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卿从桌底翻出药箱,直起身看到容雁离桌足有三尺远,又道:“再靠过来一点。”
“啊?”
容雁眼神惊慌,扭扭捏捏地不敢靠近。
“过来,若你不口出狂言,我也不会打你。”
陆云卿补充一句后,容雁终于鼓起勇气挪了挪椅子,将脸伸过去,她闻到了药箱。
陆云卿拨开药罐,抬手就将药膏抹在容雁红肿一片的脸上,疼得后者轻“嘶”一声。
“说说,谁让你来的?”
陆云卿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提问:“能利用你过来试探我的,当然存不了什么好心思。你方才跟我说话的模样还算聪明,可别说连这点都看不透。”
“我当然看出来了,还用你说?!”
容雁立刻出声反驳,随即便感到脸上擦药的力道重了一成,疼得她嘶嘶直叫:“轻点轻点,我又没说不告诉你,你老是凶我干嘛?”
陆云卿将力道放轻,“说吧。”
容雁:“……”
她怎么感觉上当了?
“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听说你出身不好,哪儿学的医术?”
容雁说完,便感到脸上擦药的力道又有家中的趋势,立刻认怂:“是八公主!是八公主跟我说,你最看不起文相的小女儿,不学无术整日喊打喊杀不说,学武三年也一无是处,连三岁小孩都打不过!”
陆云卿闻言唇角勾起一点讥笑,“我连你是谁都不认识,这种话你也信?”
“这不是气到了吗?”
容雁瘪了瘪嘴,忽然感到脸上的肿痛感已经消下去,她惊讶不已,看到床边放着梳妆台,她立刻走过招了招。
在看到脸上的肿痛伤痕已经全部消失后,容雁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快!云卿,你这用的什么药啊?好厉害啊,比墨宫的药都厉害!”
陆云卿闻言心中微动,目光闪了闪,没有接这句话,问道:“八公主为何要试探我?”
“我怎么知道?”
容雁嘴巴一瞥,对着镜子整理好发髻后,忽然呆住。
伤都全好了,她还怎么回家告状?!
谁会相信天下间有一种神药,能让肿痛伤痕在片刻之间消失无影?
怕是自己说半天,爹爹都不会信半个字。
容雁气得心肝发痛,捂着胸口转过身,一脸怨愤地说道:“云卿,你好阴险!”
难怪刚才打了她还贴心地帮她疗伤,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她还以为云卿害怕了。
失策啊失策!
陆云卿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水,轻笑道:“与此你回家费力解释,不如与我合作,坑一把八公主?”
容雁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爽快地坐下来,“这个我喜欢!”
虽然被云卿打了好多个巴掌,可容雁心里最恨的却不是云卿,而是八公主!被闺中密友欺骗的滋味可不好受。
“八公主……啊呸!宁沅和我一起长大,我还以为她真心待我呢,没想到心居然是黑的!”
容雁气得两眼冒火,直到气顺了一些,才又眨着眼睛问道:“不过云卿,你胆子可真大。那可是八公主,圣上十分喜欢她,你敢算计她,就不怕惹祸上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陆云卿笑眯眯地看着容雁,“她都让你打上门来了,我若是不还手,对得起自己吗?”
“说的在理。”
容雁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啃一口,不清不楚地问道:“不过你身在宫外,宁沅在宫里,连面都碰不到,你要怎么算计她呀?”
陆云卿微微一笑,说道:“你回去后,就告诉她,我确实如传闻中那般不堪,被你打了两巴掌后,跪地求饶,你出了这口恶气,心里爽快极了。”
容雁想起刚才被打的惨状,小脸一黑,不过还是点头道:“好,我就这么说给宁沅听。”
罢了罢了,云卿藏得好深,心切开怕是比宁沅黑多了!
练武三年虽然没学到什么,但也皮糙肉厚的,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反正也没疼多久,这个仇还是忘了的好。
“嗯。”
陆云卿轻轻颔首,忽然问道:“文相与墨宫关系如何?”
“你一个养孙女,居然也知道墨宫。”
容雁撇撇嘴,不愧是经她认证心黑手辣的云卿,探查情报都问得这么直接。
“不知道你问这些干嘛,云固安那个老东西应该知道才是,哦对,你是养孙女,他没拿你当亲生的,倒也正常。”
容雁出言挑拨两句,眼看陆云卿依然面含淡笑,心中止不住抖了一下,不敢再嘴瓢,直说道:“我爹他不让我们知道这些东西,不过哥哥姐姐们不敢偷听,我敢!墨宫那个老妖婆来过我家,我爹跟她吵架了!也对,那个老妖婆长得好丑,哪里有我娘漂亮,我爹不喜欢她是应该的。”
容雁说着说着,就偏了话题。
陆云卿省略了后面的嘀嘀咕咕,眸间闪过思索之意。
老妖婆?国师花菱?
文相如今权倾朝野,与墨宫理念不合,若墨宫没有文相朝廷支持,她的压力会少一大半。
不过光凭容雁肤浅之词,还不能下结论,须得多方确认才是,这次太后寿宴不知有没有机会?
“喂?你在发什么呆呀?”
容雁伸手在陆云卿眼前晃了晃,“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可以走了吧?”
陆云卿回过神,微微颔首。
“真是不近人情,告诉你那么多,连声谢谢都没有。”
容雁撇撇嘴,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道:“我要挑一株人参当谢礼!”
陆云卿会意,头也不抬地说道:“五百两以下,随便挑。”
“才五百两?”
容雁震惊于她的吝啬,随后扮了个鬼脸,开门就跑:“小气鬼,我要挑一千两的!”
在楼梯处等待的王纬看到恢复原貌的容雁郡主跑下来,又惊又喜,在听到她的话后,连忙跑到陆云卿房门前问道:“小小姐,这要如何处理?”
陆云卿抬头轻笑一声,“随她去。”
王纬呆了一下,他怎么感觉话里还有一分宠溺的意味?前后不过半刻钟,怎么就从扇巴掌的关系,进展到送礼了?
女子之间的关系真是难以捉摸。
……
另一边,沈澈收到容雁去云氏商会找陆云卿麻烦的消息,二话不说就要出门,但才等他换好衣服,便看到阿一一脸尴尬地捏着纸条,干巴巴地说道:“公子,事情已经被陆姑娘摆平了。”
“嗯?”
沈澈神色微凝,沉声问道:“如何摆平的?”
容雁他见过几面,此女从小受尽宠爱,性子刁蛮又任性,极为难缠。
以她的眼力,不应该看不出她是被人当了枪使,故意去试探。若论手段,她不差于任何人,可若她真的用手段压服容雁,便是着了暗中之人的道。
到时候,文相找她麻烦不说,底子也被人探了去,殊为不妙。
阿一捏着纸条连忙回道:“公子,容雁郡主离开后,大肆宣扬陆姑娘被她甩了两巴掌教训一番,还赔给她一株价值千两的人参好言送她离去,当真懦弱又无能。”
沈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即便他知道这样做才是对的,可小姑娘被打这笔账,却不能不算!
“立刻安排人手,打断容雁的腿!”
“哎公子,别着急!属下还没念完呢!”
阿一额头冒汗,语速都快了不少,“本来属下也以为这次陆姑娘忍辱负重,挨了巴掌。可恰巧这次上楼去的护卫就有我们安排的人手,目睹到了真相!
听说那容雁郡主出言不逊,陆姑娘生气了,上前直接甩了郡主好几个巴掌,打得郡主脸都肿得老高了!之后护卫就下去了,那郡主与陆姑娘在屋里聊了一阵,出来的时候不仅脸上的伤没了,居然还挺……开心?
那千两的人参也是郡主主动要求的谢礼,而非赔礼。”
沈澈听到这里,将袍子扔到一边坐了下来,理了理略微混乱的思绪。
小姑娘是怎么做到打了容雁巴掌,又拉上容雁将计就计的?
屋中内容他不得而知,但光看表象也能猜出来,这次算计小姑娘的幕后之人,以后怕是要栽个大跟头。
沈澈想到这里,微微一笑,“看来即便没有我,她也能活得很滋润。”
自从上次见面,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她真的一点都不需要他。
沈澈越想,阿一便觉得这屋内的温度越来越低,脸色都僵硬几分,忍不住打断沈澈继续想下去:“公子,您在想什么呢?”
沈澈抬头,眼巴巴地看着阿一,语气虽然平淡,可竟破天荒地透着一丝委屈。
“她都没送过我东西。”
阿一:“……”
这都能吃醋?
以前是吃陆姑娘与洛庭深说话的醋,吃季情的醋,现在没醋吃,自己产吗?
公子疯了!
不行,得赶紧找机会让公子见见陆姑娘,再这样下去,他也得疯!
“公子,您别着急啊!太后寿辰没几天了,到时候您不光能看到陆姑娘,还能光明正大地和她说话呢!”
阿一此言一出,沈澈果然精神一振,瞬间元气满满。
“把卷宗全部拿来!”
全部处理掉,给寿辰那天腾时间,他要早些过去。
……
当夜,梅宫之人果然全都到了酒楼,季情本来如临大敌,可等到真正看到来人,顿时觉得之前的准备都没必要了。
一群被伤势摧残得骨瘦如柴的人,实在提不起算计的兴趣。
不过,她还是谨记陆云卿的吩咐,让这些人吸足了四方后,才安排他们睡下。
陆云卿正在准备太后寿宴事宜,梅宫伤残众多,她也没时间去诊治,只能先让定春帮忙治疗一些伤势简单的病患。
定春也算陆云卿的半个徒弟,虽说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医书,但那些梅宫之人都是因为不敢购买药材,才导致伤势无法痊愈,止云烟有玩家提供药材,治疗普通伤势自然不在话下。
陆云卿也不能让他们吃干饭,继续闲着,免得因为太闲给她找麻烦,索性安排了一项长期任务,让大长老等人全部参与进来。
梅宫之人因为任务,每天累得吃完饭倒头就睡,管理起来异常简单。
“小姐能想出这一招,真是妙啊!”
林鹤看着睡得跟死猪的一群人,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叹,定春却是忍不住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