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老人看着轻歌嘴角上扬的笑,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撞击着。
除灵针转移之事,一直都有,但几乎没人做过。
这世间美好的情谊,大多在同甘之时,又有谁能陪着患难呢?
若东陵鳕魂灵内的六根除灵针亦在神女脑海内,便能一次性转移给轻歌,可惜,轻歌不能接受两个人的除灵针转移,这与除灵针的数量无关。
而且从根本上来说,除灵针的转移,并非是自主取出除灵针,再重新转移到轻歌的体内。
而是轻歌用超强的魂灵之力,将除灵针吸引到自己的魂灵上。
所以,除了轻歌以外,没有比她更好的载体了。
玄机老人深深叹了口气,负手而立,低头沉吟,旋即将转移除灵针的窍门道出:“将全部的魂灵从雷巢里拉出,聚集于精神,再去吸引神女体内的除灵针……”轻歌盘膝坐在床榻,双掌氤氲着乳白色的气力放在神女的面部上方,闭着眼凝聚魂灵,必须足够强大,意志非常坚定的魂灵,才能把除灵针给取来。
魂灵便是除灵针的诱饵,当除灵针遇到非常强大的魂灵,又有渠道去往时,便会脱离原来的魂灵雷巢!这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不算繁琐,却是用时间消磨点人的耐心。
精神力、魂灵之力,意志力,都是会被消耗殆尽的。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轻歌紧闭着双眼,以魂灵引诱除灵针,此刻别无他想,一心只有神女。
过去了很多年,轻歌才明白朋友的真谛,两肋插刀,义气冲天,有苦能一同吃,有福也能一起享。
偌大的千族世界里,神女是她心头的一缕白月光,能照亮人间带来的阴霾黑云,将无休止的狂风骤雨驱散。
——阿澜。
——熬过除灵针,你我携手战四方,震八荒,九重宫阙,去那云巅笑。
轻歌面色煞白如纸,魂灵摇摇欲颤,正被一股风暴摧毁。
额头、脊背满是潸潸而落的冷汗,犹如被寒冰冷冻烈火焚烧,轻歌的身体瑟瑟发抖,紧咬着下嘴唇。
精神之苦,足以毁灭一个完整的灵魂。
玄机老人手心捏了一把汗,旋即从空间宝物里拿出丹药,将丹药捏碎后,指腹点在轻歌的眉心,丹药化开的红烟从轻歌七窍之中溜了进去。
吸收了药王炼制的高阶丹药之气,轻歌几乎崩溃的神识稍有好转,只能稳住魂灵之力,不断地去试探除灵针的底线。
在此之时,轻歌好似有所预感般,散开了第二十五根筋脉里的魇北寒烟,寒烟笼罩神女宫,如一层无法跨越的厚壁禁制,隔绝了内外的交流。
轰!此刻,七根除灵针顺着精神风暴的轨道,离开神女的躯壳,来到轻歌天灵盖下的雷巢魂灵之中!啊——轻歌仰头,红发散开,双手横展,眼眸蓦地睁开。
微微张开了嘴儿,喊出了痛苦的声音。
噗嗤!一口鲜血吐出,洒在床榻雪白的软被上,如银装素裹的积雪之地,纷纷扬扬掉落了满树的梅花。
轻歌身子前倾倒下时,颤巍巍发抖的手死死地撑在床榻上,她的左手轻放在神女的面颊,合眼运转雪灵珠治愈之力,以魂灵治神魂创伤。
“给我一个茶杯。”
轻歌看向了玄机老人。
玄机老人满是疑惑,把茶杯递给了轻歌,轻歌接过茶杯,毫不犹豫从掌心割开一道缝,灌了满满一杯的血再喂给神女。
而后从精神世界里灌入了一杯上古火焰龙的血,一并喂给了神女。
神女银白的睫翼微颤,两种血液的流入,使她的气色慢慢变好。
轻歌双手握住了神女的手,微微一笑,温柔地说:“你是要陪我去长生界的人,所以,永远都不要倒下……”轻歌倒在了神女的身旁,闭上眼睛。
玄机老人往床榻的地方走了一步,看着状态极差的轻歌,忍不住开口:“女帝,你……”轻歌微抬手,止住了玄机老人接下来的话,“药王,我快撑不住了,让我歇歇。”
子夜将有一场大战,她得充充电才好。
玄机老人复杂地看向轻歌,那可是十根除灵针……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在轻歌歇息的时候,玄机老人拿出了自己炼制的一些凝神的丹药放在轻歌旁侧。
玄机老人回头,浑浊的眼眸,透过窗棂看向已经到来的夜。
子时,已经不远了……是否能逢凶化吉呢?
玄机老人摊开右手,低头看去,掌心圣光氤氲,一株泛着寒烟的神芝草便徐徐生长。
他只希望,还能再找到一株神芝草。
这底蕴浑厚历史悠久的青莲,是保护天下守卫苍生的和平之神,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
玄机老人慈眉善目,温和地看向轻歌。
神罚的少女,已风光熬过五年,辉煌不减当初,谁人不怕那十步披风和明王刀?
他乃仁族药王,一次偶然,误入帝姬墓地,得到了帝姬撰写的天机书。
帝姬曾有预言,低等位面将出夜氏少女,骁勇善战,谋略过人,亦是神罚者。
此女熬过神罚,必能改天换代,那时就没有青莲什么事了,将是凤主天下夜帝统御群雄的时代!在《大帝机书》里,帝姬有说过自己的想法,时代的更迭并不是什么坏事,一个王朝,一个帝国,一个超级豪族,有风光时,亦有没落之日。
长盛不衰是笑谈。
她只希望,未来的神罚凤主,能秉持着青莲的宗旨信仰,维护好那个时代的和平。
后来,千毒瘟症之事发生后,药王游走四方,见过了许多姓夜的少女们。
亦有神罚者,可惜,世上生灵亿万万,能熬过神罚之苦的有几人?
这山川河流他都用双足踏过,看惯了遍地的娇花,也见多了人性的虚伪。
终于,他听到了一个名字——夜轻歌。
许是冥冥之中帝姬指引了他,那一刻,他的心脏跳动,热血沸腾。
他知,凤主,兴许已经诞生了。
他暗中保驾护航,一路跟随,用自己的方式留在她的身边。
在此之前,他都是较懵的状态,直到他听说鲛魔城的五长老,掠夺了冰帝的凤尾翎,成为了统御无数凤族的凤主时。
他便知道,她就是《大帝机书》里的神罚之女。
子夜,将近……玄机老人还在考虑要不要喊醒轻歌时,轻歌缓缓睁开了眼眸,双手撑着床榻起身,走下床榻双腿发软险些摔倒。
玄机老人及时扶住了轻歌,把丹药递给轻歌,“这些都是高阶聚魂丹,价值千金,一丹难求,我配好了五粒丹药,能支撑你熬过这个月。
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把相应数量的聚魂丹送到你那里,有丹药相助,平时的痛苦会少很多。”
轻歌闭上眼,脑子里嗡嗡作响,十根除灵针深深插在她的魂灵上。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良久,拿过玄机老人手里的五枚聚魂丹,一一塞入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涌入四肢百骸,终是汇入雷巢魂灵处,沿着除灵针往下走,略微保护了一下她的魂灵。
服下聚魂丹后,轻歌的痛苦减了一大半,至少脑子能正常的运转思考了。
轻歌看了看旁侧的梳妆镜,跌跌撞撞走过去,坐在檀椅上,颤抖着双手拿出脂粉抹在面颊,又轻抿了抿口脂,发白的唇色微微泛红,登时气色好了许多。
轻歌从来都不是喜欢涂脂抹粉的女人,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忙到甚至没时间好好的睡上一觉,更别谈去在乎自己的容貌和发髻了。
数年过去,她的眉眼不再青涩稚嫩,如久经风霜的钢铁般,像一座永远屹立不坍塌的城墙,亦是那沙漠上独自绽放的铿锵花朵!轻歌拿着一根发簪,将披散的长发半挽起,两鬓亦有随意垂下的几缕碎发,看起来慵懒而华贵,如那瑶池女皇般。
轻歌再从空间宝物里拿出药剂抹在裂开的掌心,只见手上的伤口缓缓愈合。
完成了一切,轻歌扶着梳妆桌站起来,艰难地往外走。
轻歌右腿膝盖有旧伤,在东洲一直都是微微瘸着腿的,而现在她以血魔的身份,必须正常走路,不暴露任何的破绽。
好在她的旧伤已经快愈合了,平日里正常走路也不会很难。
轻歌系着披风,穿战袍,红发半挽起,下颌微首,手搭在玄机老人的手掌心,雍容贵气缓步走出了神女宫。
原密室坍塌之地,再现青莲弥天阵法。
子时,已至。
阵法光涌,玄冥轩门开,看轩人和几位玄冥大师齐齐走出。
摄政王双手抱拳,颔首道:“诸位前辈闭关玄冥轩修炼多年,今日打扰,实在是抱歉。
然青莲之事涉及吾王、族长以及晚辈,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请诸位前辈出轩判是非,辨黑白。
青莲族长隋灵归虎狼野心昭然若揭,为了成为青莲最高的王,竟派总管去购除灵针,害得青莲王魂灵不健全,甚至还借此来构陷我。
一举两得的完美计划,若是成功,往后青莲便是她隋灵归一家独大。
恳请诸位前辈,为青莲主持公道。”
姬月站在东陵鳕的身侧,东陵鳕眸光微闪,微垂下双眼,睫翼掩去落寞。
东陵鳕苦笑一声:“本王大势已去,小侯爷,今日相救之恩,来日我必竭力相报。”
姬月耸了耸肩:“没什么报的,照顾好你自己,已是最大的恩赐。”
“你既知我对她的心意,为何还要舍命救我?”
东陵鳕疑惑地问,满心都是好奇。
姬月淡淡地道:“这世上,能多一个真诚的人爱她,我该感到荣幸。
东陵兄,很感谢你的爱。”
东陵鳕紧皱着眉,的确有些感动,怎么还觉得很滑稽呢。
这男人身为他心上人的丈夫,还来感谢他的爱意?
明明就是故意挑衅吧……可不得不说,东陵鳕的心中,淌过一道暖流。
“我嫉妒你。”
东陵鳕耿直地说:“嫉妒的冒火,我用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人,却是你儿子的娘,我很嫉妒。”
“也是你干儿子的娘,不是吗?”
姬月漠然地说。
东陵鳕闷哼了一声,“晔儿与我关系甚好,你莫要从中作梗,挑拨离间。”
“我像是那种人?”
姬月蹙眉,他好心救这家伙,东陵鳕还提防着他?
东陵鳕埋怨地说:“你就不是人。”
姬月:“……”现在把东陵鳕送回有十头凶神兽的试炼之地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