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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大理寺小饭堂 > 第四百八十章 拉丝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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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炉正中的铁网上置着一只长柄茶炉,茶炉里盛着的还是熟悉的牛乳茶汤,那玫瑰花瓣、红枣片、茉莉花茶叶连同零星点缀其中的干桂花在牛乳茶汤特有的焦褐色茶汤中沉浮,还未凑上前,只围着那小炉坐下,便已能闻到那股特有的焦糖香、花香、茶香以及牛乳香交织在一起的香味了。

围绕那粗陶长柄茶炉周围一圈排开的便是些围炉煮茶常用到的物什了:带叶的橘子、几粒红枣、橙色的甜柿、那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小的烤番薯以及几块四方大小的年糕。

朝几人点了点头坐下之后,顺手拿起那长柄茶炉为自己倒了杯牛乳茶,抿了一口那带了些花香与枣香的牛乳茶,林斐握着那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牛乳同茶制成的乳茶这一物也是有趣:不止只这两物调和出的乳茶食起来味道颇美,不管是加了细糖还是不加细糖的,是否要再加上些红枣、玫瑰花瓣等花茶包,甚至加上一小撮盐的,种种调配食起来的味道皆各有一番风味。这乳茶真真可谓是同什么都能相配的饮子,不论冷食、热食,都有其独特之处。

品了几口加了花茶包的牛乳茶,见一旁的温明棠在用签子吃那铁网上烘烤的年糕,林斐便亦有样学样的用签子插了块烤年糕起来,直接置于铁网上的烤年糕原本纯白的表皮已烤至焦黄色,其上那纵横交错的“棋盘”似的纹路正是烘烤的铁网印于其上的。

张嘴一口咬下那年糕,其年糕本身便带着些微的甜味,同曾经食过的蘸了甜辣酱的烤年糕不同,这年糕烘烤过后,表皮已被烤炙成焦脆,内里却是极为软糯且拉丝的,一口咬下,破开年糕焦脆的表皮待拉开时,便能拉出一条长长的,粘牙软糯的糕体来,其实空口吃此物的味道已然很是不错了,不过,看着女孩子置于案上的那两只小碟子,他便也有样学样的插着年糕蘸了蘸小碟子里的两样蘸料物什,一碟纯白色粘稠状的酱料名为甜乳酱,入口甜津津的,又有着那股牛乳特有的乳香味。

“是温师傅用牛乳、细糖什么熬的,”汤圆介绍道,“说什么是仿照炼乳制成的,这牛乳还能练出来么?我同阿丙乍一听闻还以为是炼丹呢!”

林斐听罢之后,说道:“大抵是加了糖的牛乳熬至去水之后精炼凝结的吧!同熬药差不多,如此熬起来的味道便更为浓郁,同那酱料类似了。”

光蘸那甜乳酱味道已是美味了,另一旁的小碟子里还盛了些米黄色的粉末,这一物,林斐倒是认得的,道:“此物是黄豆粉吧,先时食过此物。”

温明棠点头,手里蘸了甜乳酱的拉丝年糕遂又在黄豆粉里滚了一圈,而后才将那拉丝年糕送入口中:香甜的乳香中混合着黄豆的香气,为年糕增添上了一份独有的豆乳香气,品着那对于自己而言颇为熟悉的豆乳香,待看到面前三人食起来时既诧异又连连点头称“美味”的举止时,温明棠才意识到自己好似来了大荣之后还未做过这对于自己而言颇为熟悉的豆乳呢!

待过几日倒是可以做一回!牛乳美味,豆浆亦美味,两者各有其美味之处,融合之后,那各自的美味融于一起,却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另外生出了一种融合而出的新的美味之物。

“豆浆和牛乳混成的豆乳饮子味道亦是极美的。”唇齿同那软糯拉丝的年糕做斗争时,温明棠说道,“过几日便将乳茶换成豆乳,我等再品一二。”

长安城里的热闹看得,从热闹中看出的世事无常亦看得,不过于他们这等荷包不丰的人而言,每日吃什么才是头等大事。衣袍等事物坏了还能补补,凑合着用,不是每日每月都必买的,可吃这件事却是一日都少不了的。

这世间不少事会变,人也会变,真真不会变的事物极少,不过人不吃饭就会饿死这一点却是永远不会变的真理。

想到自己发现的所谓的朴素“真理”,温明棠唇角翘了翘。

围炉煮茶这种事,文人雅士做来谈论的多是风雅之事,如他们这几人谈来却是离不开吃喝拉撒的民生之事,谈了好一番长安城里的菜价上涨之事后,汤圆揉了揉肚子起身,朝阿丙使了个眼色,对温明棠道:“温师傅,食多了肚子不舒服,我等去去便来!”说罢便同阿丙一道起身离开了。

这借口可半点不高明,闹肚子还能一起的么?温明棠笑了笑,待汤圆和阿丙走后才看向说罢“黄豆粉”之后便不再说话的林斐。

还不待她说话,林斐便开口了,只一开口便道起了方才在刘元等人那里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上头:“那个至今外头没什么消息,买走了原兴康郡王府同张家几个重要家眷的买家,你觉得会是何人?”

女孩子闻言只是略略一愣,旋即便笑了,她挑眉,反问:“这个问题很难猜么?”顿了顿,不等他说话,女孩子便继续说道,“先时众人不是说过了么?那个在兴康郡王府那等情形之下,还会同兴康县主定亲的兵部青年才俊同皇后母族沾亲带故的,后来若非……笠阳郡主那一出事闹出来,实在是叫人脸上不好看,这事情原本该是过了明路的。”

这个回答,总算叫他心中那寻不到可说话之人的郁结稍解,舒了口气之后,林斐自顾自的摇头说道:“是啊!这个答案一点都不难猜,只是多数人不敢猜罢了!”

“能在圣上授意要重办的情形之下,逆势而为,买走那兴康郡王府的一干重要家眷之人,若当真是权势滔天,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女孩子手中的木签拉扯着那年糕,说道,“问题在于不透露风声这一点……这其中怕是有圣上的刻意授意在里头。”

话说到这里,记起年节时进宫见到的那位端庄得体的皇后娘娘,复又想起外头传颂的“帝后恩爱”故事,温明棠叹了口气,说道:“故事最美好之处果然都写在话本子里了!”就似现代社会她听闻的那些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一般,最美好的往往就是结尾那一句“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至于之后的故事,那些家长里短琐事的影响云云的,便不再着墨了。

“还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的看,才是最美的。”温明棠将木签上蘸了甜乳酱和黄豆粉的拉丝年糕送入口中,“凑的太近,看的太过真切,往往便不好看了。不管是事还是人,都一样。”

林斐闻言轻笑了一声,抬眼看了她片刻之后,忽道:“我倒是觉得你便是凑近了看也没有什么不同,”他道,“你日常总是不施粉黛,凑近了看自是不会似那等浓妆艳抹的妆容一般显得脂粉气过于厚重,仿佛敷上了一层面具一般。这一点不止是外表,便连人,也一样。”说到这里,他看了眼那正在炭火炉上缓缓烘烤的围炉煮茶事物,顿了顿,又道,“虽是说的吃喝事物,可大抵大俗即大雅,这般日常吃食用到的物事不知是不是因为你这里的吃食做的太过用心的缘故,亦变得雅致了起来。”

“碰到你之后,我分在吃食这一物上的心思也多了不少。”林斐说到这里,看着手里那浸润在牛乳茶汤中沉浮的花茶瓣,顿了片刻之后,又道,“确实挺美的!既能吃又能欣赏,便使得凑近了看也好看了。”

他是个务实之人,既能吃又能欣赏自然对极了他这副务实的胃口。

温明棠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片刻之后,才道:“我确实是个极关注吃的人,赵司膳在宫里时也常说我贪嘴,不过她自己也道自己亦是一样的。这大抵是因为‘人不吃饭便会饿死’这一点是不变的真理的缘故吧!”

一席话惹的林斐脸上再次浮上了几分笑意,待笑过之后,才将话题重新转回到了方才的事情上头:“如此一来……皇后母族便有一个偌大的把柄被拿捏在陛下手中了。”

温明棠听到这里,垂下了眸子,顿了半晌之后,才道:“你先时同我提过陛下为储君时经历过数次险些被废黜的危机,我是听得懂,亦明白的。可大抵是再懂的道理,再明白的事,都远不似今日陛下的出手一般,让人印象深刻!”

陛下同皇后犹在恩爱之时,远不到文人墨客感叹的“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的时候,陛下却已对枕边人落下了一枚名为“堤防”的棋子。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那先时在公厨堂中吃饭时,众人不解之处亦是寻到答案了。

为何素有清名的大族儿郎,且还是个听起来颇为抢手的儿郎会同兴康县主定亲?不过是圣命难违罢了。

“可人终究不是棋子,人是活的,会不满,会愤怒,会抱怨,会想办法自己解脱困境,而棋子是死的,你让它往哪里下,它便往哪里下,并不会挣扎。”温明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说道,“陛下授意的事,皇后或许不会反对,皇后族中的长辈或许会顾念大局,不会反对,可……那青年才俊的兵部小将当真不会有意见么?”

有才者自傲,但凡有能力之人皆是不甘为他人棋子的。

这倒不是说“拉郎配”这件事上兴康县主的相貌有什么问题,在没出事之前,兴康县主同笠阳郡主是有“宗室双姝”的美誉的,更遑论身上还有县主的名头在,可其那等教养方式,于不少素有清名的大族而言,怕是皆不敢招惹的。

“于那兴康郡王府众人而言,难怪那么恨了!”温明棠点头,恍然,“要知道这门亲事可是在陛下授意默许下给予的一条生路啊,就这般被笠阳郡主给毁了!”

她想到兴康县主等一众女子在兴康郡王府被京兆府的人查处那一日,依旧打扮得娇艳美丽,听闻原本还打算出去玩来着。当时那一众女子恍若没事人一般的态度,那副笃定了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的姿态此时总算是得到了解释。

“宗室中人视平民百姓为棋子,可同样的,宗室中人亦是陛下手中用来制衡权术,巩固自己手中权势的棋子。”温明棠说道,“可笠阳郡主这一出之后,兴康县主便是还能被人买走作为制约皇后母族的棋子,却也是比不得有明面上的那一纸婚约来的更好的。”

“于陛下而言,皇后母族之中是谁买的她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收留了这一干人等。”林斐淡淡的说道,“于那兵部小将而言,摆脱了兴康县主这个会叫他没脸的明面上的妻子,私下里将人买了去,他若是好色,可自己收了,若是不好色,便送予族中长辈,两者而言均可,只消在陛下那里能给个交待便是了。”

“如此一来的话,那个罗山……确实不必再担心因兴康郡王府和张家的关系而被牵连了。”温明棠说话的语气越发淡漠,“似你先前说的张大人那等若能算作是实打实做事的官员的话,这罗山经此一遭便成了陛下制衡刑部的棋子,往后怕是不管哪一方势大,便会立时跳出来同那一方不对付。被对付的倒不定是办事做错了什么事,或许只是单纯因为太过势大了而已。”

听到这里,林斐点头,面上亦是淡淡的,没什么笑容,他摩挲着手里的牛乳茶杯,说道:“似罗山这等人往后就会似那等先时被推上断头台的兴康郡王府众人一般,疯狗一般胡乱攀扯却丝毫不惧,他有了底气,因为……他成了陛下制衡权术的一枚棋子。”

“这等人的存在总是会让人不喜的。他们越势大,便越是让人看了觉得这世间没有’公道‘二字。”温明棠垂下眼睑,顿了片刻之后,忽道,“我先前听你所言,可说圣上是个有能力的皇帝,可此时听闻你所言,又觉得圣上是个聪明的皇帝。只是能力与聪明二字,也不知圣上会将哪一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之上。”

“于百姓而言,当然是能力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最好。”林斐说道,“如此的话,那民生所盼的赈灾等事便能及时得以解决了;可若是陛下将聪明放在能力之前,怕是罗山之流的人手头权势会加重,如此一来,百姓福祉之事便不是陛下首要关注的大事了。”

这便是所谓的家天下的弊端了!温明棠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道:“你方才说罢,我本想问你陛下是个能力胜过聪明之人,还是聪明胜过能力之人。可一想这世间的人同事都是会变的,便觉得你此时怕是也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我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林斐看了眼温明棠,“不过我在大理寺,暂且得以立在局外,局外人不似局中人,看事看物应当会更清楚些,也更容易及早发现些什么端倪。”

“你在大理寺……”温明棠反复咀嚼着林斐口中的这句话,半晌之后,突地笑了,“我还以为你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其实不妨,陛下便是一时聪明胜过能力,可你……或许还是可以比陛下更聪明些的!”甚至可说是聪明的多了,似罗山这等胡乱攀咬之人,身上又怎会干净?一旦被拉上公堂自是逃不开断头台上那一刀的。

大理寺这等衙门便是这等时候派上的用场,定罪判案什么的,都有理由插上一脚。

家天下……要做事之人受的桎梏太多了,林斐转着手里的牛乳茶杯叹了口气:所以当看清大荣这条权势之路的本质之后,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早早便站在那条权势争斗之路的尽头,握紧手里的刀,向为争夺权势不择手段、满身孽债早已偿还不尽之人挥出那真正不偏不倚,不会偏袒任何人的那一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