苦哀求他们去解救女儿的场景。
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户人家的铁笼子里关着一个小女孩儿,但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
“也包括我。”讲到这里,老婆婆这样说道。
那件事发生大概过去一个月,一天晚上男主人突然暴毙而亡,死得很惨,连常年办理凶杀案的刑事警察都会从凶案现场跑到外面呕吐。
再过不久,镇上有一户人家全家就遭遇了灭门惨案,就活下来一个女孩儿。
据说,惨案发生的当天晚上,斗笠男子的鬼魂找上门了。镇上有人听到了他的敲门声。
这么多年以来,小镇上从来没人敢提起斗笠男子的故事。人们心里头都明白,他会回来的,回来报仇。
这么多年过去了,斗笠男子始终没有回来。每到夜深人静时,那个敲门声都会响起。人们只能听见敲门声,却看不见敲门的人。
红衫试图从奶奶那里问出更多的信息,但讲完这个故事之后,老婆婆就说要去里屋找一个东西,独自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几人觉察到不大对劲儿。
连走了进去,才发现老婆婆上吊自杀了。
顾醒观察老婆婆上吊用的那根绳子、挂着绳子的横梁,还有倒在地上的板凳,上面有厚实的灰尘,有老化的痕迹,似乎为了这一天,老婆婆已经准备了很久。
回想起她方才叙述那段可怕往事时出乎意料的痛快和直白,仿佛她漫长的生命似乎一直在等待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并获得解脱的那一刻。
但或许,老婆婆永远都不知道的是,此刻挂在吊绳上、失去了呼吸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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