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询问，宁封默默跟着闫如龙走着，静静思考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柴雅他们出了什么问题吗？
可按照当时的印象，罗达应该是没有受到重伤才对，是后面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减员？
伤残？
可如果是这么大的事情的话，闫如龙不会这么没有紧迫感。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借口, 他是要问关于李天都的事情？
宁封不知道闫如龙对那件事情知道多少，按道理说他是不够资格了解细节的，但说不准他会不会发现些什么。
卡。
两人就这样谁也没有说话地来到了闫如龙的办公室。
这并非是宁封第一次来到他的办公室，并未有紧张的感觉。
略显杂乱，但却不让人烦躁，明显能体会出乱中有序的感觉。
只是在一些细节处的摆放有些不拘小节，可能会让强迫症感到不爽。
桌子的一角摆放着几个相框，反倒是这种细节, 给严肃的氛围增添了一些生活感。
相对而坐，宁封越发搞不清楚闫如龙的真意。
因为无论他怎么看，对方都只是在公事公办，并未掺杂私人的情感。
但是，心中总感觉有些不正常。
如鲠在喉一般。
嘎吱。
座椅在身下发出呻吟，回到房间的闫如龙显得放松了不少，揉了揉困乏的眼睛。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从事发到现在不但没有休息，反而一直处理着高强度的脑力工作。
还顺手处理一些本该有分部长出面解决的问题……
他很累了。
从抽屉中拿出一盒香烟，闫如龙正要点上，但在看到宁封后又放了进去。
最后，他选择新换了一片尼古丁贴在了手臂上。
强打起精神，闫如龙缓缓开口：
“总之，先说结论，他们申请了一个月的短期休假。”
不接受强制任务, 完全从一线调离的休假。
眼神微眯，宁封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但却不是那么出乎意料。
“能告诉我理由吗？”
并未直接回答，闫如龙做左手边拿出了一摞文档放到了宁封的身前。
嗯？
目光一扫, 宁封就看清了其中的内容，那是一位位觉醒者的医疗检测报告。
在宁封快速翻动报告的时候，闫如龙平静解释道：
“这是这次接下我们任务来到滨城协助的所有觉醒者小队。”
“虽然在最后的支援之下，并未出现真正的减员，但是被评价为‘建议退役’的人员有9人。”
眉头皱起，宁封并非是觉得这个数字很低。
相反，这个数字真的很高了。
如果分散到各个小队，这就是9支小队的调整，对于剩下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场折磨。
而且，这些队伍的水平本该是不低的，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守望会的医疗技术摆在这里，如果是肉体上的伤势，只要不是那种一击毙命的伤势按理说都能治疗。
除非……
“猜到了？没错，他们受到了污染。”
污染。
最棘手的问题。
这种影响是不知不觉的，甚至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是难以扼制的。
不是没有治疗的手段，但要么花费的时间过长, 要么消费的资源甚多, 要么就是会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损伤。
这些人如果不想退役，那就需要寻找办法压制和清除污染。
“这次的敌人，那些超凡生物……除了几个还残存着理智，剩下的意志都被污染了。”
“它们的意志早早就被摧毁，残存在那身体里的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身体被操控去袭击觉醒者，在看到他们后就放弃控制，它们会自己追逐起敌人。
“在死亡的一瞬间，他们体内蕴藏着的污染会向外爆发，造成伤亡。”
那些黑暗生物活着会造成破坏，死去还相当于一个个散发着污染的炸弹。
很残忍的手段。
这是完全没有把超凡生物当做活物来看，纯粹当成了道具去使用。
宁封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李天都。
即使堕入深渊，他对超凡生物的仇恨也没有减弱。
被污染的他仇恨所有人，包括守望会，同样包括超凡生物。
本该对幕后黑手的阴损手段抱有极大的愤怒，但闫如龙并未在这上面纠结，直接翻过了这一页，定论道：
“好了，只是让你以后遇到这种事要小心，不是需要你多想。”
“事情已经结束，我们能做的就是反思错误，避免以后落入同样的陷阱。”
疲惫地抬起头，闫如龙沉声道：
“会造成这样的状况，是我的指挥失败，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
抬起手，闫如龙打断了宁封欲言又止的样子，平静说道：
“不用劝我，我已经将报告提交。”
“如果需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的错误，这个人是我，也只能是我。”
这句话，闫如龙说得平静，也根本不容反驳。
和闫如龙坚定的眼眸对视片刻，宁封默默点了点头。
闫如龙有他自己的坚持，宁封没办法改变。
“不过柴雅他们不在那9人的名单之中，他们中伤的最重的罗达也只是需要休养半个月就足够。”
“但他们还是向我申请了休假一个月，你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吗？”
含义？
宁封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他们三人的意思。
这是一个通知和态度。
柴雅他们不是归属在滨城底下的小队，就算是请假也不该跟闫如龙提交。
除非是为了告知闫如龙，并且借他的口传递给宁封。
他们给了宁封一个机会——让宁封在他们休假时可以名正言顺更换队伍的理由。
好聚好散。
趁着还没有彻底磨合，让他能够再选到更好的队友。
而会出现在这样的状况，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柴雅他们觉得自己这些人和宁封的实力有些不匹配了，不适合继续组队。
柴雅和路庆不知道宁封做了什么，不清楚他的实力。
但光是从事后的战斗复盘，他们就能知道宁封到底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能够做出这样的成绩，你说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阶觉醒者？
还是不要骗我们了。
而罗达就更清楚了，他是真的看到了宁封的实力展露。
光是从那时救下他的瞬间，宁封的实力就已经让他震惊了，更不用加上之后的战绩。
宁封的身上绝对有秘密。
但罗达没有把自己的发现跟其他人说，报告中也隐瞒了对宁封的目击，全部推到了意识模湖上……
别问我！
我什么都没看到！
接着，他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让柴雅向闫如龙提出申请。
这样的人才对于任何一支小队来说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紧紧握在手中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罗达还是选择了放手。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几人的水准。
带带新人成长没有任何问题，但真要进行一些高端局的冒险，他们还是不够格的。
柴雅有些诧异，但出于对于罗达的信任，没有问理由就按照他的说法提交了申请。
看着表情略微复杂的宁封，闫如龙目平静，轻轻道：
“我想你能明白他们的意思，至于怎么决定我不能给你建议，我只能说……”
“我们战士，这种事情是常有的事情，不要有心理负担。”
“在这条路上，我们总是在遇见，也总是在失去。”
“总有人会被落下，但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继续朝前看，继续走下去。”
宁封本来也是这群被落下的那群人中的一员，但现在闫如龙却自然而然地将他排除在外。
“未来一定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要学会习惯。”
似乎，闫如龙对宁封的未来，比宁封自己还要有信心。
他的话已经说完了，对着沉思中的宁封轻声说道：
“好了，走吧宁封。”
闫如龙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他用目光示意着宁封离开：
“走吧，去找你的队友吧。”
“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就不陪你一起去了。”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默默看了起来。
就这样就结束了吗？
宁封总觉得闫如龙似乎隐瞒了什么，但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刨根问底，选择了听从。
当即起身，宁封默默向着门外走去，而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回头说道：
“希……林医生给了我一个道具，我凭借它做了很多事情。”
这句话并非谎言。
如果没有希琳给宁封的秘纹和传奇魔力，很多事情宁封都没办法做到。
宁封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是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吗？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改变？
但对宁封的解释并不在意，闫如龙抬起头，冲着他摇摇头道：
“走吧。”
“……明白。”
哐。
看着关闭的大门，闫如龙的表情渐渐改变。
放下装模作样的文件，闫如龙身体向后倒去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望着天花板。
沉默片刻，他关闭了办公室的灯光，在黑暗中将外套盖在了脸上。
房间中，再也没有丝毫的声音。
……
……
默默走着，宁封没有回头，不知道他走后发生了什么。
“他没问……”
闫如龙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半句和李天都相关的事情。
或许闫如龙知道，也或许他不知道。
但终归，他没有开口。
只是，宁封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闫如龙桌子上的相框被按倒了一个。
宁封对那个有印象……
那是闫如龙和李天都唯一的一张合影。
“……我们，总是在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