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未经人事,只能看出奇怪,更深的自是看不出来。她纠结了一阵,念头就很快淡去了。
“镇王让你过去,那你就去罢,注意安全,我给你的清心玉佩也随身带着。止云卫你随时都能调动,我让阿凉也跟你过去,万一有什么事情,两个也好反应。”
陆云卿闻言并未有多惊讶,若沈镇真的是花菱的人,那他来此处定然会有所动作。
只是没想到,这动作会来得如此之早,一天都没过去,他就等不及了。
“放心。”
沈澈微微颔首,嘴角牵了牵,转身离开。
陆云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还是不放心,又命珠儿去加派人手,以防不测。
“小姐,您既然这么担心姑爷,为何不自己去?”
珠儿忍不住问道,“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就算那镇王不喜欢,也只能受着吧?”
“珠儿,你学了这么久,怎么连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都没明白?”
陆云卿微微一笑,“我若是现在就现身,镇王还怎么表演?”
珠儿顿时恍然大悟,匆匆下去准备。
陆云卿看完情报,却没有在书房等待沈澈的消息,而是去药室继续研究《神典》。
她需要摸清花菱的路子,花菱同样需要时间来了解她。
镇王今日动作,充其量只是试探,这点小事,她相信沈澈可以处理好。
……
外院门前,沈澈见到提前在此等候的陆凉,两人毕竟共事数年,不需要交流,沈澈便径直踏入院门,陆凉表面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实则外送内紧,跟随其后.进去。
“二弟,你总算来了,爹爹已经等候多时了!”
刚一入院,沈澈迎面便见到沈珞过来,态度比在前厅的时候热情了不少,不见芥蒂,就要伸手拉着沈澈往里拽。
沈澈蹙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沈珞的手。
沈珞抓了个空,面色难掩尴尬,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看了眼跟在身后陆凉,说道:“爹爹就在屋子里,我跟这位……护卫大哥就在门外吧。”
护卫?
陆凉不快地撇了撇嘴,若说他是小姐地护卫,他自身万分乐意,可当沈澈的护卫……要不是小姐特意吩咐,他才不来呢。
不过既然来了,他当然要把事情做得漂亮,沈珞的话权且听一听,从就算了。
沈澈则是比陆凉还要干脆,不顾沈珞阻拦,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到房前推开大门,让光线有些阴暗的屋子整个都变得敞亮起来。
他就站在门口,看着无力猝然被惊动的镇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门槛,像是隔了一条天堑。
“澈儿……”
镇王神色阴沉地盯了一眼沈澈身边的陆凉,压了压心头无处发泄的火气,尽量让声音放软,用一副伤心的语气说道:“难道为父,连跟你单独说两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吗?你在防着为父?!”
镇王重重地拍了拍轮椅,站起身沉眸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我会害你?还是说……那个陆云卿不放心你,特地派了狗腿子过来监视?”
镇王冷笑,看着陆凉,颇有几分“寄人篱下也要当皇帝”的不屈气节。
陆凉看笑了,心道这镇王莫非是躺了十几年睡傻了?敢在止云阁的地盘骂止云阁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澈亦是蹙紧眉头,说出的话却令陆凉吃了一惊,“你先在此等候。”
陆凉:“沈澈你……”
沈澈没有看他,只是轻声道:“此事我自会去跟云卿解释,你且候在此。”
说完,沈澈也不管陆凉是何反应,跨入门槛,房门“砰”地一声关紧。
“沈澈!”
陆凉被气得不轻,早知道就不该接下小姐的话,让他都听沈澈的,要不然他才不管沈澈说什么,直接开门进去,看他镇王能耍什么花招。
旁边脸上摆着凄凄委屈的沈珞,等到沈澈进屋候,这才往门前走了两步,靠在陆凉旁边无不得意地说道:“血浓于水,二弟毕竟是我沈家人,他不听爹爹的,难不成还要听你们主子的话?活生生把自己一个王爷活成奴才?”
陆凉闻言气极反笑,冷言讥讽道:“若沈家人都是像你父女这般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那这血脉不要也罢。”
“你!”
沈珞气得脸色一白,似乎有动手打人的趋势,然最后还是意识到自己没什么武力,没敢动手。
陆凉见状又是嗤笑一声,转身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索性不管沈珞。
而与此同时,屋中又是另一副光景。
镇王见沈澈愿意进来和他单独说话,神色明显缓和不少,按照原来的计划说起沈澈的童年,企图拉近距离,多是捡好的说,不好的一概不碰。
“当年京城那场内乱后,我一躺就是十几年,难为你和珞儿年纪幼小就要为王府生死存亡奔波,是爹爹对不起你们。”
镇王哀叹一声,颇有几分真情实意。
沈澈仿佛心肠是铁石做的,神色毫无波动,沉默片刻,突然问了一句话,“那我娘呢?”
“嗯?”
镇王倏然愣住,神色板滞,活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鸭子,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脖子伸得长长的,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儿子忽然提及,他已经差点忘了沈王府曾经也是有女主人的。
“那我娘,你对得起吗?”
沈澈又问了一遍,他失忆之事仍然不被镇王所知,因而这句话在他看来太过直白了,毫不留情地将两人之间的遮羞布扯下来。
镇王眉间阴郁几分,“我在跟你聊正事,你胡闹什么?”
沈澈薄唇微抿,语气愈发单调了,“所以,对得起么?”
镇王无可抑制地狂躁起来,身手狠狠一拍桌子,发出“砰”地一声巨响,话语中夹杂着不耐烦与怒意,“药人军进犯,大夏无一日不在水火中,我让你过来,是要你担负起大夏子民的责任,而不是去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家事!
国事要紧,还是家事要紧,你如今连这点都分不清了?”
沈澈不再说话了。
虽然镇王没有正面回答,可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兴许景王所言有所偏颇,或是偏轻,或是偏重,但都改变不了他辜负了娘亲的事实,并且至今都毫无悔改之心,非要在他面前维持那可笑的的家主父亲形象。
意识到这一事实,沈澈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失望伤心,甚至心都微冷分毫。
是了。
温暖他整个人生的,从来都不是他面前的人啊。
沈澈唇角一勾,“您要跟我谈国事,怎么谈?”
他“呵”地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还只是单纯的笑,“父亲何必再绕弯子,不累吗?”
陡然被儿子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镇王心里膈应,下意识就要拿出父亲的威严来,但一想到如今的沈澈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有七岁的小童了。
他只得强自收敛那一分不喜,表现出一副宽容的模样,说道:“我知道这些年昏迷让你受了很多苦,你对我有怨气是应该的,但你实在不该与陆云卿成婚。”
沈澈寻了一处座位坐下,面无表情地说道:“理由。”
“珞儿已经都跟我说了。”
镇王板起脸来,“一个被云固安收养的弃女你也看得上?虽然太后给她“云安”荣称,可也是她处心积虑装病得来的,脱去收养这一层身份,她比乞丐都不如,我们沈家的门槛何时变得这么低了?!
还有,我听她从边远小城来到京城,爬到云安郡主这个位置,简如一步登天!常人何以为之?她暗地里动的手段,定不在少数。
后她坐稳郡主之位,表面是去学府求学,可实际上却是仗着你的宠爱作威作福,连珞儿司学的身份都因为她弄丢了,你姐姐为了维持王府生计,拜师文相,竞也因为她而与文相决裂,导致王府陷入危机。
如此祸水,你竟还不顾一切与她成亲,你的眼睛是瞎了,还是被狗吃了?”
沈澈听得镇王对陆云卿的这些激烈控诉,实在无趣,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临到了结束了,才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让您不要绕弯子,怕您累着。可没想到,您还是挺喜欢。时间却不等人,若父亲继续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往事,孩儿告退。”
言罢,沈澈站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
镇王连忙喊住他,看着沈澈回转过身,却耐心不多的站着等他开口,仿佛随时都要离去,他神色变幻几分,总算说起了这次与沈澈会面的真正话题。
“陆云卿她……真的为你生了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在打念儿的主意?
沈澈垂下的袖中,拳头渐渐攥紧,声音平淡,“有何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
话开了头,见沈澈反应不大,镇王开口不再那般艰难,脸上浮现出一分意味深长的笑意,顺畅地说起来:“若是女儿,你只管抛了她与我离开,我另有办法对付药人军,只要夺回大夏,你就是大夏的新皇,功在千秋,留名万世!若是儿子……自是要带着他一起离开,我沈家的长子,可断无理由流落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