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蕾德妮娅侧仰着头，刘海垂下，遮掩住双眼，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一副表情。
“当我还是童工的时候，我觉得每天吃饱饭，带着弟弟妹妹活下去，就是我的追求了——结果工厂的监工砍了我的腿，还不想赔钱，直接把我开除了。”
利奥兹委婉地说道：「有仇报仇，你其实可以去杀了他。」
“我没有哦，即便是得到了力量后，我也只是举报了监工，看着他坐牢，然后因为买凶杀人以及跟黑帮有染，才被判处死刑的。”
蕾德妮娅轻松地说道：
“其实我这人还挺好的，最开始，我还挺善良的。”
“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意外成为了一名职业者，加入了隐秘，那时候，我把我的引路人视作我的再生父母，并把隐秘和地球当做我的新家庭看待——结果过了二百年，引路人死了，隐秘议会也解散了。”
“正当我又陷入迷茫的时候，有一批温和派的隐秘公民决定跟人类和谐相处，试图融入人类社会——结果带头的【白骑士】被自己人出卖，我又失去了方向，就在这时，我还失去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是谁来着呢？我不记得了，恐怕是我自己抹去了吧。”
“在成为你的神拥者之前，我就已经在被抛弃、被捡起、被关怀了三回——然后，每一回，我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毁灭。”
蕾德妮娅轻轻拍着桌面，敷衍地说道：
“到了那时候，我记得我是怎么想的呢？哦，人类啊，真是复杂，我已经不想当了。先杀个几千人试试——哦，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内疚了，看来我真的不喜欢人类了。”
“然后加入了你的麾下，不是杀人，就是去屠戮那些邪神的文明——说起来你还挺招人恨的，连沤深这样的忠臣都被你逼反了。”
「沤深忠诚于星渊，不忠诚于我，妄图恢复墨菲德里亚的庸碌政治，故而放逐贬为邪神。」
“随你解释了——反正，就这样，我选择了化龙。伴随着我的力量越来越强，我想要的，却永远得不到，我热爱的人全部离去，就算后面得到再多的时候——我却已经不是人了。”
“利奥兹，你是最懂我的人——不过，就算是你，也无法理解我一点。”
蕾德妮娅转头看向利奥兹：
“但凡当初给我一点希望，不至于掐灭它，我也不会最终选择把月亮拖下来，把海恩斯的人类杀个精光。”
“现在的我，其实没有什么想要的。”
“孩子，我要多少有多少，父母？我从来没见过他们什么样，爱情、友情，对于长生种来说，要多少我有多少。玉盘珍馐，强大的力量……我基本上都有了。”
蕾德妮娅食指抵着下巴，作思考状：
“硬要说的话，我想要的只有永恒了。”
“我不知道永恒代表着什么，但我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了。”
“现在——我只是希望，我能够超越主神，超越龙，超越源始种，就连利维坦达尔这样的破灭者都超越。”
“我要，从世界末日之后，重新记录起整个世界，让新世界在我的永恒视角下，健康、完全、任我处置。”
蕾德妮娅顿了顿，看向利奥兹：
“如果我这么说，你会同情我吗？”
「不会。」利奥兹脱口而出：「你我结盟不等于我信任你每一句话。」
“哈，那你就当以上都是谎言吧。”
蕾德妮娅目光一撇：
“现在开始，我们谈论正事——说起来，本来我都做好最坏打算了，没想到你还能给我带来一个小惊喜。”
「什么意思？」利奥兹不解。
乒——
蕾德妮娅一打响指，翡翠的迷雾瞬间弥漫开来，一具女性的身躯立刻被无形的力量托举而来，放置在两张王座之间的桌子上。
这女性昏迷不醒，身材火辣，打扮清凉，身上弥漫着一股散不掉的酒气。
「琴岚·酒歌——看来整个帝邦的事件，都是你策划的？」
“龙卫星的事情也是哦——源始种的味道怎么样？”
「我忘了。」利奥兹说道：「我跟米瑞德之间不像是正常的爱情，说是亲情还差不多。」
“长生种特有的情感障碍嘛，理解理解。”
蕾德妮娅说着，走到桌子前，立刻皱起眉头，捏住鼻子，不满地说道：
“这女人到底每天喝了多少酒，连骨髓里都是酒精，真是够了。”
「设定上大概每天两千吨。」利奥兹提醒道。
“呃，这味道真是臭死了——也就是卡帕阶的身体，才没有让酒精给烧坏。”
即便是蕾德妮娅，也忍不住挑剔起来：
“啧，不过形势比人强，这酒鬼女的实力和容貌都很合适，接下来的事情会很危险，即便是我都不敢保证全身而退，所以，我会亲自跟你一起行动，这身体，我要拿来用了。”
「借用身躯？你不能亲自派化身吗？那么多头龙。」
“格琳娜应该跟你说过——差不多四百年前，我就在她面前消失了。”
「有什么关系？」
“消失的原因是，”蕾德妮娅看向利奥兹：“我去了一趟源渊。”
利奥兹伫立在原地，一言不发，直直盯着蕾德妮娅。
“当然，我没进去，光是到了冥渊，我就遇到了伏击。”
蕾德妮娅撩开上衣，露出白皙平坦的小腹，那里残留着一道狞恶的漆黑伤口：
“【皇帝】安迫罗，通过给盖娅当狗，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最终重锻，我一到冥渊就被发现了，被他伤到了——不过，还好，只是轻伤，虽然影响了我的力量发挥，身躯也被打坏了，但我的神位还在，不用担心。”
……‘我的’神位。
【你还真是当习惯了，西弗斯顿正满大街找你呢。】
心里吐槽归吐槽，利奥兹并没有出卖西弗斯顿的意思——后者才是他真正值得信赖的战友。他顺着对方话题说道：
「我印象里，你应该不惧怕安迫罗。」
“我是不害怕安迫罗。”
蕾德妮娅严肃地说道：
“但是，我遇到的【皇帝】，并不只是安迫罗。”
利奥兹顿了顿，突然瞳孔一缩，意识到对方的意思。
「——破灭者。」
利奥兹说道：
「【黑暗泰坦】格尔布罗斯！」
“正是。”
蕾德妮娅把手按在琴岚·酒歌的脑袋上，说道：
“安迫罗和我不一样，盖娅握着他理智的狗链，最终他会被格尔布罗斯整个吞噬，成为隐秘的猎犬。”
“【学者】莱尔的情况尚不清楚，但我认为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目前的秩序被打破。”
“我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不然的话，我们最终至少要面对一位破灭者和【隐秘社会】盖娅的阵容。”
蕾德妮娅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同于我们两个热爱生命和宇宙的勇士，他们俩……是真的会毁灭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