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敷衍:“现画的?”
但航海图不但涵盖的海域极广,还有精准的标识和航道,这解释当然是说不通的,郑家兄弟明显也不相信。
只是这会儿他们也没空追究这个问题,只当这是她或是郑元宁“夹带”进来的。
郑凌峰低头仔细看了看图,心下复杂莫名,他一向觉得郑家在海战和航海上是无人能比的。
哪怕这些年朝廷改良了军舰,他也觉得这只是巧合,正好朝廷中得了这么几个懂技术的人罢了,论底蕴和积累,郑家绝对不差。
可如今看着这航海图,航道、靠岸点,可能遇到的天气、洋流、暗礁等,都有标注,显然朝廷在航海上也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且看这情况,这份航海图在朝廷并不是什么绝对的机密,否则池夏和郑元宁也不会见惯不怪,大剌剌地拿出来给他们看。
相比起来,郑家虽有多年的积累,航海技术和家传的图纸却一向只传给最核心的子弟。
可笑的是,郑家视为“绝密”的东西,竟还没有这份航海图全面细致。
池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脸色阴晴不定的,还特地等了一会儿。
郑元宁打破了沉默:“既然你们的“朝廷”已经摆明阵仗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们,想必不会再给你们反应时间。”
若不是今天这场暴雨来得又突然又凶猛,说不定这会儿就已经来带人了。
池夏也想到了这一层:“这场雨下不了多久,得尽快……想个应对。”
她皱了皱眉,从方才开始,腹中的孩子一直在乱动,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轻轻安抚着。
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一爆,林燕妮吓得一个激灵。
池夏拍了拍她的手背。
林燕妮终于从方才的惊慌失措中回过了神,见她一手贴在腹上,一手还在安抚自己,心里也乱成了一团。
她忍不住偷偷看向郑元宁。
所以,这就是他喜欢的,拼死也想要保护的人么?
“我可以扮成皇后娘娘。”
……
池夏和郑元宁面面相觑,连郑凌峰和郑凌汐兄弟两人都愣了一下。
林燕妮见众人都看着她,又紧张起来,鼓足了勇气重复了一遍。
“我……我跟娘娘长相有点像,上个妆就会更像的。只要你们说皇后娘娘的孩子掉了……再把她藏起来,也许、也许他们不会发现的。”
只不过等到了地方,英国人发现她什么都不会,不知会怎么对她……
林燕妮咬了咬牙,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抖。
池夏看她又紧张害怕又努力镇定说服众人,心下一软,又感动又有些好笑,握住了她的手:“瞎想什么呢?”
郑元宁也有些意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营地里的人,郑大人你们需要区分一下,哪些是你们的死忠部下,哪些是首鼠两端不可靠的。要列个名单给我。”
郑凌峰下意识地点头:“这岛上基本全都是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只有几个运送补给留下来的不是我们的人。”
他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变成他跟郑元宁汇报岛上的人手和情况了?
郑元宁才不管他怎么想,已经直接安排上了:“把这几个人弄去单独的屋子里看管起来,剩下的人拨一半给你们,你们带人去水下弄阻船的东西。”
“另一半我带他们在岸上驻防,把营地里剩下的三门火炮都给娘娘改造。”
听他三两下就把人全都安排了,郑凌汐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你、我……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啊?”
郑元宁扫过去一眼:“那你来?”
郑凌汐差点没被他气出个好歹,怒道:“你倒是不客气,我们也没答应要帮你们!”
凭什么就听他安排驻防了?
郑元宁知道再多说只会更刺激他,倒也没跟他争执,只看了看郑凌峰:“时间紧急,你们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按照你们公子的要求,我把和皇后交给英国人,为他们善后。他们大概会顾念你们还有些用处,把你们一起带去英国,但你们这些手下是不可能一起带走的,他们早已上了朝廷的通缉名单,运气好的可以隐姓埋名躲藏一辈子,运气不好的就被明正典刑。”
“第二,全权听我安排,坚守到朝廷的人赶到。我保证,到时我会给你们两艘船,你们自己选个地方去谋生。只要不出现在大清的范围内,自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池夏也补充:“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归顺,朝廷也一定不计前嫌,扫榻相迎。”
郑凌汐翻了个白眼:“谁要归顺?”
“这些都可以容后再议,”郑元宁没有接“归顺”这个话题,直接打断了:“我们现在至多只有两昼夜的时间,必须立刻准备了。”
时间不等人。
郑凌峰没说好,却也没拒绝,半推半就地,到底是按着郑元宁的意思开始布防了。
这状况虽然是突发的,好在她跟雍正的“通讯”已经恢复了。
这一头得了消息,那一边就能立刻应对。
但即便这样,等水师的人赶到,至少也要到五六日后了。
唯一的好处是,这里若是当真打了起来,水师也不必费心校准位置仔细找了,只需哪里动静大奔着哪里去,就准错不了。
池夏信得过郑元宁的“战术素养”。
这几年郑元宁几乎就是在各式各样的战场上摸排滚打过来的,尤其是经历过库伦的那场攻防战,再打这一场“拖延防御战”,对他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加上还有远距离火炮的配合,郑元宁再怎么失误,也不至于四五天都拖延不了。
唯一的问题是,她的身体似乎不那么想配合她的行动。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夜几乎都没有合眼,她刚带着两个机灵的士兵改好一门炮台,腹中就一阵一阵地发紧。
她经历过一次生产,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得不示意休息一会儿,在脑中敲了敲胤祥:“殿下,水师出发了么?”
胤祥忙得脚不点地,简短地答了:“最多五日就到。”
池夏“嗯”了一声:“还有一件事,您得让太医到天津去候着……”
胤祥一个激灵,手里的笔划拉出一道浓黑的墨痕:“怎么回事?”
池夏苦笑:“您先安排吧,这就别跟他说了……总之,我尽量跟这两位小祖宗商量一下,让他们俩等回去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