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而已,不可尽信。”付疏淡淡地说。
虽说传言有一定的夸张成分,但北淮湖的莲花也的确千金难求,若不是她送了北淮湖主人一壶秋露白,想他定是不会同意将新鲜的莲花莲子卖给她的。
玉冷泉的荒山也确实难走,付疏在山下考察了一个月之久,才在附近猎户的带领下上山,期间差一点跌落山崖。
幸亏那时候只是深秋,若是冬天去,冻也得冻死她。
宁北之拿起酒杯,闻其酒香,清淡素雅的莲花香,透着一丝丝桃花的甜美;品一口,甘甜冷冽,沁人心脾,他大叹:“好酒!”
“妙啊,妙啊!”又有几个评选者尝过菜品和酒品,露出陶醉的表情:“口味多样,合四季食材,成四时之诗,付掌柜巧思啊!”
“再加上这合四季珍惜玩意酿成的神仙露,喝这一口,果真是赛神仙!”
“只是这月辉如霜,怎会是五彩之色呢?”有人指着五彩蛇丝提出质疑。
付疏道:“明月高悬,清辉迷离,正是好梦时。”
“是也是也,五谷丰登,可不是个美梦嘛!”众人闻言皆笑出了声,连宁北之的脸上都露出笑意。
他沉声道:“不只是美梦,也是个预言梦,我戈赋王朝,定会年年五谷丰登,四海升平!”
宁北之话音刚落,延天帝略带笑意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好!”
听到皇帝出声,众人纷纷跪地附和:“五谷丰登,四海升平!”
宁北之道:“皇上,奴心中已有决定。”
“既如此,便来领花吧。”天延帝道,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付疏听见二人对话,好奇地看向洛十一,明明这里还有一个参评庖厨,怎么就被天延帝和宁北之双双忽略了?
众人领命,宁北之在经过洛十一时,停顿片刻,说道:“胡闹完了,就快回宫,皇上念着你呢。”
洛十一朝看过来的付宝吐了吐舌头,然后苦兮兮地说:“知道了,师父。”
旁人都吃惊得长大了嘴巴,尤其是付宝,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戈赋王朝皇姓印,今上天延帝年近五十,育有十一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惊才绝艳。
唯有最小的皇子印洛印清源独树一帜,不爱文武爱厨道,拜御膳房掌厨宁北之为师,学厨五年,小有所成。
付疏也没有想到,自己旁边这个跳脱青年,竟然是十一皇子印洛。
尤其是这个人一边跟着宁北之离开,一边跟她做着“记得给我尝尝”的口型,一点也没有身为皇子的自觉。
连付宝也在啧啧称奇,盘算着自己刚才对印洛的态度,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评选人全部到御前领花,六十六人,六十六枝玉兰花,每一枝上都有特殊的标记,以免有人作弊。
“酉时到,献花!”天延帝的贴身总管一声令下,评选人纷纷出动,拿起自己手中的花,献给他们心中的“伊后祖”。
苏钺和魏宁一拿到花就跑到付疏面前,将花郑重地放在她的桌子上,魏宁笑道:“我们今日就是为付掌柜来的!”
付疏笑着道谢,宴上不便多聊,二人又不舍地回到座位上。
付宝经过刚才的品评,看到现在面前络绎不绝的评选人,觉得天成味已经胜券在握,信心满满。
他暗戳戳地跟枇杷说:“咱们要赢了,好激动啊!”
枇杷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收拾食材,面色平静:“别高兴太早。”
“你这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们小姐是不是?”付宝不乐意道。
枇杷道:“小姐我自然是信的,只是不相信那些人。”
付疏听到她的话,轻轻点头道:“枇杷说得没错,我们此番过来,本就是为天成味开张打响名头,拔得头筹固然好,若是不能,也无需计较,这本就不是一场简单的厨艺比拼。”
付宝听了自家小姐的话,想起何远盟身后的势力,也明白了其中关窍。
虽然心中了然,但还是忍不住抱着些许侥幸,眼含期待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评选者。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曹集获得九枝花,付疏和何远盟每人二十八枝,连曹智的玉兰花都给了何远盟。
给付疏献花的人大多都是民间老饕,他们与何家人接触不多,虽说知道何右相只手遮天,但也没有切实感觉到他的可怕。
他们敬而远之,却并不畏惧。
而给何远盟献花的,大多数是世家之人,与何焕之交集多多,在何家手下讨生活,才会作此抉择。
现下只剩一个宁北之还没动身,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按照宁北之刚才的评价,明显是偏向天成味。
可何远盟的背后是何家,只要延天帝不想同何家真正地撕破脸,宁北之就不得不顾及着何焕之的脸面。
是以一时之间,没有人知道他会如何抉择。
到了最后关头,众人只见宁北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宴会场内,停在了曹集面前。
正当众人以为他是要两面不得罪时,他朗声说道:“年轻人,多练几年,下届伊祖宴再来。”
说罢,他抬步离开,直径向前走,将这一朵至关重要的玉兰花,放在了天成味付疏的桌面上。
见他此举,人群中传来唏嘘,尤其是几个与何家交好的世家,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不明白,这到底是宁北之自己的意思,还是……天延帝的意思。
付宝看到宁北之将花放到自家桌上,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
这时天延帝身后的太监总管开口:“既然结果已出,新一届伊后祖付疏,且来受封吧。”
付疏闻言,理了理衣衫,淡定地走到御前跪下:“草民在。”
“天成味付疏,前任御膳房掌厨付天成与你是何关系?”延天帝看到天成味三字,声音低沉地问道。
“正是家父。”付疏答道。
“好!”天延帝大笑一声:“不愧是付御厨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谢皇上夸奖。”付疏不卑不亢地谢恩。
天延帝又说:“你既然是付天成之女,那我且问你,你父亲在京之时擅做鲁菜,赴蜀地后擅做蜀菜,怎么你做的这几道菜,不似鲁菜也不似蜀菜,甚至连其他菜系也称不上?”
“回皇上,付疏做菜从来都不受地域、菜系束缚。”付疏声音轻缓却坚定:“对于付家菜来说,一道菜怎样做最好吃,最能发挥食材的特性,让品尝之人能真正领略到食材的美味,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这样,才算得天成佳味。”
话音落下,整个宴会都陷入了沉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