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地咳着,血沫顺着嘴角迸溅了出来,他瞳子里的那片光,渐渐变得黯淡,但却无法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个即将赴死之人的疲态。
他笑了,嘴角轻轻地向上勾起,“还不够!还不够呐!”
苍匈眯着眼,静静地窥视着于尊,此刻,化为青年的苍匈,周身澎湃的气息,应是达到了巅峰。
他轻轻地呼吸着,而随着他的呼吸,他周围的风,亦在轻轻地荡着,他也笑了,那明亮的笑意里,既是对战斗的热衷,亦是对于尊的赞许,“好小子!好小子啊!”
他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于尊眼前,于尊胸前的那个窟窿,依旧在流着殷红的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过去,他沉重的呼吸声,将这片夜色映衬的有些诡异。
镜湖里,反射着刺目的光,他的血液,融入到镜湖中,镜湖竟在一瞬间,化为了一片殷红的海。
是海,是风起浪涌的海,可能只是在那一瞬间,镜湖业已绵延出千万里。
他一脸愕然地望着此情此景,他的身体直直的坠落了下去,或许是太累了罢!
他干脆阖上了双瞳,身体变得轻盈,变得柔软,他的身体,浸泡在那片血浪中,奇异的是,他的伤口,竟在静静地愈合。
殷红的巨浪,汹涌翻腾着,而湖底那片清澈的光,却始终没有退却。
他渐渐地睁开了双眼,而这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气息,正静静地融入到他的体内。
那股气,贯通了他的奇经八脉,然后迅速修复着他身上的伤痕。
他心道:“若不是因这片气,我可能真会死在此地!”
他再次站起来了,他凌空立在沧海上空,静静地俯瞰着脚下的那片澎湃的浪花,这一刻,他的心思变得豁达,他也渐渐地读懂了,此处的神妙。
是魔气?是魔气吗?
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通了!
而这时,现实里的一切却似在印证他的想法,他看到了一片片浑厚的气息,从沧海之中,翻涌而出。那些气,呈现的颜色是一片黑暗,黑到不能窥到其中的奥义。
而那片黑暗的气,正汹涌澎湃地涌向他,他张开了双臂,阖上了双眼,静静地立于沧海上空。
“来罢!统统来罢!”他笑了,嘴角轻轻地向上弯了弯,是一片澄澈的笑意。
苍匈的眼里,既有一分错愕,又有一分敬佩,他心道:“这个后生,在最短暂的时光里,学会了贯通天地的法则,确是令人佩服!”
那么,何为贯通天地的法则?
那便是体术......
是一种奥义极深的武道。
狂则狂,立欲狂,待江山言尽悲欢,烽火戏诸侯!
体术,一宗立意极深的奥术,修的自然,修的人间深奥,无需外在,内炼其气,浑然贯通,自身便是自然,自身便是神幻自然。
错综复杂的拳影,快如流光的腿术,澎湃的气浪,一片又一片,自体内疯狂地涌出,融入天地之间,似乎已达到了神境,他渐渐地感悟到了这种神妙,就如同他所修的唤自然,同样的诡异而深奥,也同样的令人难以揣测!
黯淡的天空,挂着一片明星,而少年凌空立于沧海之上,身上则布满了星光,他静静地喘息着,随着他轻轻地喘息声,潮汐,亦随着他的喘息,静静地翻腾着。
而他身上的伤,亦在不知不觉间,静静地愈合了,他再次望向那片黑暗,苍匈始终站在那里,而这时,异变再次发生。
明镜从海底,静静地升起,明镜升至天畔,升到天穹深处,它静静地映射着立于沧海之间的少年。
而这时,他的眼前,竟多了数百座原石雕塑,怎么会是他们......
他神情凝固,因为他再次看到了他们,这是为甚么......
苍匈哈哈一声大笑,道:“后生,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
原石雕塑在静静地崩溃,石屑随着风,轻轻地向远处荡去,而唯有银匈心底明白,那些原石雕像,只不过是上古的凶魔罢了,与于尊所窥的那些原石雕像,乃是相异之物。
这便是古问天所唤醒的那片凶魔,如今他们一一立在于尊眼前,他们虎视眈眈地望着于尊,他们淡漠的神情,似是无情无欲之人。
片刻后,一人消失在了天畔上,他身披一件紫金的华袍,他的身形如风,虽不及流光之快,可于尊明白,这一切其中皆具奥义,而且,往往是一种令人难以揣测的奥义。
石屑随着风,飘到他的鼻息间,是一种古老的气息,仿似一瓶陈放已久的酒水,变得辛辣,变得刺鼻!但却是一壶能够令人沉醉的酒!
他们皆变成了一片有血有肉的人,于尊的心底,不再平静,激浪在他的心中,沸腾、翻涌、流动!
他揉了揉双眼,一刻后,他似乎明白了,他笑了,心神再次变得平静,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湖光山色。
“原来,不是它们啊!”眼角处,清浅的笑意,如一片涟漪,向心底荡去!
“那我就放开自己罢!”他哈哈一身大笑,而接下来,那个消失于风中的男子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是从镜湖里走出的男人......
或许正是从于尊身上流淌下来的血水,才解开了他们的封印罢!
他徜徉在天际之间,一脸笑意,他心无所惧,心底安适的很。
当男人的拳势,飞速地翻涌而来时!
他轻轻地推了一掌,神秘的奥术,令他的修为,愈来愈精进了。而这一掌的神妙所在,或许唯有读懂那本书的人,才会领悟罢!
轰!
拳势惊人,但他的横空一掌,却也不弱,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不羁的笑意,道:“后生,你还早的很呢?”
于尊一脸笑意,道:“说不准呐!”
他的身体,如一片叶片,而在男人的眼中,于尊的身体,也恰似化作了一片枯叶,那柄枯叶在眼前,盘旋着向下方落去,男人一脸惊骇,心道:“怎么回事儿?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在男人的眼前,也却是一柄叶片,难道,这便是身幻其形吗?这也太难令人相信了!
荒芜的岁月里,有无数的传说,可真正的窥视到眼前的这一幕时,心底却犹会颤栗!虽然在古书中,业已提到......
一瞬后,男人的心,平寂了下来,而于尊的拳头,业已贯穿了他的身体,男人的嘴角,流出一片殷红的血,他重咳了几声,血沫随着重咳,喷溅而出。
他的脸上,却始终挂着一丝不屈的笑意,他冲着于尊,招了招手,道:“来!让我看到你真实的实力!”
于尊笑了,道:“即使付出生命吗?”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没错,让我见识一下罢!”
那是孤狼的意志,是群狼走散后,一头狼所有的意志!
是凶狠、残忍、暴戾、唯美、壮丽、胆寒的一幕!
向苍天怒吼,向沧海咆哮,向诸世诸人诸神魂,投去不屈意志。
男人生命业已垂危,可于尊并没有犹豫,他再次消失在那茫然的夜色之中,他知道,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尊重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握紧了双拳,当他如同一颗流星划过男人的眼前时,男人笑了,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生命中的那一缕光,或许他所等待的,便是此刻罢!
可那片光,仅仅在他的眼前,烁闪了一刻......
他没有感受到刻骨的疼痛,他也未如自己所料的那般,会在此境失去生命!
他揉了揉酸胀的瞳子,却看到了少年的笑脸。
少年笑道:“这次可是看清了?”
男人心底一滞,那一刻,他的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动,述之不出!
“你为何不杀我?”男人道。
于尊笑道:“我为何要杀你?”
男人道:“因为我败给你了,我的生命,也将属于你!”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你的生命既属于我了,那我自是有生杀大权,让你死是我的意志,让你活着亦是我的意志!”
男人笑了,苍凉的笑意里,是甘为言败的落寞,他忽的大喝一声,道:“你们看够了没!”
暗处,一片片黑暗,在聚集!此境的魔气,愈来愈浓郁,而那片魔气,有一部分,则被于尊残噬了。
他的周身,涣散着一片片光影,乃是他的兄弟神幻之象!
他潜入到瀚海之中,看着脚下的那一片片黑石大殿,而此刻,那片黑石大殿的上方,正翻涌着一片片黑气。
似一道黑色的风暴,疯狂的在黑石大殿上方翻卷,而在这片浑浑噩噩的大陆上,不知有多少座黑石大殿,在疯狂地吞噬着这片魔气。
他想起了来此境的目的,那便是要得到千古一帝的认同!
而今,经历了一幕又一幕,他得到的又何止那么简单?
黑暗的大殿上空,盘旋着一片片黑暗的气息,他静静地置身于一座最为宏大的大殿中央,盘膝而坐!
而此时,那黑石大殿中,昏暗中,点燃着一柄又一柄的烛火!
他静静地体悟着眼前的一切,而瀚海上空,却多了几个少年,晃眼一看,那些少年,正是于尊的影子!
他们疯狂地掠过高天,他们略施拳脚,业已令玄天,黯然失色!
他似是在演绎心底的武道,这一幕又一幕,在重复着他的修行之路,从人间之道,到鬼道,到皇族,到血族,再到魔道,他的身上,具有令众生为之骇然的力量!
他是杂家,是天下难有的武道家!
当他的武道,演绎到极致时。
外界,业已翻涌起了一片片沧浪!
疯狂地武道家,穷尽一生的武道,却也难敌少年瞬间之态,他是个天才,也是一个疯子!
他不畏死,他的信念,他的勇气,他的意志力,皆令众生自叹不如,但即便如此,若无了机缘,却依旧无法成就这一切!
玄天之间,少年们布满了各个角落,他静静地阖着双眼,心底演化着一切,而不知自何时起,那群少年竟离开了他的小世界,他们出现在古问天的世界里,他们似乎与古问天的世界,得到了共融!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一幕!
而这时,那暗处的魔头,却也未曾闲着,而这些魔头,寄居在古问天的世界里,虽是古问天的手下败将,可随着时光的流淌,他们自身,业已身负奇术!
而此间的少年,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群苍朽的魔头!
在那片被群星点亮的夜幕深处,隐有一双巨大的瞳子,那双瞳子始终在虎视眈眈的望着众人,冰冷却又刺目!
而这时,那高天深处,竟多了一道巨大的影子,那道影子自地表延伸到高空。
那......竟是一个少年!
苍匈仰望着夜空,他万万没想到,于尊会修至此境,这已然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而这时,自镜湖所幻的沧海之中,再次,树立起一片片闪烁着玉光的墙壁!
这次,那些玉璧上,皆凋落下来一片片古文字,而自于尊体内涌出的火灵,围绕着那片玉璧轻轻地飞舞着,渐渐地点亮了那片片玉璧!
古文字,静静地嵌合到于尊的体内,而立于大地上那片巨大的影子,此刻,变得凝实了许多!
是他的神魂所化,也就意味着他的神魂,业已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高度!
这是令众生为之惊愕的一幕。
他轻轻地喘息着,高天与大地之间,唯余这片喘息声。
心脏在砰砰砰地跳动着,暗处的那双巨大的瞳子,其中迸发出的厉光,也愈来愈刺目了!
而这时,群魔动了,他们化为了一片光影,飞速的流淌在诸天之间!
他们疯狂地舞动着,而与之交战的则是,于尊体内幻化出的少年!
那些少年,犹似他的形神幻化!
少年与于尊长得一模一样,而周身所负的气息,亦类似。
少年们,举起了双拳,他们疯狂地拳势,卷动着细雨,卷动着墨云,亦卷动着大地上凋谢的石屑。
疯狂的飓风,直通天地的水龙,这皆是因少年出现所显之貌。
而这时,群魔亦动了,他们的身体,渐渐地从那片深邃的黑暗中,涌现出来!
他们桀骜的眼神,如同一只只秃鹫,他们的眼中,只有一片片血光,他们是疯狂地掠食者,他们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家性命!
疯狂地掠及到地表,残噬着世间的一切,直至那片明镜将眼前的一切照亮,却是一个个俊美的青年,有男子,亦有女子,他们的长相,极为妖冶,这也比较符合魔裔的长相!
他的兄弟乾昆,便是一个极为俊秀的男子!
他们的唇间犹如含着一片鲜红的血水,娇艳欲滴!
只是在这片晦暗的夜幕里,这丝殷红之色,却显得尤为的诡异!
不仅仅是少年,围绕在于尊的身边,他的身边还有一群身披红袍的少年,乃是火灵!
他们的周身,亦爆发着一种强绝的力量,他们疯狂的气息,亦令人为之动容。
静静地俯瞰着大地,眼前凋谢的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海面上。
而刺目的镜湖,此刻变得空洞无比,那片片明镜,垂悬在高空之上,他们映射着少年,与群魔!
寂静中,一声冷笑,突兀的出现在于尊耳畔,于尊静静地窥视着苍穹,眼角是一片不羁的笑意。
“不过,我真的该感谢你,古问天!”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清澈的笑意。
寒极之处,出现了一群身披白发的青年,似是自寒冬的末端走来的群狼,他们浑身上下,皆是一片冷冽的气息。
于尊心底明白,古问天,正在召唤出令他难以想象的实力!
而他也渐觉,如若不是古问天手下的这群人,或许他的体术,难成气候!
他也动了,他的体内,细胞开始活跃的颤动,他的肌肉纤维,变得粗壮,他的心跳,亦变得有力!
黑暗中,星光落在了他的脸上,疾风掠过了他的脸畔,他静静地俯瞰着地表的一切,而那群身披白发的青年,却令他的心底为之一怔!
他可以感受到这群青年的不俗之处,或许,他们并不是一群魔头,但他们的实力,决计要远胜于那些魔头!
那么......
他们究竟是谁?
试问苍天,问净土,问人间!
他们是谁......
现实,再次变得糟糕!变得不能再糟糕了!
于尊动了,他知道,群魔只要交给火灵和那群少年便可,而他的目的,则是那群身披白发的青年!
那些青年的身形,变幻极快,他们仿佛是一片片雪片,轻盈的浮于半空,他们的足尖只要轻轻的一点,便可凌空而去!
他们倒似是失去了重力!
渐渐地,身形开始幻化,他们的白发,开始疯狂地生长,而随着那一缕缕白发的生长,他们的武道,亦在疾速的攀升着。
这......
可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幕!
静静地感悟着眼前的一切,心底映射出的是众青年的身法!
他亦在心底演化,而伴随着古文字,随着他的拳势与腿法,渐渐地融会贯通,他似乎略微读懂了一些!
而这时,却不容他多想,群雄逼近,天空亦在变幻,天地之间,忽的飘起一片晶莹的雪花,雪片随着风,轻轻地飘扬在天际之间,而他们亦如那片雪片,静静地随风而舞,可准瞬间,那片雪片,便化为了一柄柄刀片。
他的嘴角抽搐着,身体却被那片刀片,削去了大片血肉!
这......
他咽下了一口血水,眼中的神光,却依旧不灭!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艰涩的笑意,他忽的大喝一声:“唤自然!”
他终是使出了这一招,只是此刻的唤自然,却早已不是之前的法则,此刻的唤自然,只适合于体术!
疯狂的气息,自他的体内,翻卷而出,而在瀚海的深处,一座座黑石大殿,却正接引着苍天,一股股疯狂地能量束,补给着贫瘠的天空。
濒临此境,却总能因体内的奥术,而焕然心生!
他心无所惧,而随着那一声“唤自然”,这一切皆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身披白发的青年,一脸骇然地望着此情此景,他们看到了一尊巨大的魔影,屹立在于尊的身后,而那尊魔的本身,便是于尊!
难道,他唤醒了那尊魔?
这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
但或许唯有于尊会告诉他们罢!那仅仅是能量聚集而成的一道影像,而并非所谓的魔影!
是极致的能量,幻化而成,而这种能量,便是自黑石大殿中,翻涌而出的!
这些能量,得以令于尊保存性命,亦能够令他傲立众生,这片黑石大殿虽是无意之举,却恰到好处。
而此刻,盘坐在黑石大殿中的一位老者,渐渐地从静修中,苏醒了过来,他仰头望着天穹,脸上多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